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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 第374章 他很心疼吧

    哪儿有什么不好呢。

    她被人好好地守着,谢密也活着,也不烧了。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似乎与从前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挺好的。

    孩子在怀里乖乖的,不哭也不闹,一双小手攥成小拳头,只要醒着,就总是抓着她的衣袍不肯松。

    都挺好的。

    谢允还在帘外说话,声音温和有礼数,“南平公主去主君面前哭,弩箭射穿了大腿,好在没有伤及骨头.........”

    那倒有些可惜。

    那么窈窕的身段,若是伤到骨头,那便不美了。

    阿磐轻抚着孩子,抬头温静地笑,“他很心疼吧?”

    谢允一顿,一迟疑,“这倒不是,若是伤了骨头,只怕赵王北去时,各国史官也都在场,不好交代。”

    他说什么,她便听一听。

    总之身在囚中,没有不听的去处。

    想起谢韶说的妺喜来,再粗略地回想过去这数年,这数年她又为晋君做过什么呢?

    迫得他一次次停战,退步。

    迫得他一次次地出营,天南海北地去寻。

    四海九州,遐方绝域。

    忧思重重,愁白了头。

    什么忙也没能帮得上,却平添了这许多的麻烦。

    在他身边的人看来,这与妺喜又有什么分别呢?

    原先那些因了谢砚谢挽而对她生出的改观,那些压在腹中再不轻易出口的妺喜啊,妲己啊,祸水啊,因了放走中山君,因了强留谢密,又一次破灭了,又一次被重新提了起来。

    是蠹国殃民,是祸发萧墙。

    还不等拿下韩国,实现晋君一统天下的大志,晋君身旁就出了大乱子。

    却谁也怪不得,哪怕是谢韶的刻薄,也一样怪不得。

    她身在局中,被朝着四面八方撕扯。

    有人拉她入局,有人要她出局,她便在入局与出局中步履艰难,寸步也难行。

    阿磐暗暗一叹,心中歉然,“是我没有顾全大局,让他左右为难了。”

    谢允也许还在说什么话,她心思恍惚中,一半听得清,一半就在耳边过,心里想的全都是两个字。

    妺喜。

    再一回神的时候,听见谢允又道,“主君不许她再来,问夫人,有没有受伤。”

    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有美人在怀,也还记得问她一句。

    也许是该高兴,既然下定决心要等,那便该高兴吧,可不知怎么还是觉得心头酸酸的,鼻尖也酸酸的。

    阿磐笑着,轻声道了一句,“你的主君,怎么不自己来问。”

    声音很轻,怕吓着谢密,也是因了心里没有底气。

    她并不知道在通权达变的谢允眼里,自己到底是不是也被看做了妺喜。

    起码这一两日来,将军谋士们私底下议论的时候,这大抵是必然会提起的两个字。

    这句话她好好地听,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枝末节。

    谢允回道,“复子明辟是大事,主君头疾厉害,好些的时候有诸多事务要忙,启用什么国号,何时大典,建什么样的朝章国故,全都要主君决断。主君,有些脱不开身。”

    (复子明辟,称帝王复位,重新掌权。出自《尚书?咸有一德》:“伊尹既复政厥辟。”,又如《旧唐书?卷一八七?忠义传上?苏安恒传》:“何以年在耄倦,而不能复子明辟,使忠言莫进,奸佞成朋。”)

    是,三家分晋是压在姬氏心头多年的大山,如今这大山掀翻两座,还有一座,马虎不得。

    阿磐点了点头,温静笑道,“是句玩笑话,还请仲叔不要向他提起。”

    谢允也应了。

    谢允君子之风,最是通情达理,他没有不应的道理。

    他提起了孩子,“阿砚和挽儿都好,嫂嫂不必忧心。”

    阿磐知道。

    赵媪有了前车之鉴,拼死也会护好谢砚挽儿。

    不管做母亲的有什么错,大公子终究还是大公子,若晋君还没有其他子嗣,大公子便是承继宗祧的嫡长子,不会出什么事。

    他还提起了关于软禁的事,他说,“兄长吃够了千机门的亏,留嫂嫂在大明台,是怕再生变故,请嫂嫂不要多想。”

    这兄弟三人中,谢允老练通达,比谢韶不知强上多少。

    他久在军中,也不必似晋君一样,时刻修身慎行。

    晋君谢玄,亡国公子,长于极其险恶的境地。

    在那样的险恶的境地里,无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在那样险恶的境地里,他的先生教他静观默察,言多语失,因而如今虽身在高位,亦习惯了克己复礼,守心明性,习惯了时刻拘着自己。

    正是因了了解晋君的过去,因此,阿磐对他心疼远远大过了失落。

    可总有些惘然若失,是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的。

    立在珠帘外的人顿了一顿,等了片刻,见她并没有说什么话,便又继续说道,

    “底下人不知怎么回事,怕要侍奉不周,我已经仔细叮嘱过了,嫂嫂要什么,尽管开口,若有不长眼色的,请嫂嫂千万相告。”

    阿磐愀然,愀然地点了点头。

    人还兀自怔着,听见谢允又道,“总想劝一句,却不知嫂嫂会不会怪谢允多嘴。”

    阿磐抬眸去望,见立在珠帘外的人也看向此处,似要等她开口,好决定要不要说下去。

    她既抬起了头,便是想听一听,因而谢允便继续说了下去,“只要嫂嫂把二公子…...…”

    阿磐了然地笑。

    谢允也不过是要来做个说客,不是替他的主君看她好还是不好,是替他的主君带走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