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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正德帝 第431章 谋倭(1)

    正德二十一年,正月初一,御奉天殿,文武百官及四夷朝使行庆贺礼。

    正月初六,时享太庙。

    正月初九。又因大祀天地,御奉天殿,誓戒,文武群臣致斋三日。

    正月初十,传虏亦卜剌驻牧宁夏贺兰山,后将以冰合渡河入套,陕西诸边皆患之。

    正月十二,大宴文武群臣、天下朝觐官及四夷朝使。

    一直到正月十五之后,朱厚照才算清闲了下来。这日朱厚照从坤宁宫回来,还了一身明黄色暗云龙纹常服袍,准备批阅奏疏。

    张大顺上前一步道:“启奏万岁爷,武定侯郭勋,在外候旨求见,言有紧要倭情奏报。”

    朱厚照并未立刻抬头,只是执朱笔的手在奏疏上某处略作停顿,留下一点微小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墨渍。便“嗯”了一声。

    张大顺会意,无声地退下,片刻后,厚重的门帘被小心掀起,武定侯郭勋一身簇新的蟒袍玉带走了进来。行至御前丈许之地,再整肃衣冠,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臣郭勋,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朱厚照放下朱笔,抬起头,目光落在郭勋身上。目光平静,打量着郭勋。“赐座。看茶。”

    两名小太监无声地搬来一个紫檀绣墩,置于御案右下方。郭勋谢恩,却只敢虚坐了半边,身体依旧保持着恭敬前倾的姿态。热茶奉上,袅袅白气升腾,他却无暇顾及。

    朱厚照笑道:“新年新气象,你这身蟒袍新制的?”

    郭勋连忙答道:“陛下圣明,就是臣新制的,陛下赏给臣的,臣思来想去不舍得穿,还是放在家里好一些。”

    “尔言倭情紧要,”朱厚照端起自己手边温着的参茶,轻轻吹了吹,“想是日本那边,有了新的动静?”

    “陛下圣明烛照。”郭勋微微欠身,双手捧出一份密封的卷宗,由张大顺接过,恭敬地呈放在御案上。“臣奉命沟通倭国诸事,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前,潜伏于日本国京都、堺港等地之锦衣卫密探,辗转传回确凿消息。”

    朱厚照并未立刻去动那卷宗,只是用眼神示意郭勋继续。暖阁里炭火噼啪轻响,更衬出郭勋汇报前那短暂的、令人屏息的寂静。

    “细川高国,”郭勋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每个字都重逾千钧,“此獠乃日本国‘管领’细川氏当今之首脑,其势力盘踞近畿,手握京都重地,向为我朝勘合贸易之主要交涉对象。”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皇帝的反应,见其神色专注,才继续道,“据密报,细川氏近日态度有所松动,其麾下重臣亲口向我方潜藏之人透露,愿遵我天朝规制,答应贡铜之途。”

    “贡铜?”朱厚照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铜,乃铸钱之本,国之命脉。大明缺铜,有铜一时半会也运不来,当初自己和杨一清这对君臣为了铜长吁短叹。没有铜,火铳也不好造,如今细川高国松口愿意贡铜,这消息,无疑戳中了心中当下的一大痛点。

    他指尖在紫檀御案光滑的边沿轻轻划过,心中盘算:若能获得日本铜源,不仅可解钱荒之虞,内库铸器亦能充盈,倒是解了一时之渴。然而,这倭人素来狡诈,所求必不简单。

    “我得了信,为了验明真伪,又约了在京的宋素卿等人,”郭勋的声音适时地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忧虑,“宋素卿与臣又谈了很多,确为真信,只是宋素卿言细川高国附有严苛条件!其言……”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话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其言欲使其贡铜,我大明朝廷必须先行一步,即刻撤销此前颁发予日本国西陲强藩——毛利氏之勘合符!”

    “撤销毛利勘合?”朱厚照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他原本略显松缓的身体重新挺直,眼神直直刺向郭勋,“是何道理?朕的勘合,颁给谁,收回谁,岂由他一个东瀛岛主指手画脚?细川高国,他以为他是谁?” 朱厚照的语气里已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撤销勘合?这无异于直接干涉天朝对藩属的册封恩赏之权!也是打乱自己搅乱日本的谋划。

    再说此例若开,天朝颜面何存?日后四夷纷纷效仿,朝廷威信岂非扫地?朱厚照心中怒火升腾,四年了,如今的朱厚照已经有了自己威严,毕竟做了帝国的皇帝,他心理再平和也不能容忍对皇权的质疑与僭越。

    这细川高国,竟敢以交易胁迫天子,简直狂妄!

    郭勋也感受到了皇帝的不满,立刻从绣墩上滑下,再次跪倒:“陛下息怒!臣亦深觉此獠狂妄悖逆,不识天高地厚!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无非是畏惧毛利氏与我朝通贡,坐拥勘合之利,假以时日,其财货军力得以壮大,威胁他细川氏在近畿乃至全倭的霸权罢了!此乃借我天朝之威,行其剪除异己之实!用心险恶至极!”

    他心中念头急转:皇帝的反应在意料之中,甚至比他预想的更为激烈。此刻必须火上浇油,让陛下彻底厌恶细川氏,同时抛出自己的谋划。

    “哼!”朱厚照冷哼一声,拂袖起身,在御案后踱了两步。明黄的袍角在暖阁柔和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凛冽的弧线。“区区岛夷,内斗不休,竟敢妄图将天朝卷入其纷争,为其火中取栗?做的好梦!朕的勘合,乃天子恩典,颁予顺服藩属。毛利氏既已得之,只要其循规蹈矩,未有悖逆之举,岂能因细川一己之私欲,说废就废?此非儿戏!”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跪伏在地的郭勋,“郭勋!”

    “臣在!”郭勋立刻应声,头垂得更低。

    “你回去明白回复细川氏使者!”朱厚熜的声音斩钉截铁道,“大明颁赐勘合,自有法度,关乎天朝体统,绝无因一方胁迫而朝令夕改之理!其贡铜之请,若诚心归顺,当循旧例、守臣节,则朝廷自当考量。若再以此等悖逆之言相要挟,便教他断了念想!铜,我大明不缺他一家!”

    他心中冷笑:细川氏以为拿捏住了朝廷缺铜的软肋?笑话!你不给,我不会让别人去拿,再转头送给我?

    天朝的恩赏,予取予夺,只在圣心独断,非外力可挟!

    “陛下圣明!天威赫赫,正该如此!挫此獠锐气,方显我上国不可轻侮!”郭勋高声赞颂,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皇帝的态度比他期望的还要强硬。铺垫已成,火候已到。他保持着跪姿,声音却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秘议的慎重:“陛下洞察万里,烛照奸邪。臣…臣尚有一策,或可反制此獠,且…或能为我朝另辟一利源,伏乞圣裁。” 他微微抬眼,快速瞥了一眼皇帝的神情。

    朱厚照踱步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勋,暖阁内炭火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暗不定。“哦?尔有何策?起来回话。”

    他声音里的怒意稍敛,代之以一丝探究的兴趣。郭勋此人脑子转的快,当然很多建议里总是掺杂私货,让自己又爱又恨。

    “谢陛下。”郭勋再次起身,却不敢坐回绣墩,依旧垂手恭立,语速加快了几分:“臣细察倭国局势,其西陲之大内氏,实力雄厚,控扼对马海峡咽喉,其水军之强,远非细川氏可比。前番与我朝冲突,夺我数船货物,实乃狼贪鼠窃之辈。然正因其实力强劲,且与细川氏为争夺‘管领’之位乃至对明贸易之利,势同水火,争斗多年,难分伯仲。”

    朱厚照重新坐回御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光滑的桌面,发出轻微的叩叩声。他示意郭勋继续,显然在他对这些信息了如指掌。大内氏…水军强盛…与细川为敌……郭勋的思路已隐隐指向某个方向。

    “陛下明鉴,”郭勋见皇帝意动,精神一振,声音也清晰起来,“细川氏今日敢如此狂妄,所恃者,无非是其盘踞京都,近水楼台,自恃为与我朝交涉之‘正朔’,且料定我朝依赖其打击大内氏,只是细川根基,早已被大内氏搅得摇摇欲坠!毛利氏,不过是依附于大内氏羽翼之下的一支地方力量罢了。真正能与细川氏分庭抗礼、甚至更胜一筹者,乃大内义兴!” 他点出了关键的名字,“前番冲突,大内氏虽一时得逞,掳掠了些许财货,然其深知此举开罪天朝,后果难料。其境内商人,更是渴望恢复勘合贸易,如久旱盼甘霖。据臣所安插之锦衣卫暗桩密报,大内氏内部,近来颇有不稳之象,对我天朝之畏惧与通贡之渴望,交织日深。”

    朱厚照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手指停止了敲击。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郭勋:“尔之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