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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兵 第645章 王侯同死

    北疆。

    定襄郡。

    红河水库,赵军云集。

    铁骑轰鸣,金戈蔽日。

    战鼓如雷,号角嗡鸣。

    “咚-咚-咚……”

    “嗡-嗡-嗡……”

    赵王中军,占地数里,旗帜如林。

    营中筑有一行台,高两丈,宽八丈,

    上有甲兵十八位,赵国黑檀木王座一张,

    自行台而下,红毯铺地,一路数里。

    行台后方,五面大旗随风而动,猎猎作响。

    赵王、龙骧、玄武、朱雀、白狼,五色军旗,彰显了赵军无敌武威。

    行台下方,有四张首位,

    分别乃杨延、李兴、李保、周言所坐。

    四张首位后,才是十四营统领。

    统领后方绕出一圈,坐了不少旅官文官,

    文官的远方两侧,方能轮到草原各部的座位。

    当然,草原部落有座位的,都是少数,因为一共就二十张,

    站着的部落多达近百,他们还不敢向前拥挤,

    只能站在远方兵卒位置,等会竖起耳朵,倾听赵王天言。

    尽管如此怠慢,可这些人丝毫不觉得侮辱,反而认为是应该的。

    来红河大营之前,类似于拔塞干部、色愣河部、腾格里部等大部落,

    都觉得这四年,他们实力大增,人口富足,走路有点飘了。

    可来红河之后,赵军那股赫赫声威,吓得他们魂都掉了一半。

    湛青色的龙骧军旗,就像赵国之矛,威压在他们头顶。

    白狼将军周言,头如斗盖,身高九尺,横行草原,威风赫赫。

    土黄色的军旗,玄武神兽,坐镇赵国,让所有草原部落胆寒。

    朱雀一军,能在辽东压制高句丽一国,其战力可想而知。

    更莫说,赵王六营兵强马壮,

    二线十几万兵马,斗志昂扬,秣马厉兵。

    这样的兵威,要是哪个部落不开眼,估摸着第二天就给平了。

    赵王营道,随着战鼓大作,号角嗡鸣。

    一匹夸张的杂毛马王,马蹄响动,带着一位身覆朱红玄甲,

    头戴三羽赤盔,背披蟒袍,腰挂宝剑的英俊威武之人,策马而来。

    在此人身后,旗帜如林,猛士无数。

    那雄壮之极的大马,杂乱的铁蹄声,

    既响彻了赵王行台,又踏进了赵国各族各部的心里。

    圣武七年,赵国雄威,天下无双也!

    “拔塞干(色楞河、黑水部、那契部……)拜见赵王,赵王万岁。”

    “张家(王家、焦家、李家……)拜见赵王,赵王万岁。”

    ……

    红河大营,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中,

    数万各地大军,注目赵王周云。

    武川雄主策马来到军议中央,甲胄一阵响动,翻身下马。

    随后,遥视一圈,便算作回礼,

    当即扶剑踏步,朝着那高高在上的主位而去。

    铁靴踏在红毯上,周云听着大军的怒吼,一路走去,不禁心生感叹,

    当年在雪林的时候,想聚集兵马,

    哪怕掏心掏肺,都收效甚微。

    如今,赵国甚至开出了各种苛刻的条件,

    但所来投靠的宗族人口,每年都在成倍增加。

    主位之上,周云正襟危坐,

    看了一眼远方兵卒后,轻轻抬手,山呼海啸的呐喊戛然而止。

    下一刻,武川雄主目光如炬,遥视众将,

    尤其是赵武生跟程庆后,声若洪钟道,

    “本王得到一个消息,导致明天军议提前了。”

    “消息公布前,本王还有一个问题。有没有统领,愿意主动承担平城的防守?”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为了不防守平城,十几个赵国统领,都暗自发力,想尽了办法。

    切莫以为,这些人思想肮脏,都想占便宜。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在江湖,便身不由己。

    防守平城是没有功劳的,大概率就混个资历。

    下面的将领跟着老大,混不到好处,自然心有不甘。

    如今,各家统领谁不是代表一方势力,

    若是自己当老大不争取,那就会离心离德。

    更何况,功劳意味着更高的官职,更多的权力。

    赵国鲸吞天下之际,谁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呢?

    河北破楚之功,名动天下,甚至名垂青史的事,哪个武夫不想?

    赵王行台下,不少人看了看李兴跟杨延。

    因为留守平城,必须是一位有足够份量的大将。

    赵王大概率不留龙骧,就会留玄武,

    至少留下他们一个统领,赵武生或者是赵阿四,那是没跑的。

    太原丁宏度如今兵强马壮,虽然是盟友,但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

    赵国永远不会真的完全信任一个盟友。

    哪怕这个盟友,是赵国的姻亲,该防还得防。

    主位之上,周云目光冷厉,扫视众将后,

    不禁失望的摇头,刚想开口,却见有人站了出来。

    “上官彪才疏学浅,末将愿意率领步二营留下,请赵王恩准。”

    为什么,赵国目前大部分兵马,依旧是宗族模式?

    因为此刻,明知道吃亏的情况下,

    上官彪依旧能开口留住部队,且还能够有效的控制。

    如果不是宗族兵,下方不是上官氏同族,

    那统领放弃,下方旅官唱反调,军队就成了一盘散沙。

    步二营上官彪一出头,赵王军议立刻响起一阵喧嚣,

    台下几十个武川嫡系,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文官座位,刘庶、贺诗楚互视一眼,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个上官彪,必然是为了赵王颜面,才站了出来。

    因为没人相信,要是周云不暗示,上官若雪不说,

    上官彪愿意放弃河北大战这种好事情。

    赵王军议,白色狼旗之下,

    一员身材高大,眼睛显小,极度嚣张的年轻大将,眼里闪过了异色。

    他拿起面前的一尊美酒,仰头喝下。

    “好,好!”

    既然有人愿意,赵王周云就不用钦点了,

    因为无论钦点了谁,估摸着,等会又有人不服气了。

    “既然上官将军愿意,那本王就定了。”

    “起王令,命步二营留守平城,护卫赵国后方。”

    行台之上,武川雄主威风赫赫,气宇轩昂。

    周云说完这个后,忽然态度大变,冷冷一笑。

    他起身踱步,来到了赵王行台边缘,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赵纸。

    扫视群臣后,星目一凝,冷哼道,

    “李义,把这上面的事,读给孤的赵国大将们听听。”

    二十四岁的李义,身形高大,相貌堂堂。

    作为赵王亲卫队官,他昂首挺胸,踏步行礼,

    接过赵纸后,略微观看,不禁瞳孔微缩,

    不由自主的瞧了一眼身覆精甲的上官彪,

    但他也只是愣神半息,行台上,李义依旧没有犹豫,朗声大吼道,

    “圣武七年,九月三十日,左牛卫百户第五次在翰林衙门等候。”

    “翰林郎窦文康,轻慢黄九,与同僚道长论短,让黄九从日出候到日落……”

    ……

    洛阳城,

    崇业坊。

    怀远街,人声嘈杂,车水马龙,

    一位窘迫的军汉,蹲在墙角,已经在此等待了几个时辰。

    楚国的翰林官,都是历代科举中的佼佼者,

    他们天生富贵,基本是各家权贵子弟。

    在这些人眼里,黄九这种粗胚汉,

    他怎么敢的?他们怎么敢来这里,那是玷污了门庭,

    贱民根本就不配来这里,也不配让他们干活,自是无人理会。

    夕阳西下,天空已经快要昏暗时,

    才有一个面露轻蔑的皂衣狗腿子,象征性的叫唤了两声。

    进了院子,黄九点头哈腰,耐着性子,

    声泪俱下,跟年轻的翰林官说了章贡的恶事,

    可衙门长桌后,翰林窦文康却是态度敷衍,

    他甚至都懒得瞧一下黄九,待其说完,才不阴不阳来了一句,

    “谁叫你来的?你不知道规矩,来这里是要名头的?没有名头不受理。”

    规矩?名头?

    黄九哪里听过这些东西。

    他只知道,圣武皇帝说,来翰林衙门可以直接告御状。

    他还以为是什么楚法条例,当即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查阅的律法。

    可黄九不知道,他引经据典的东西,在窦文康眼里根本就是笑话,

    “哼哼,百户?蝼蚁之人,打哪来回哪去。这地方不是给你们这些贱民用的。”

    黄九等了数天,连来五堂,

    从天光到黄昏,等来的竟是一句‘打哪来回哪去’?

    黄九怒了,一股斜火,在胸口燃烧。

    但他家中兄弟还在,理智还没失去,压着愤恨,悲鸣道,

    “长嫂如母,章贡冤害我母,咱们怎么活啊!”

    可黄九的苦难,在权贵眼里什么都不是,

    这是必然的,贱民在公卿眼里就是一条狗。

    人会去关心一头畜生的死活吗?答案是不会。

    翰林官窦文康只是眼神一斜,连正眼都不看黄九,鄙夷道,

    “你这卑微的蝼蚁,本就应该死去。只是恰巧多活了几年。滚出去!”

    公卿权贵,蝼蚁贱民?

    这句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点燃了黄九压抑数年的火山。

    左牛卫百户黄九,一身蛮力爆发,将那个瘦弱的官员抓起,眼神麻木凶戾的道,

    “我二嫂带大了三个孩子,一身操劳,不曾歇息。蒋大数次偷她的粟饼,可但凡能挣几个铜板,我嫂嫂也就算了。”

    “这次竟然欺她眼瞎,用石头换银钱。那是碎银子嘛?那是她的命,是她的命啊!!”

    烛火之下,刀光一闪,一声惨叫,血溅翰林堂。

    窦文康的双脚,自膝盖被砍断。

    八尺高的翩翩贵公子,变成了侏儒。

    翰林衙门,五个飞扬跋扈的守卫,颤颤巍巍,不敢向前,

    黄九面容扭曲,居高临下,蔑视窦文康,狰狞道,

    “窦家公子,你现在比我高吗?”

    说完,雄壮的兵头,长刀一引,

    指着翰林堂几位权贵子弟,癫狂的讥笑,

    “哼哼……尔等高高在上,趾高气昂,说我们是贱民?”

    “既然我等贱民,连苟活都不给。那就王侯将相一起死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