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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宛入梦来 第235章 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清桅不知陆璟尧为何突然让她学枪,但见他一本正经不容拒绝的样子,又特意抽出时间,也只好老实跟着。

    射击场的阳光刺目,清桅眯着眼看陆璟尧将勃朗宁放在她掌心。“握紧,”他站在身后,气息拂过她耳尖,“虎口贴这里。”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在她拇指根部,激起一阵战栗。

    “太沉了...”她手腕发抖,枪口不住下坠。

    “手腕要稳。”陆璟尧站在她身后,右手托住她的肘部。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不带一丝往日的戏谑。“食指第一节轻触扳机,不要用力。”

    清桅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不敢分心。她按照指示调整姿势,却发现准星仍在微微晃动。

    一天下来,清桅清晰地认识到,学枪这件事远比她想象的要难,体力、专注力缺一不可。曾经幻想英姿飒爽地站在射击场,干脆利落的开枪正中红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她站都站不稳的双腿和抬都抬不起来的双臂。

    晚间洗完澡,她瘫软在床榻上,连指尖都泛着酸疼,最后连跟陆璟尧说句晚安都没等到就累的睡过去了。

    --

    清桅原以为射击场一日游不过是陆璟尧的临时起意,就像他偶尔心血来潮安排的烛光晚餐,或是随手送她的那些精致玩意儿,不过是少爷闲来无事,哄她玩儿的消遣。

    可当第二天清晨,她揉着酸痛的胳膊走进餐厅,又看见他军装笔挺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说“吃完就去练枪”时,她才隐约察觉不对。第三天,第四天......他像上了发条的钟表般准时出现,她才终于明白——他是认真的。

    这份认真严肃凶狠,近乎苛刻。

    第四天下午,她举枪练站姿已满一小时,双臂抖得像风中的芦苇。汗水顺着睫毛滴落时,他突然走近,往她颤抖的手枪里装上一发子弹。

    “开枪。”

    命令简短得像子弹上膛的咔嗒声。她慌乱中扣动扳机,枪声在空旷的射击场炸开,震得耳膜生疼。

    可枪声刚停,陆璟尧就一声厉喝,“站稳!抖什么!”声音凶狠暴怒,惊得风剪都竖起了耳朵。

    “四天了还打成这样?”他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嘶一声——这才发现她掌心早已磨出两个水泡,其中一个已经破了,渗出淡黄的组织液。

    陆璟尧瞳孔骤缩,方才的怒意瞬间凝固。

    他垂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目光晦涩难辨,她清亮的眸子看着他,谁都没有说话。

    他猛地转身走向器械台,军靴踏出沉闷的声响。回来时手里多了医药箱,动作粗鲁地拽过她的手腕,消毒时却轻得像羽毛拂过。

    “疼就说。”他低着头,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碘伏擦过伤口时,清桅咬唇忍住颤抖,却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叹息:“...傻子。”

    手包扎好,陆璟尧收了药箱转身要走,清桅突然拉住他,双手环上他的肩膀,轻声说,“你生气了么?”

    “别生气好不好,我会好好学的。”

    陆璟尧的背脊猛地僵住,药箱‘砰’地砸在地上。他猛地将清桅狠狠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清桅能感觉到他胸腔剧烈的震动,炙热的呼吸灼烧着她颈侧的肌肤。她原是想哄哄他,能让自己之后好过些,却不想陆璟尧反应这么大,抱在身后的手臂像是烧红的铁圈箍得又紧又疼。

    无言的沉默里,她莫名有些心疼,她甚至在这个一直无比强大的男人拥抱里,感受了一丝无法宣之于口的害怕与恐慌。

    “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后怕的颤抖。

    “什么?”清桅问。

    陆璟尧没有回答,只是将人拥的更紧,几乎要揉碎了她。

    他想说——宛宛,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永远学不会用枪。

    要留在他身边,光学枪远远不够,可是……怎样算够呢,陆璟尧也不知道。

    他心里那些未知的害怕与担忧,就像无底洞一样,填不满也驱不散。

    清桅的手受伤之后的几天,陆璟尧又带着她去学了发电报、了解通讯设备,背记摩斯密码,之后又去检验她的马术,骑的东倒西歪,又是各种加练。

    甚至有一天还带着她去看士兵们的格斗训练,武阳瞅着旁边陆璟尧一本正经地给清桅讲解分析,这回真是忍不了了。逮着送他去办事的时候开口,“四少,你会不会太夸张了,真当少奶奶是你的兵在练啊。”

    不知道是武阳的一句玩笑提醒起了作用还是陆璟尧那份焦躁的劲儿散了,那日后,他没再拉着清桅去学新东西,只是叮嘱舟亭每周带清桅去巩固训练。

    清桅和身边所有人都终于缓了一口气。

    可他们都不知道,陆璟尧心底最隐秘的念头。

    他何止是想教她自保——最疯狂的时候,他想过把她锁在无人知晓的璟园里,让她的眼睛里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可每当这个念头浮现,他就会想起她仅仅因为晚几天去学校就红着眼眶同他闹的模样,那样鲜活,那样明亮,她怎么受得了?他哪里敢折了她的翅膀?

    所以他只能一遍遍逼迫自己克制,用近乎严苛的训练来转移那些阴暗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占有欲。可即便如此,在北江战场最焦灼的那段日子,他还是失控了两次。

    一次是深夜,他抛下指挥部里争执不休的将领,冒着被敌军截杀的风险,乘专机飞回北平。另一次,他策马狂奔三百里,从尸横遍野的前线赶回宣市,只为了亲自确认——她还在,她安然无恙。

    --

    宣市似乎没有秋天,一阵风就从夏天直接到了冬天。

    十月中旬天就陡然冷了,清桅本就怕冷,这会儿连夹袄都上了身。陆璟尧又开始忙,整日整日不在家,但晚上会争取回来,实在不能回来也会提前告知她。

    他没有拘着她,哪里都可以去,但安排三四个人明里暗里跟着她。她去了两次医院,实在嫌他们烦也就不去了。

    她让陆璟尧帮忙申请了当地的一所医科大学,过几天才能入学,最近就干脆闲在别苑,养养花,逗逗风剪。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收到铃兰的信已过去半月,但她仍然没有等到她们出现,却等来了另一位陆公馆的稀客。

    “太太,有客人来了。”人未进门,李婶欢喜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清桅正往花瓶里插着新摘的白梅,闻言手一抖,花枝上的雪水溅在了桌面上。抬头时,只见德叔拄着那根熟悉的乌木手杖站在门口,灰布长衫纤尘不染,连胡须都修剪得一丝不苟。

    “德叔?”她将手里的剪刀放在桌上,“您怎么——”

    “……少爷让来的。”德叔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动作依旧刻板得像在举行某种仪式,“前门大街''瑞蚨祥''的豌豆黄。”

    做事说话还是那般严谨的有些古板的模样,许是太久没见,他想表现的松驰些,两个嘴角硬是扬了扬,稍纵即逝,有些滑稽。

    清桅忍着笑接过油纸包,突然发现德叔袖口沾着血迹。老管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淡定地掸了掸袖子:“路上遇到几个不长眼的,耽误了些时辰。”

    “您受伤了?”

    “不妨事。”德叔似的有些着急,“我得换身衣裳,一会儿去接老爷。”

    清桅微愣,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父亲也来了宣市?”

    德叔点头。

    陆璟尧的父亲陆故渊,还是成亲时见过一次……怎么突然来了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