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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夫特异态学笔记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夺刀

    最先注意到意外发生的人是本尼,父亲身份本能让他第一时间看向卢锡安,注意到少年手里的短刀。

    这是用于切割绳索、削刨木头,以及迫不得已下近身自卫的工具刀,并不应该在计划当中出现,尤其是他们正占据优势时。

    不,现在他们不占优势了。

    对孩子的担忧让他迟疑了一瞬,但正如大部分武德未失的骑士家族,交给继承人的训练不止体能和技巧,还有在危机状况下正确的应对方式:

    “小心卢锡安!”

    他大喊提醒,优先收紧绳网,多米尼克像蛛网挂住的飞虫,越挣扎反而越是活动困难,网格和木钩互相挂连缠死,将其带入更糟糕的境地。

    拉绳被隔空抛给菲尔德,“别和他们对视!”

    密集沉重的冰凉点触撞在后脑,压得脖颈更加低垂,视角只敢匍匐在接近地面的高度。

    这唤起了早该遗落在记忆深处的第一次祷告经历,孩童时的他也是如此跟随人群缄默垂首走进教堂,眼前只有一双双朝向祭台方向的脚。

    水珠从空中抛洒而下,很久后他才知道,那是经过祝福、代表着天父意志的圣水,出生时每个孩子都曾在其中沐浴,以示他们的一生已与神紧密联系、受到注视。

    雨更大了,拉长的银线在昏暗视野中穿梭,将汗水凝固成的盐渍重新溶化,针尖般地流进眼睛。

    他强撑着侧目而视,见到本尼的靴子拦在冲来的卢锡安前方。

    急转直下的形势让他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而后是耳道深处刺痛传来。

    一个声音,一个巨大的声音横扫而过,仿佛所处山峰的倒影在天上崩碎,但又比那种瞬时的声音更持久,连绵不断地震荡回响着。

    冗长、粗糙,像是什么山脉般的有鳞生物盘踞爬行、与雷云摩擦发出,庞大充塞从地面到云层间的每一丝空隙,自喉管传入肺腑。

    他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天空。可即使不抬头,也能猜到涡云正旋转搅动,风力毫无预兆地增强,将腐草苔藓连同雨水掀起,扑打在脸上。

    脚掌几乎感觉要离地而起、坠向天空,轻微失重的战栗顺着肌肉腱索传导,让手掌不受控制地痉挛脱力。

    不过正在挣扎的多米尼克表现得比他更不堪,气流第一时间就将其直接掀翻,像个轻飘的稻草人,在地面上滑稽翻滚。

    或许风再大点,他就会真的随风而去,被卷上半空,就此无影无踪。

    【无影无踪……】

    菲尔德想到了什么,关于那些屡屡进入视野的失踪传闻。这给了双手某种暂时与颤抖对抗的力量,重新抓住拉绳,在自己腰间缠绕两圈、打上死结。

    乌鸦报丧似的预感实现了,狂躁的气流愈演愈烈,加之腰间传来的拉力让他再也没法维持平衡,和多米尼克一道滚倒在地。

    在另一边,本尼对上了手持短刀的卢锡安。

    少年的动作有些僵硬,带着大梦方醒的恍惚感,在风中飘忽不定,似乎是想要去切开束缚多米尼克的绳网,被阻挠后转而想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障碍。

    但他看起来并非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是被一套强塞进头脑的知识逻辑驱使,做出了旁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理由与父亲兵刃相向。

    所以那双被虚幻火光引燃的眼睛,只是紧盯着自己的血亲,期盼对方理解无法诉诸于口的道理。

    本尼避开了他的视线,保持着视野在肩部以下,与之对峙。

    突发情况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之前处理的几例疯人都是些农夫、手工匠之流,只要按照祖辈经验,就极少出现没法收场的时候。

    至少在他从未想过,染上疯病的人会突然喊出素不相识的人姓名,诱使其与之对视。

    好像那个招致疯狂的源头格外贴近,附耳传递着从无法理喻途径得知的内容,使得疯狂举止中透露着蹊跷的思维能力和信息差利用。

    “卢锡安……”本尼呼唤少年的本名,刚出口就被卷进风中,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发声,抑或只是无意识地默念。

    “放下刀,到我这来!”

    短暂的停顿后,少年再次大跨步上前,持刀的右手放低至腰际,似乎是放松了敌意,但同时前倾的身体和衣物下绷紧的肌肉显示这是个发力前兆。

    本尼没有拔剑,默默斜退半步,等待对方主动冲进近身范围、急不可耐地递出刀刃。

    两个呼吸间,属于父亲的犹豫不定从他身上褪去,只剩面对经验不足对手的游刃有余。

    像早已演练了千百遍——也可能真的是发生过千百遍——本尼由静转动,左手迅速抬起贴近持刀手腕部,形成将刀刃推向右上方的偏转角。

    显然侵入脑海的认知对近战搏斗毫无提升,甚至还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生疏,卢锡安没能从父亲远快于平时的动作中缓过劲来,紧接而来的第二只手已经从下方抓住手腕背侧。

    本尼让开正面,与卢锡安错身而过,将持刀手臂扭转,稍收力道下压,疼痛感迫使五指放松刀柄。

    不等喘息,脚下动作同步进行。右脚伸出勾住对方支撑的脚踝,肩膀撞上胸骨,沉闷钝响中,呼吸肉眼可见地一滞。

    卢锡安失去支点,身体横飞出去,短刀已被顺势夺下,来到本尼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多米尼克被控制住前,原本给他准备的绳子就绑到了卢锡安身上。

    四人浑身湿透,泼洒的雨幕被狂风甩掷在脸上,水滴打得菲尔德难以睁眼。

    朝着暴风雨最中心处,那个已经不可见但一定存在的涡旋,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比了个从敦灵新城区街巷里学来、从没用过的粗俗手势。

    忐忑后怕地等待了几秒,没有雷鸣电闪,也没有什么东西从云中降下,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对其毫无影响、疯人与天灾的关系只是虚妄想象。

    他们成功了,接下来就是把人带下山去,这并不容易。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新的、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们会自己好起来么?”

    “不会。”

    “那有什么办法治愈他们吗?”菲尔德焦急追问道,“你们以前怎么处理。”

    本尼用沉默回答了他。

    菲尔德条件反射地想要道歉,但什么言辞都显得单薄无力。他迷茫地在雨中站了一会,意识到对方此时需要的不是道歉或补偿承诺。

    “是这样,本尼阁下,我也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我知道位非常有名的医生,听说恰好还擅长看脑袋里的问题,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