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试炼：天赋重构 第323章 番外 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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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番外 千重
“啊，呜呜……”
“别打我。”
随着几声惨叫声，一位脸上贴着一块oK绷的男孩面露狰狞，一拳又一拳地招呼在几个同龄人身上。
“叫你们嘴臭，叫你们犯贱。”
“呜呜，我们又没说错，你就是野种，你和你姐姐都是没爹妈的野种。”
“还敢再说！”又是重重的一拳砸下去，几个小孩顿时疼得鬼哭狼嚎。
咻！
忽然，一块小石子从远处飞来，砸到凶孩子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惨叫一声，眼中泛起几滴泪光，但他选择强行忍住眼泪，不想让象征软弱的眼泪流出。
缓过劲来的凶孩子向着远处的另一个孩子怒目而视，随即像条疯狗般追了上去。
“别跑！给我站住。”
吓得那孩子失魂落魄，一边跑一边喊：“哇，野种打人了，野种欺负人啊。”
……
黄昏时分，凶孩子来到一间简陋的土坯房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模样，不由得面露苦恼之色。
只得使劲往身上拍了拍，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小千，是你在外面吗？”
蓦地，凶孩子听见屋内的呼喊声，面上本能露出犹豫之色，旋即晃了晃脑袋，还是决定回家。
一进屋里，名为小千的凶孩子便看到一道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姐，我回来了。”
姐姐的模样不算有多漂亮，但面相温婉。
她来到小千面前，看着他那身邋遢的模样，见怪不怪，只是上前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你又和人打架了？”
“我没有欺负人，是他们……”小千委屈道。
姐姐温柔地看着他，心疼地摸着男孩的头。
小千本能扭过头去，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微微偏过头去。
“小千，你也老大不小了，姐姐只希望以后你能保护好自己，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小千轻启薄唇，欲言又止，还是不忍心和姐姐顶嘴。
“我知道了，姐。”
姐姐拥抱小千，轻轻拍着男孩的后背，随后拉着他的手，来到桌前坐下。
“饭菜很快就好了，你再等等，无聊的话，就把作业做了吧。”
……
“拜托了，老师，请一定不要将小千开除学籍，他还那么小，现在不上学，以后该怎么办啊？”
小学老师的办公室。
姐姐带着小千向班主任不断哀求。
“欸，你说清楚点啊，是退学，不是我们不让他读，学校有规定，这孩子已经被通报批评数次了，次次不悔改，我们这庙小，实在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你还是带他去别的学校上学吧。”
班主任面露难色。
姐姐不肯放弃，心知这转学说的轻巧，要真办起来，对无依无靠，没有门路的姐弟俩来说又岂是那么简单。
更何况，转学时校方若问起小千为何转学，他们又该如何作答？
眼下能不被退学是最好的。
小千攥紧拳头，眉间透着几分怨怼与愤恨，可看姐姐那焦急的模样，心知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但让他向眼前可恶的男人开口解释，却是不肯，光是想想就有种向他低头妥协的烦躁感。
“老师，小千他知道错了，他在家时向我保证过不会再违反校规，而且小千从未主动招惹过是非。”姐姐低头弯下腰背，双手合十拜向班主任。
班主任听着这话，当即板起脸来。
“知错？他每次都会认错，事后不照样接着打架斗殴吗？”
“再说了，他没有招惹是非，那是别人主动招惹的他？”
姐姐情绪激动，连连点头称是，小千却皱起眉头。
“那别人怎么总找他的麻烦，他们为什么不找别人打架，就专门找他？你敢说他一点错都没有吗？”
“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小千怒目而视，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才强行忍下心中那团火。
老东西，你该庆幸我姐还在这，不然我非打的你满地找牙！
“总之，他不适合在这继续学习，这对其他同学并不公平，所以他这学不退也得退，你身为他的姐姐，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找找其他学校的门路。”
姐姐看着绝情的班主任，心中纵使再如何愤怒与不甘，也只能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随后，她松开了攥紧的双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双膝一歪，竟在班主任面前跪了下去。
“姐！”
“你这是做什么？”班主任着急忙慌扶住她，一面看向门窗。
姐姐伸手盖住小千的头，娇柔道：“老师，小千这孩子打小就痛失父爱母爱，是我从小将他拉扯到大，这些年来忙于养家糊口，对小千的教育确实有所疏忽。”
“在这里，我要感谢老师，是您替小千垫付了课本费，才让小千的功课不至于落下。”
班主任面色一动，语气松动道：“那是学校的扶贫政策。”
“同时也要感谢老师，若不是您那对学生的责任心，小千这性子恐怕早就被退学了。”
班主任沉默。
“我在这里求求老师了，这孩子若是因打架斗殴被退学，哪所学校愿收他呢，毕竟哪有学校的教育水平比得过这儿，这里都没法教好的孩子，哪里还能教得好？”
班主任脸色一黑，嘴角一抽。
“我向老师保证，小千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架了，求您一定不要退他的学。”
“退学是学校的决定，不是我作的决定。”班主任揉了揉眼角。
姐姐眼睛隐晦瞥向一旁小千。
小千心领神会，当即向他发誓，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哼，打不起我难道还躲不起吗？小千如此想到。
最终，班主任面对姐弟俩的死缠烂打，终于还是松口了。
从那以后，小千一见有人找他麻烦，便第一时间跑开。
就这样，小千跑啊跑，一路跑到了高中。
……
到了高中，同学面对学业压力再没精力找他麻烦。
但自小养成的孤僻性子使他在班上成了那不合群的一匹孤狼，总是形单影只。
此外，小千的成绩并不理想，初中时还有姐姐能在一旁帮衬辅导，可到了高中，她有心无力。
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折磨着孤独的他，没有朋友，学习上毫无成就可言。
他的高中生活并不多姿多彩，空有满是痛苦的回忆。
但他的高中生活也不是完全没有色彩。
那一年一个男人闯入了他姐弟俩的世界，男人相貌平凡憨厚，待人温和真诚，很会照顾人。
……
初次见面时，自小养成的孤僻性子令他对这男人格外排斥。
可当他看到姐姐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心中的别扭便荡然无存。
也是那一年，姐夫送给了他一个沙包和一对拳套。
沙包和拳套并不精致，但小千很是喜欢，他头一次收到姐姐之外的人送的礼物。
从那之后，打拳成了他的日常。
感到枯燥时，感到开心时，感到郁闷时，感到愤怒时，感到不甘时，感到悲伤时……他都会带上拳套，走到沙包前，用那瘦弱的身躯挥出坚实的拳头。
……
高考成绩出来了，不出意料，小新的成绩很不理想。
看着他所填的志愿和那高昂的学费，他决定放弃学业。
早点出来打工挣钱也好，能为姐姐和姐夫减轻生活负担。
他们家的生活条件一直都不太宽裕。
姐姐和姐夫当然是反对的。
可到底拗不过小千这个倔强的孩子，一番争执后，也不知是小千哪句话击破了两个人的心房。
他们两人还是妥协了，姐夫开始帮小千找工作，可每一次他都干不长久。
姐夫问他为什么时，他总是摇头不语。
最终他在工地上找了一份工，搬钢筋，搬砖石、和水泥……
工地上的劳动强度并不小，从小营养不良的他一开始做得很艰难。
不过或许是先前打拳锻炼打下的底子，小千的韧性不容小觑，竟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工地上的工友算不上友好，但对小千来说，这里远比在教室自在，他们也比高中的同学更友善。
原本性格孤僻的他，平日里竟也能和一两位工友聊上几句闲话。
……
小千的生活变得平静，每天早上从姐姐姐夫的出租屋出发去工地，在路上解决早餐，之后打卡上班，中午吃工地上的盒饭，晚上回到和两人一块吃饭，饭后打了一会儿拳，再洗完澡就可以上床睡觉，如此一天就这么过去。
只可惜，平静的生活总是那么轻易就被打破。
某一天，姐夫病倒了，是腰肌劳损，他自称不算太严重，只是平时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小千看着姐夫故作轻松，嘴里不断念着“没事”“没事”，而姐姐满脸忧心的看着姐夫。
小千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他们两人面容是那么的憔悴不堪。
“没事，等我们攒够了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姐夫宽慰道。
小千回到工地，情绪低落的他将这一句话印在了他的脑海，他心里头一次对金钱产生强烈的渴望。
若是有足够的钱，他们是不是不用再那么辛苦？是不是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连养活自己都难的他，又怎么可能赚得到足够的钱？
除非……
一次偶然的机会将小千推向了一扇名为贪婪的门。
有一天，他听到一位工友在角落暗悄悄地聊着什么，隐约听见几个词汇，比赛、赌注、拳手、钱…
他并不知道这几个词汇到一起究竟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这其中或许有搞到钱的门道。
于是从那天起，他开始暗中跟踪那位工友。
一旦他离开工地，便会悄悄跟上去，他不知道他想找的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终于，在摸清了一些情况之后，小千主动来到那位工友面前表明自己的目的。
原来这位工友暗地里还做着介绍人的工作，本就有向他人介绍赌场的任务，介绍越多的人去赌场，他就能得到更多的回扣。
只是小千的目的并不是一般赌场，姐姐从小教导他远离赌博，他的目的是隐藏在赌场里的地下黑拳。
在知道黑拳场的存在后，小千就将目标放在了黑拳场。
这些年拳不是白练的，再加上工地上的劳动和平日里相对丰富的饭菜，现在的小千不仅营养跟上了，体能也比高中时好了不知多少。
他自信能在那里找到赚钱的法子，比起靠运气赌博，他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
小千随工友进了场，先是在一旁观看了一场拳击比赛，场上两位拳手拳拳到肉，血花飞溅，看着小千面色发白。
可一想到家中的姐姐和姐夫，他还是强忍着恐惧来到了报名处。
在这里，拳手们的报酬便是出场费，每打一场就能得到一定的出场费。
若是打赢了还有奖金，打输了白挨一顿揍。
如果是已经有一定名气的拳手，出场费根据到场的观众来衡定。
而像小千这样的小白初次登场是没有出场费的，打赢了有一笔小奖金，打输了什么都没有，白落得一身伤。
报名的流程几乎等于没有，签个名上去就行，甚至无所谓真假名，接下来只需等待上场。
一场比赛下来，小千被鼻青脸肿的打趴在地，又被主办方的人给抬了下来。
毫无疑问，第一场小千惨败，那次他唯一得到的东西就是主办方发给拳手的粉底，专门用来遮瑕。
从那时他就明白，打沙包跟和人对打是不一样的，那一次的失败并没有打散他的勇气，反而激起他内心的执拗。
他回到出租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每天练拳的时长增加了，他的拳也更狠了。
时隔半个月，他再一次走上擂台，这一次，他赢了。
他得到了他的酬劳，200块的出场费以及十几块的奖金。
报酬虽微薄，但他的斗志却在那一刻被点燃。
在他领取报酬的时候，主办方的人问他，对接下来的拳击比赛是否感兴趣。
原来小千之前参与的只是黑拳场的普通场，平日里没有多少观众，流水不多，拳手的报酬也少，一般都是些新人才会参加。
真正的老手和高手一般都会参加主办方举办的正式比赛，那时的观众席将被坐满，甚至还有人特意为某个有名的拳手而来，在他身上下大额赌注。
一场正式比赛的流水抵得过万场普通场。
若是遇上明星拳手间的对决，那场面更是疯狂。
当然，比赛也有级别之分，像明星拳手参加的比赛一般都是一年或半年一届的大型比赛。
小千眼前的只是小型比赛，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举办一次。
宣传海报上一众孔武有力、气场骇人的老拳手们的身姿跃然其上，小千的拳头不自觉握紧。
他看着自己硬梆梆的拳头，在比赛的报名表上，签下了自己身为拳手时的名字——千重。
随后又看向了奖金栏，第一名奖励1万。
1万多吗？很多，小千能用它做很多事，比如改善饮食、更换家里老旧的家具、换新的移动端设备、买高级的拳套和沙包……
1万也不多，没办法让他们的生活真正好起来。
所以，他需要这笔钱，他必须拿到第一。
……
十天后，遍体鳞伤的他拿到了属于他的第一，也终于拿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笔1万。
遗憾的是，刚得到这笔钱的小千还没来得及计划怎么用，就不得已花去了一半。
医药费。
这十天来，小千打了一场接着一场，身体已然到了极限，再不进行更专业的医治，光凭一箱小医疗箱里的玩意，怕是哪一天突然内脏出血而死。
这令小千有些气馁。
怪不得有人说，拳手的钱无论赚多少，早晚都得进医生和烟商的口袋。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小千跟前。
“打得不错，小伙子，有兴趣给我当拳手吗？”
男人像个糙汉，周围人都尊称他为东哥。
东哥是这的金主之一，手下有一些拳手。
这些拳手就像他的投资项目，他为拳手们安排各种服务，比如专业的拳击培训、医疗服务、健康饮食、心理辅导等，并向拳手支付赞助费用，用于支持拳手的训练、比赛和生活开销。
拳手们则为他打拳，他会从拳手的比赛奖金和出场费中抽取一定比例。
当然，以上这些还不足以让他的投入回本，真正的聚宝盆还得是赌拳带来的巨额流水。
若是有拳手脱颖而出，成为他手下的金字招牌，这名拳手甚至能得到一定的赌注分成。
因此黑拳场的大部分拳手们都乐意成为东哥这类人手下的拳手。
当然，东哥找拳手也不是乱找的。
在他这儿，来打拳的人可分为愣头青、欠钱缺钱的烂命仔和命不久矣的亡命徒三类。
其中愣头青是东哥最不喜欢的，这类人都是出于猎奇心理才来打拳击比赛，碰壁后无一例外都会选择认怂当回观众。
待不长久的家伙怎么能当好他的“合作伙伴”呢？
而第三类人亡命徒情绪不够稳定，平时脑子还不清楚，虽然好用，但不好掌控。
反倒是那些烂命仔，素质虽然参差不齐，但这里面若真出现个能翻身的好手，那可真就是一棵相当值钱的摇钱树。
原本在很多人看来，小千就属于第一种，只是过来打着玩的愣头青，但现在看来，他应该算是第二种。
而且大概率属于只缺钱但不欠钱的人，欠债者的拳路可没那么沉稳而慎重，他们恨不得下一秒就拿到奖金。
在东哥眼里，小千这样的人还算有点培养价值，可以拿来试一试。
……
小千看着手里只剩下一小半的奖金，陷入沉思。
没人知道此时的小千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当他再抬头时，他已作出选择。
次日，小千辞去了工地的工作，一心跟着东哥。
东哥也不吝啬，很快就为他安排了一位拳击老师，进行各种训练。
小千在拳击上的天分很高，很快就将老师教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
随后，东哥开始安排他参加各种黑拳比赛。
第一名的奖金随着比赛规模的增大，逐渐增多。
1万……2万……5万……10万……
第一名，只有第一名才有资格拿到高额的奖金。
第一名，只有第一名才能更快地实现他的心愿。
第一名……第一名！
他必须得到第一！
事实证明，小千是个天生的拳手，他的身影时常活跃于擂台上，一次又一次地击倒对手，夺得第一。
他卡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同时，他们家的生活也在一点点变好。
之所以是一点点，是因为这钱毕竟是打黑拳得来的，若姐姐姐夫问起，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因此只能想办法一点一点往家里挪。
于是，在姐姐姐夫眼中，工地的老板和包工头成了经常发放奖金的大好人，而小千则是进步的“三好”工人。
……
陌生的天花板，一个满是消毒水的洁白房间。
一张病床上，正躺着一个双目无神的年轻人。
病床旁，东哥对着躺在床上的小千骂骂咧咧。
“妈的，你是蠢货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说的话你是一点都不听啊，都说了，等明年的这个时候再去参加大型比赛，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全废了！”
“那是你能上的地方吗？”
“那些中小型比赛热度不算太高，除了个别亡命徒外，拳手们下手是有分寸的，一般不会闹出人命。”
“毕竟一场才几个钱啊，谁也不会玩命。”
“可大型比赛那是一般地方吗？动辄百万，千万的，哪个‘赌徒’能冷静得了，下起手来哪有什么分寸。”
“你这算是运气好的，最起码没把命丢台上。”
东哥看着跟呆傻了一个模样的小千，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真是个贱种。”
“算了，说再多也白搭，我就当收了个白眼狼吧。”
随后也不管小千的反应，转身来到病房门前。
“这儿的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以后那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去那个地方。”
啪嗒！
东哥推门离去。
“妈的，老子的摇钱树啊！”
东哥走后，小千艰难坐起身来，看着双手被缠上好几层绑带，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灵魂。
东哥说的没错，确实都完了。
他的拳手生涯没开始多久，就结束了。
双手严重骨折，就算治好了，也会有很大的后遗症，比如他的双手再也握不紧。
这样一双废手，试问要如何继续打拳呢？
不过即使这次没受伤，他其实也走不长远。
他的身体自己清楚，小时候的营养缺失始终影响着他，先天不足导致他的体能永远跟不上那些老拳手。
要不是他的天赋确实了得，他早就被东哥放弃了。
最近，他的体能更是每况愈下，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以后或许连普通场都难打。
倒不如赌一把大的。
可惜，他终究只是个卑劣的赌徒。
……
不知过了多久，姐姐和姐夫一路火花带闪电，急匆匆找来小千所在病房。
谁能想到，有一天小千竟毫无预兆地突然失联了，这让姐姐和姐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若不是医院的人打电话告知家属，他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一进门，姐姐便看到坐在床上的小千，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瘦弱。
可最让她心疼的，还是那双缠满绑带的手。
她三步并成两步走，脸上挂满怒火，气冲冲来到小千面前。
啪！
“等…老婆，别冲动。”
小千的脸颊上顿时出现巴掌印。
姐姐从小就没打过他，这是姐姐第一次对他发怒。
姐夫连忙拦住姐姐，不敢再让她靠近。
“老婆，冷静，小千现在是个病人。”
姐姐呼吸急促，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小千，你留在我们卧室桌上的那张卡还有那留言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小千默然不语，一如姐夫问他为什么工作不长久时的沉默。
一旁的姐夫倒是没问，只是他看向小千脸上快要掉落的粉和那双手，隐约猜到了什么。
姐姐哭得梨花带雨，俯下身子，轻抚小千受伤的双手，悲切问道：“你的手怎么变成这样了，疼吗？小千，这还能好起来吗？要是好不起来，你以后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小千面对悲痛欲绝的姐姐，终是不忍继续沉默，只得吐出几个字。
“放心，会好的。”
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一段时间过去了，小千顺利出院。
除了双掌再也合不上以外，他的手算是好得差不多。
只是，再也打不了拳的他不知应做些什么。
姐姐和姐夫虽然一致要求他好好修养身体，可闲不下来的小千心中十分别扭，总想找点事情做。
于是他又回到了工地。
他并没有要回那张卡，毕竟他本就是为了他们才选择打拳的，这卡里的钱本就是给他们的，小千相信这钱在他们手上一定强过在自己手上。
他很高兴姐姐和姐夫最后能收下那张银行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姐姐和姐夫收到那张卡后，从未动过分毫。
那一夜，姐姐皱着眉同姐夫说：“那是小千的钱，我们不能收。”
“我知道，只是小千那倔强的性子你也了解，我们要是不收，他以后还得往咱这塞，与其如此，倒不如先收下，免得再折腾。”
“可是……”姐姐还想说些什么。
“哎呀，老婆，小千这年纪也不小了，他也到该成家的年纪，这以后找对象啊，结婚彩礼啊，生孩子啊，孩子的学费啊，这些事的花费可不小。”
“你想啊，现在小千的手受伤后有了后遗症，他再也做不了他最喜欢做的事情，这万一要是想不开，拿这卡里的钱瞎霍霍，那他以后的生活可就真没着落了。”
“不如由作为姐姐姐夫的我们来替他保管，等到小千要结婚的时候，我们再把这钱还给他，用作他未来的彩礼与家用，岂不是更好？”
“这……好吧，那我们就先收着，说好了，这里面的钱是小千的，我们可不能动，一分都不能。”
“好好，放心，我小舅子的钱，我怎么可能动呢，那样我还是人吗？”
听着丈夫的保证，姐姐微松一口气。
只是脸上的愁容并未舒展开来，她轻抚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歉疚。
“这样就好。”
姐夫一看就知姐姐在为什么发愁，笑着对她说：“我这小舅子都能为这个家这么努力，我这个当姐夫的也不能弱了不是。”
“你就放宽心吧，我一定好好努力，为了你和孩子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姐夫将姐姐轻轻抱入怀中，感受新生命带来的崭新希望。
工地上，小千坐在荫凉角落，吃着工地里的盒饭，看着蓝天白云，心中格外平静。
仿佛在黑拳场上的事都只是一场梦，从来就没发生过。
似乎眼前平静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份平静并不真实，反而也只是大梦一场。
……
嘶嘶~刹~砰！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掠过凌晨的山间公路，一辆货车径直撞上纸糊般的路边护栏，货车竟直接落向山间，不知所踪。
“这位女士……请节哀。”
姐姐看着来者的脸庞，一时受不了打击，竟一下子昏了过去。
“姐！”
一旁的小千连忙扶住自己的姐姐。
将她带到椅子上坐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千问向来者。
“是这样的，先生，这位女士的丈夫于凌晨4点左右，因疲劳驾驶将车开出公路，跌落山间，当场死亡，被发现时已经是早上。”
“姐……姐夫，怎么会…这样？”小千一脸难以置信。
……
葬礼上，一张黑白照摆在台前。
前来参加哀悼的亲朋并不算多。
葬礼快要结束时，双眼无神，眼袋浮肿的姐姐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面无表情地与前来哀悼的亲朋打着招呼，小千则站在一旁与他们一一握手道别。
待得亲朋走得差不多时，再也坚持不住的姐姐对着黑白照方向无力跪地。
小千见此连忙扶住姐姐。
“姐，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吧。”
可姐姐似乎没有听到，倒是嘴边好像在不断念叨着什么，声音细微得让人根本听不清。
“姐？”
小千皱着眉，十分担心地俯下身子，想听清姐姐在念叨什么。
毕竟她现在这模样，很像那种受了很大打击后，精神开始失常的状况。
他已经失去了姐夫，实在不想再失去一位亲人。
可当他听清姐姐念叨着的是什么后，小千沉默了。
他先是抿着嘴，手上很想握紧，却怎么也握不住。
最终，他沉默着离开了那里，来到外面散散心。
只留下姐姐一人在场上独自哭泣。
“扫把星，我真是个扫把星！”
“是我，是我从小克死了爸妈，又害得小千双手废掉，现在居然又克死了自己丈夫，我真是……扫把星！”
姐姐双手抚向腹部，嘴中不断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只会带来不幸！
小千走在路边，无意中看见一对幼小姐弟环绕在一对父母跟前，姐弟俩的调皮捣蛋似乎让那对父母很是头疼。
他不忍再多看，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或许就像姐姐说的那样，他确实是个扫把星吧。
从小克死了爸妈，还连累了姐姐，在她最好的年华时耽误了她的青春。
若是没有他，姐姐或许就不用过得那么苦。
现在居然又克死了姐夫，我真是……扫把星！
散完心后，郁闷心情缓解了些许的他往回走去，却见不远处有一座桥，桥下是湍急的河流。
小千看着随波逐流的河水，仿佛看到了自己除了泡沫外什么都没有的一生。
要不，我也随波逐流吧。
念头刚起，小千便摇了摇头，打消了妄念。
毕竟还有姐姐在等着他，姐姐刚经历了一场噩梦，他又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她而去呢？
蓦地，他似乎听见有人在高呼：“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小千疑惑地看向热闹的地方，不知是有人失足落水，还是和他想一块去了，也想随波逐流。
他向着那儿的方向一路挤了过去，踮起脚尖张望着，总算看见水里的那人。
可当他定睛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姐！”
小千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当即跳入水中。
这一跳，不为了随波逐流，只为逆流而上，救人！
……
还是那家医院，只是不同的病房。
看着宛如睡美人般的姐姐，小千只感到心灰意冷。
缺氧性脑损伤。
用直白点的话来讲，此时的姐姐已是植物人。
而她腹中的孩子……
小千看着窗外，天空阴云密布。
那一天的夜晚，全世界都在下雨。
……
“呐，第一岛主啊，你说，失去相关的一切记忆后，能变相改变他们的命运吗？”
“啊，呜呜……”
“别打我。”
随着几声惨叫声，一位脸上贴着一块oK绷的男孩面露狰狞，一拳又一拳地招呼在几个同龄人身上。
“叫你们嘴臭，叫你们犯贱。”
“呜呜，我们又没说错，你就是野种，你和你姐姐都是没爹妈的野种。”
“还敢再说！”又是重重的一拳砸下去，几个小孩顿时疼得鬼哭狼嚎。
咻！
忽然，一块小石子从远处飞来，砸到凶孩子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惨叫一声，眼中泛起几滴泪光，但他选择强行忍住眼泪，不想让象征软弱的眼泪流出。
缓过劲来的凶孩子向着远处的另一个孩子怒目而视，随即像条疯狗般追了上去。
“别跑！给我站住。”
吓得那孩子失魂落魄，一边跑一边喊：“哇，野种打人了，野种欺负人啊。”
……
黄昏时分，凶孩子来到一间简陋的土坯房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模样，不由得面露苦恼之色。
只得使劲往身上拍了拍，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小千，是你在外面吗？”
蓦地，凶孩子听见屋内的呼喊声，面上本能露出犹豫之色，旋即晃了晃脑袋，还是决定回家。
一进屋里，名为小千的凶孩子便看到一道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姐，我回来了。”
姐姐的模样不算有多漂亮，但面相温婉。
她来到小千面前，看着他那身邋遢的模样，见怪不怪，只是上前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你又和人打架了？”
“我没有欺负人，是他们……”小千委屈道。
姐姐温柔地看着他，心疼地摸着男孩的头。
小千本能扭过头去，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微微偏过头去。
“小千，你也老大不小了，姐姐只希望以后你能保护好自己，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小千轻启薄唇，欲言又止，还是不忍心和姐姐顶嘴。
“我知道了，姐。”
姐姐拥抱小千，轻轻拍着男孩的后背，随后拉着他的手，来到桌前坐下。
“饭菜很快就好了，你再等等，无聊的话，就把作业做了吧。”
……
“拜托了，老师，请一定不要将小千开除学籍，他还那么小，现在不上学，以后该怎么办啊？”
小学老师的办公室。
姐姐带着小千向班主任不断哀求。
“欸，你说清楚点啊，是退学，不是我们不让他读，学校有规定，这孩子已经被通报批评数次了，次次不悔改，我们这庙小，实在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你还是带他去别的学校上学吧。”
班主任面露难色。
姐姐不肯放弃，心知这转学说的轻巧，要真办起来，对无依无靠，没有门路的姐弟俩来说又岂是那么简单。
更何况，转学时校方若问起小千为何转学，他们又该如何作答？
眼下能不被退学是最好的。
小千攥紧拳头，眉间透着几分怨怼与愤恨，可看姐姐那焦急的模样，心知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但让他向眼前可恶的男人开口解释，却是不肯，光是想想就有种向他低头妥协的烦躁感。
“老师，小千他知道错了，他在家时向我保证过不会再违反校规，而且小千从未主动招惹过是非。”姐姐低头弯下腰背，双手合十拜向班主任。
班主任听着这话，当即板起脸来。
“知错？他每次都会认错，事后不照样接着打架斗殴吗？”
“再说了，他没有招惹是非，那是别人主动招惹的他？”
姐姐情绪激动，连连点头称是，小千却皱起眉头。
“那别人怎么总找他的麻烦，他们为什么不找别人打架，就专门找他？你敢说他一点错都没有吗？”
“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小千怒目而视，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才强行忍下心中那团火。
老东西，你该庆幸我姐还在这，不然我非打的你满地找牙！
“总之，他不适合在这继续学习，这对其他同学并不公平，所以他这学不退也得退，你身为他的姐姐，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找找其他学校的门路。”
姐姐看着绝情的班主任，心中纵使再如何愤怒与不甘，也只能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随后，她松开了攥紧的双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双膝一歪，竟在班主任面前跪了下去。
“姐！”
“你这是做什么？”班主任着急忙慌扶住她，一面看向门窗。
姐姐伸手盖住小千的头，娇柔道：“老师，小千这孩子打小就痛失父爱母爱，是我从小将他拉扯到大，这些年来忙于养家糊口，对小千的教育确实有所疏忽。”
“在这里，我要感谢老师，是您替小千垫付了课本费，才让小千的功课不至于落下。”
班主任面色一动，语气松动道：“那是学校的扶贫政策。”
“同时也要感谢老师，若不是您那对学生的责任心，小千这性子恐怕早就被退学了。”
班主任沉默。
“我在这里求求老师了，这孩子若是因打架斗殴被退学，哪所学校愿收他呢，毕竟哪有学校的教育水平比得过这儿，这里都没法教好的孩子，哪里还能教得好？”
班主任脸色一黑，嘴角一抽。
“我向老师保证，小千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架了，求您一定不要退他的学。”
“退学是学校的决定，不是我作的决定。”班主任揉了揉眼角。
姐姐眼睛隐晦瞥向一旁小千。
小千心领神会，当即向他发誓，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哼，打不起我难道还躲不起吗？小千如此想到。
最终，班主任面对姐弟俩的死缠烂打，终于还是松口了。
从那以后，小千一见有人找他麻烦，便第一时间跑开。
就这样，小千跑啊跑，一路跑到了高中。
……
到了高中，同学面对学业压力再没精力找他麻烦。
但自小养成的孤僻性子使他在班上成了那不合群的一匹孤狼，总是形单影只。
此外，小千的成绩并不理想，初中时还有姐姐能在一旁帮衬辅导，可到了高中，她有心无力。
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折磨着孤独的他，没有朋友，学习上毫无成就可言。
他的高中生活并不多姿多彩，空有满是痛苦的回忆。
但他的高中生活也不是完全没有色彩。
那一年一个男人闯入了他姐弟俩的世界，男人相貌平凡憨厚，待人温和真诚，很会照顾人。
……
初次见面时，自小养成的孤僻性子令他对这男人格外排斥。
可当他看到姐姐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心中的别扭便荡然无存。
也是那一年，姐夫送给了他一个沙包和一对拳套。
沙包和拳套并不精致，但小千很是喜欢，他头一次收到姐姐之外的人送的礼物。
从那之后，打拳成了他的日常。
感到枯燥时，感到开心时，感到郁闷时，感到愤怒时，感到不甘时，感到悲伤时……他都会带上拳套，走到沙包前，用那瘦弱的身躯挥出坚实的拳头。
……
高考成绩出来了，不出意料，小新的成绩很不理想。
看着他所填的志愿和那高昂的学费，他决定放弃学业。
早点出来打工挣钱也好，能为姐姐和姐夫减轻生活负担。
他们家的生活条件一直都不太宽裕。
姐姐和姐夫当然是反对的。
可到底拗不过小千这个倔强的孩子，一番争执后，也不知是小千哪句话击破了两个人的心房。
他们两人还是妥协了，姐夫开始帮小千找工作，可每一次他都干不长久。
姐夫问他为什么时，他总是摇头不语。
最终他在工地上找了一份工，搬钢筋，搬砖石、和水泥……
工地上的劳动强度并不小，从小营养不良的他一开始做得很艰难。
不过或许是先前打拳锻炼打下的底子，小千的韧性不容小觑，竟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工地上的工友算不上友好，但对小千来说，这里远比在教室自在，他们也比高中的同学更友善。
原本性格孤僻的他，平日里竟也能和一两位工友聊上几句闲话。
……
小千的生活变得平静，每天早上从姐姐姐夫的出租屋出发去工地，在路上解决早餐，之后打卡上班，中午吃工地上的盒饭，晚上回到和两人一块吃饭，饭后打了一会儿拳，再洗完澡就可以上床睡觉，如此一天就这么过去。
只可惜，平静的生活总是那么轻易就被打破。
某一天，姐夫病倒了，是腰肌劳损，他自称不算太严重，只是平时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小千看着姐夫故作轻松，嘴里不断念着“没事”“没事”，而姐姐满脸忧心的看着姐夫。
小千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他们两人面容是那么的憔悴不堪。
“没事，等我们攒够了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姐夫宽慰道。
小千回到工地，情绪低落的他将这一句话印在了他的脑海，他心里头一次对金钱产生强烈的渴望。
若是有足够的钱，他们是不是不用再那么辛苦？是不是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连养活自己都难的他，又怎么可能赚得到足够的钱？
除非……
一次偶然的机会将小千推向了一扇名为贪婪的门。
有一天，他听到一位工友在角落暗悄悄地聊着什么，隐约听见几个词汇，比赛、赌注、拳手、钱…
他并不知道这几个词汇到一起究竟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这其中或许有搞到钱的门道。
于是从那天起，他开始暗中跟踪那位工友。
一旦他离开工地，便会悄悄跟上去，他不知道他想找的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终于，在摸清了一些情况之后，小千主动来到那位工友面前表明自己的目的。
原来这位工友暗地里还做着介绍人的工作，本就有向他人介绍赌场的任务，介绍越多的人去赌场，他就能得到更多的回扣。
只是小千的目的并不是一般赌场，姐姐从小教导他远离赌博，他的目的是隐藏在赌场里的地下黑拳。
在知道黑拳场的存在后，小千就将目标放在了黑拳场。
这些年拳不是白练的，再加上工地上的劳动和平日里相对丰富的饭菜，现在的小千不仅营养跟上了，体能也比高中时好了不知多少。
他自信能在那里找到赚钱的法子，比起靠运气赌博，他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
小千随工友进了场，先是在一旁观看了一场拳击比赛，场上两位拳手拳拳到肉，血花飞溅，看着小千面色发白。
可一想到家中的姐姐和姐夫，他还是强忍着恐惧来到了报名处。
在这里，拳手们的报酬便是出场费，每打一场就能得到一定的出场费。
若是打赢了还有奖金，打输了白挨一顿揍。
如果是已经有一定名气的拳手，出场费根据到场的观众来衡定。
而像小千这样的小白初次登场是没有出场费的，打赢了有一笔小奖金，打输了什么都没有，白落得一身伤。
报名的流程几乎等于没有，签个名上去就行，甚至无所谓真假名，接下来只需等待上场。
一场比赛下来，小千被鼻青脸肿的打趴在地，又被主办方的人给抬了下来。
毫无疑问，第一场小千惨败，那次他唯一得到的东西就是主办方发给拳手的粉底，专门用来遮瑕。
从那时他就明白，打沙包跟和人对打是不一样的，那一次的失败并没有打散他的勇气，反而激起他内心的执拗。
他回到出租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每天练拳的时长增加了，他的拳也更狠了。
时隔半个月，他再一次走上擂台，这一次，他赢了。
他得到了他的酬劳，200块的出场费以及十几块的奖金。
报酬虽微薄，但他的斗志却在那一刻被点燃。
在他领取报酬的时候，主办方的人问他，对接下来的拳击比赛是否感兴趣。
原来小千之前参与的只是黑拳场的普通场，平日里没有多少观众，流水不多，拳手的报酬也少，一般都是些新人才会参加。
真正的老手和高手一般都会参加主办方举办的正式比赛，那时的观众席将被坐满，甚至还有人特意为某个有名的拳手而来，在他身上下大额赌注。
一场正式比赛的流水抵得过万场普通场。
若是遇上明星拳手间的对决，那场面更是疯狂。
当然，比赛也有级别之分，像明星拳手参加的比赛一般都是一年或半年一届的大型比赛。
小千眼前的只是小型比赛，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举办一次。
宣传海报上一众孔武有力、气场骇人的老拳手们的身姿跃然其上，小千的拳头不自觉握紧。
他看着自己硬梆梆的拳头，在比赛的报名表上，签下了自己身为拳手时的名字——千重。
随后又看向了奖金栏，第一名奖励1万。
1万多吗？很多，小千能用它做很多事，比如改善饮食、更换家里老旧的家具、换新的移动端设备、买高级的拳套和沙包……
1万也不多，没办法让他们的生活真正好起来。
所以，他需要这笔钱，他必须拿到第一。
……
十天后，遍体鳞伤的他拿到了属于他的第一，也终于拿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笔1万。
遗憾的是，刚得到这笔钱的小千还没来得及计划怎么用，就不得已花去了一半。
医药费。
这十天来，小千打了一场接着一场，身体已然到了极限，再不进行更专业的医治，光凭一箱小医疗箱里的玩意，怕是哪一天突然内脏出血而死。
这令小千有些气馁。
怪不得有人说，拳手的钱无论赚多少，早晚都得进医生和烟商的口袋。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小千跟前。
“打得不错，小伙子，有兴趣给我当拳手吗？”
男人像个糙汉，周围人都尊称他为东哥。
东哥是这的金主之一，手下有一些拳手。
这些拳手就像他的投资项目，他为拳手们安排各种服务，比如专业的拳击培训、医疗服务、健康饮食、心理辅导等，并向拳手支付赞助费用，用于支持拳手的训练、比赛和生活开销。
拳手们则为他打拳，他会从拳手的比赛奖金和出场费中抽取一定比例。
当然，以上这些还不足以让他的投入回本，真正的聚宝盆还得是赌拳带来的巨额流水。
若是有拳手脱颖而出，成为他手下的金字招牌，这名拳手甚至能得到一定的赌注分成。
因此黑拳场的大部分拳手们都乐意成为东哥这类人手下的拳手。
当然，东哥找拳手也不是乱找的。
在他这儿，来打拳的人可分为愣头青、欠钱缺钱的烂命仔和命不久矣的亡命徒三类。
其中愣头青是东哥最不喜欢的，这类人都是出于猎奇心理才来打拳击比赛，碰壁后无一例外都会选择认怂当回观众。
待不长久的家伙怎么能当好他的“合作伙伴”呢？
而第三类人亡命徒情绪不够稳定，平时脑子还不清楚，虽然好用，但不好掌控。
反倒是那些烂命仔，素质虽然参差不齐，但这里面若真出现个能翻身的好手，那可真就是一棵相当值钱的摇钱树。
原本在很多人看来，小千就属于第一种，只是过来打着玩的愣头青，但现在看来，他应该算是第二种。
而且大概率属于只缺钱但不欠钱的人，欠债者的拳路可没那么沉稳而慎重，他们恨不得下一秒就拿到奖金。
在东哥眼里，小千这样的人还算有点培养价值，可以拿来试一试。
……
小千看着手里只剩下一小半的奖金，陷入沉思。
没人知道此时的小千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当他再抬头时，他已作出选择。
次日，小千辞去了工地的工作，一心跟着东哥。
东哥也不吝啬，很快就为他安排了一位拳击老师，进行各种训练。
小千在拳击上的天分很高，很快就将老师教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
随后，东哥开始安排他参加各种黑拳比赛。
第一名的奖金随着比赛规模的增大，逐渐增多。
1万……2万……5万……10万……
第一名，只有第一名才有资格拿到高额的奖金。
第一名，只有第一名才能更快地实现他的心愿。
第一名……第一名！
他必须得到第一！
事实证明，小千是个天生的拳手，他的身影时常活跃于擂台上，一次又一次地击倒对手，夺得第一。
他卡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同时，他们家的生活也在一点点变好。
之所以是一点点，是因为这钱毕竟是打黑拳得来的，若姐姐姐夫问起，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因此只能想办法一点一点往家里挪。
于是，在姐姐姐夫眼中，工地的老板和包工头成了经常发放奖金的大好人，而小千则是进步的“三好”工人。
……
陌生的天花板，一个满是消毒水的洁白房间。
一张病床上，正躺着一个双目无神的年轻人。
病床旁，东哥对着躺在床上的小千骂骂咧咧。
“妈的，你是蠢货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说的话你是一点都不听啊，都说了，等明年的这个时候再去参加大型比赛，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全废了！”
“那是你能上的地方吗？”
“那些中小型比赛热度不算太高，除了个别亡命徒外，拳手们下手是有分寸的，一般不会闹出人命。”
“毕竟一场才几个钱啊，谁也不会玩命。”
“可大型比赛那是一般地方吗？动辄百万，千万的，哪个‘赌徒’能冷静得了，下起手来哪有什么分寸。”
“你这算是运气好的，最起码没把命丢台上。”
东哥看着跟呆傻了一个模样的小千，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真是个贱种。”
“算了，说再多也白搭，我就当收了个白眼狼吧。”
随后也不管小千的反应，转身来到病房门前。
“这儿的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以后那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去那个地方。”
啪嗒！
东哥推门离去。
“妈的，老子的摇钱树啊！”
东哥走后，小千艰难坐起身来，看着双手被缠上好几层绑带，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灵魂。
东哥说的没错，确实都完了。
他的拳手生涯没开始多久，就结束了。
双手严重骨折，就算治好了，也会有很大的后遗症，比如他的双手再也握不紧。
这样一双废手，试问要如何继续打拳呢？
不过即使这次没受伤，他其实也走不长远。
他的身体自己清楚，小时候的营养缺失始终影响着他，先天不足导致他的体能永远跟不上那些老拳手。
要不是他的天赋确实了得，他早就被东哥放弃了。
最近，他的体能更是每况愈下，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以后或许连普通场都难打。
倒不如赌一把大的。
可惜，他终究只是个卑劣的赌徒。
……
不知过了多久，姐姐和姐夫一路火花带闪电，急匆匆找来小千所在病房。
谁能想到，有一天小千竟毫无预兆地突然失联了，这让姐姐和姐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若不是医院的人打电话告知家属，他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一进门，姐姐便看到坐在床上的小千，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瘦弱。
可最让她心疼的，还是那双缠满绑带的手。
她三步并成两步走，脸上挂满怒火，气冲冲来到小千面前。
啪！
“等…老婆，别冲动。”
小千的脸颊上顿时出现巴掌印。
姐姐从小就没打过他，这是姐姐第一次对他发怒。
姐夫连忙拦住姐姐，不敢再让她靠近。
“老婆，冷静，小千现在是个病人。”
姐姐呼吸急促，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小千，你留在我们卧室桌上的那张卡还有那留言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小千默然不语，一如姐夫问他为什么工作不长久时的沉默。
一旁的姐夫倒是没问，只是他看向小千脸上快要掉落的粉和那双手，隐约猜到了什么。
姐姐哭得梨花带雨，俯下身子，轻抚小千受伤的双手，悲切问道：“你的手怎么变成这样了，疼吗？小千，这还能好起来吗？要是好不起来，你以后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小千面对悲痛欲绝的姐姐，终是不忍继续沉默，只得吐出几个字。
“放心，会好的。”
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一段时间过去了，小千顺利出院。
除了双掌再也合不上以外，他的手算是好得差不多。
只是，再也打不了拳的他不知应做些什么。
姐姐和姐夫虽然一致要求他好好修养身体，可闲不下来的小千心中十分别扭，总想找点事情做。
于是他又回到了工地。
他并没有要回那张卡，毕竟他本就是为了他们才选择打拳的，这卡里的钱本就是给他们的，小千相信这钱在他们手上一定强过在自己手上。
他很高兴姐姐和姐夫最后能收下那张银行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姐姐和姐夫收到那张卡后，从未动过分毫。
那一夜，姐姐皱着眉同姐夫说：“那是小千的钱，我们不能收。”
“我知道，只是小千那倔强的性子你也了解，我们要是不收，他以后还得往咱这塞，与其如此，倒不如先收下，免得再折腾。”
“可是……”姐姐还想说些什么。
“哎呀，老婆，小千这年纪也不小了，他也到该成家的年纪，这以后找对象啊，结婚彩礼啊，生孩子啊，孩子的学费啊，这些事的花费可不小。”
“你想啊，现在小千的手受伤后有了后遗症，他再也做不了他最喜欢做的事情，这万一要是想不开，拿这卡里的钱瞎霍霍，那他以后的生活可就真没着落了。”
“不如由作为姐姐姐夫的我们来替他保管，等到小千要结婚的时候，我们再把这钱还给他，用作他未来的彩礼与家用，岂不是更好？”
“这……好吧，那我们就先收着，说好了，这里面的钱是小千的，我们可不能动，一分都不能。”
“好好，放心，我小舅子的钱，我怎么可能动呢，那样我还是人吗？”
听着丈夫的保证，姐姐微松一口气。
只是脸上的愁容并未舒展开来，她轻抚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歉疚。
“这样就好。”
姐夫一看就知姐姐在为什么发愁，笑着对她说：“我这小舅子都能为这个家这么努力，我这个当姐夫的也不能弱了不是。”
“你就放宽心吧，我一定好好努力，为了你和孩子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姐夫将姐姐轻轻抱入怀中，感受新生命带来的崭新希望。
工地上，小千坐在荫凉角落，吃着工地里的盒饭，看着蓝天白云，心中格外平静。
仿佛在黑拳场上的事都只是一场梦，从来就没发生过。
似乎眼前平静的生活才是真实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份平静并不真实，反而也只是大梦一场。
……
嘶嘶~刹~砰！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掠过凌晨的山间公路，一辆货车径直撞上纸糊般的路边护栏，货车竟直接落向山间，不知所踪。
“这位女士……请节哀。”
姐姐看着来者的脸庞，一时受不了打击，竟一下子昏了过去。
“姐！”
一旁的小千连忙扶住自己的姐姐。
将她带到椅子上坐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千问向来者。
“是这样的，先生，这位女士的丈夫于凌晨4点左右，因疲劳驾驶将车开出公路，跌落山间，当场死亡，被发现时已经是早上。”
“姐……姐夫，怎么会…这样？”小千一脸难以置信。
……
葬礼上，一张黑白照摆在台前。
前来参加哀悼的亲朋并不算多。
葬礼快要结束时，双眼无神，眼袋浮肿的姐姐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面无表情地与前来哀悼的亲朋打着招呼，小千则站在一旁与他们一一握手道别。
待得亲朋走得差不多时，再也坚持不住的姐姐对着黑白照方向无力跪地。
小千见此连忙扶住姐姐。
“姐，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吧。”
可姐姐似乎没有听到，倒是嘴边好像在不断念叨着什么，声音细微得让人根本听不清。
“姐？”
小千皱着眉，十分担心地俯下身子，想听清姐姐在念叨什么。
毕竟她现在这模样，很像那种受了很大打击后，精神开始失常的状况。
他已经失去了姐夫，实在不想再失去一位亲人。
可当他听清姐姐念叨着的是什么后，小千沉默了。
他先是抿着嘴，手上很想握紧，却怎么也握不住。
最终，他沉默着离开了那里，来到外面散散心。
只留下姐姐一人在场上独自哭泣。
“扫把星，我真是个扫把星！”
“是我，是我从小克死了爸妈，又害得小千双手废掉，现在居然又克死了自己丈夫，我真是……扫把星！”
姐姐双手抚向腹部，嘴中不断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只会带来不幸！
小千走在路边，无意中看见一对幼小姐弟环绕在一对父母跟前，姐弟俩的调皮捣蛋似乎让那对父母很是头疼。
他不忍再多看，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或许就像姐姐说的那样，他确实是个扫把星吧。
从小克死了爸妈，还连累了姐姐，在她最好的年华时耽误了她的青春。
若是没有他，姐姐或许就不用过得那么苦。
现在居然又克死了姐夫，我真是……扫把星！
散完心后，郁闷心情缓解了些许的他往回走去，却见不远处有一座桥，桥下是湍急的河流。
小千看着随波逐流的河水，仿佛看到了自己除了泡沫外什么都没有的一生。
要不，我也随波逐流吧。
念头刚起，小千便摇了摇头，打消了妄念。
毕竟还有姐姐在等着他，姐姐刚经历了一场噩梦，他又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她而去呢？
蓦地，他似乎听见有人在高呼：“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小千疑惑地看向热闹的地方，不知是有人失足落水，还是和他想一块去了，也想随波逐流。
他向着那儿的方向一路挤了过去，踮起脚尖张望着，总算看见水里的那人。
可当他定睛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姐！”
小千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当即跳入水中。
这一跳，不为了随波逐流，只为逆流而上，救人！
……
还是那家医院，只是不同的病房。
看着宛如睡美人般的姐姐，小千只感到心灰意冷。
缺氧性脑损伤。
用直白点的话来讲，此时的姐姐已是植物人。
而她腹中的孩子……
小千看着窗外，天空阴云密布。
那一天的夜晚，全世界都在下雨。
……
“呐，第一岛主啊，你说，失去相关的一切记忆后，能变相改变他们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