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楚兵 > 第766章 邺城羊家

楚兵 第766章 邺城羊家

    河北道。

    邺城。

    河北这片地域,得天独厚,平原广袤,河流恰到好处。

    虽是无险可守,但数千里河北地,依旧诞生了的无数名城。

    金凤台、铜雀台、冰井台,是这座城池辉煌的过去。

    发源于太行山的漳河,在这个时期,让邺城农业极为发达。

    河流护城,邺人筑坝为城墙,其龟背型的城郭,乃天下之一绝。

    曹操修建的‘漳水十二渠’灌溉系统,连接黄河、白沟的运河网络,更是让邺城达到了历史最高峰。

    此城在南北十六国时期,能成为六朝都城,足见其繁荣。

    赵元始二年,

    正月方过,二月初来。

    三更的梆子声,穿透浓雾,响彻各处市坊牌坊,惊走大街小巷的野猫。

    已经变换了城头大王旗的邺城,

    朱红金边的赵国旌旗,在城墙上猎猎作响。

    寂静的大街空无一人,赵军伍刚、田郡在占领邺城后,实行了战时宵禁。

    这是一处古庙,月光的背面,有一个身手敏捷的黑衣人,

    他躲过了巡逻的兵卒,腾空而起,在街道上横转挪移,

    良久后,几个纵跃,进入了一间占地庞大的府邸。

    翻过围墙,小心翼翼的沿着树边,走过西跨院,最终来到了一处耳房。

    “老爷,城内已经准备好了。各部随时可以反正。”

    黑衣人恭恭敬敬的,在一位身覆宽袍大袖的华服老者面前跪下。

    后者虽是也会夜间密会,但依旧保持贵族礼仪,

    此人目光炯炯,重额阔肩,正襟危坐。

    羊家宗主羊淮,尽显主家威严,声如高山道,

    “安庆狗贼,竟然枉顾河北子民利益,将咱们所有城池出卖给了赵人。”

    此刻,小暗屋里,能来的都是羊家当代的掌权人物。

    他们分布在邺城各地,都算是一方土皇帝。

    羊家拥有五六万佃户、农户,甲兵七八千,可谓地方势力极为强大。

    自曹魏起,到如今已经几百年了。

    但从未有一家政权,敢动摇他们的利益。

    起初安庆投降,这些人只不过觉得是换了个皇帝而已,他们利益照旧。

    什么十七斩、二十三法?权贵一体纳粮?

    骗骗无知的庶民而已。历来就没这个事,从羊家崛起以来,就没有跟皇权打过交道。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刘阿柄一介农夫,女儿被侮辱,这算什么事嘛?一个贱民而已。

    可告到朱雀军,其麾下一个小队官,竟敢拿下羊家的旁支书生?

    “要全部按赵军的严刑酷法弄,我等岂有活路?”

    “伍刚抓人也就算了,可它没给我们脸啊!一个小小的队官,竟敢对我羊家拔刀,真是反了!”

    羊家几个肚满肠肥的大老爷,一边盘着珍贵的南海佛珠,一边怒不可遏的痛斥赵人无道。

    这些赵国狗贼,将他们与贱民置于一起,简直有辱斯文。

    “行了,行了,别再多言废事。”羊家宗主羊淮,挥手打断了几个同族的抱怨,

    他淡然的喝了一杯茶,目露精光,带着无上权威道,

    “你们暗中集结家兵,准备袭击朱雀军各部。”

    “梁国魏王的兵马已经来了,我等里应外合,将邺城献给邯郸。羊家怎么也比在赵国狗贼手下强。”

    邯郸与邺城的距离,只有一百多里。

    这两座城池,仿佛像历史上的孪生兄弟,多灾多难。

    魏王屯兵邯郸,朱雀军竟然还敢得罪羊家,真是找死。

    可就在残月烛火,耳房桌台前,

    几个羊家大佬,各自拿出印章,准备共同按下,出动族兵之际,

    三更时分,寂静的邺城,忽然响起了嗡鸣的号角之音。

    “嗡-嗡-嗡-嗡……”

    随着苍凉而古老的赵军战号响起,

    羊府的朱漆大门,突然被凶猛的兵卒撞得‘砰砰’震动,

    鎏金门钉在月光下,迸出火星,木栓应声而断。

    数千红底黑甲的虎狼赵军,喊叫声直冲云霄。

    他们踏着整齐步伐,如潮水般涌入,

    明晃晃的刀枪将庭院照得惨白,寒芒所至,连墙角的青苔都簌簌发抖。

    “奉赵国朱雀军伍刚之命,捉拿羊淮一家,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奉赵国朱雀军伍刚之命,捉拿羊淮一家,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赵军兵卒的怒吼,划破黑夜的死寂,

    羊府上下,顷刻之间,陷入一片混乱。

    丫鬟、婆子、夫人们,恐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自古兵祸都是没有人性的,尤其是兵灾中的女子,比畜生都不如。

    羊家不少家丁们,作威作福惯了,竟抄起棍棒就冲上前来,

    可他们根本看不清实力差距,来的可是赵国朱雀军,那是主战力量。

    大盾前压,长矛突刺,弓弩手攒射,羊家的抵抗力量,如同蝼蚁般被轻易碾碎。

    血花溅在精美的青砖上,将羊府世代相传的牡丹纹地砖,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耳房里,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忽然拔出短剑,

    在羊淮等人恐惧的目光中,此人几番挣扎,最终只是选择了逃离。

    “羊家主,大难临头各自飞,郭某对不住了。”

    大势之下,人心尽散,游侠自走。

    羊淮叹息一声,从耳房冲了出来,想要稳住局势,

    但见整个羊府,到处是大火,

    赵军的旗帜,在高墙外,连绵不绝。

    显然,赵国军队已经洞悉了他们的行动,不动声色,提前包围了羊府。

    高门大院,奴仆数千,穿金戴玉的羊家人,在赵国虎狼面前,毫无抵抗力。

    羊淮一路快步来到中堂,他看见自己家中,重金打造的全甲精锐,被红底黑甲的朱雀军一面倒的屠戮。

    八百羊道兵,称雄邺城威四方。

    这可是羊家立足几百年的法宝。

    没想到,随便一支赵军主力,竟然可以摧枯拉朽的将他们击败。

    这一刻,羊淮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安庆要选择投降。

    左侧长廊,身手敏捷的五子羊远,被打翻在石阶上。

    他腰间的玉带已经断裂,锦袍被鲜血浸透,发冠歪斜,眼神中满是惊恐和不甘。

    “父亲救我!”羊远看见了羊淮,拼命向邺城皇帝般的人物羊淮跑来。

    但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柄长槊穿透了他的胸膛,

    赵军大将就像杀死一只野狗,淡然收回了兵器,

    而羊远温热的鲜血喷溅在羊淮脸上,腥甜的味道,让他几乎窒息。

    “为……为什么?!伍将军,为什么不给羊家一次机会……赵国法度我们都可以接受!”

    “羊淮一定秉公守法,兢兢业业,绝不敢有一丝越轨。”

    儿子死去,羊淮没有怨恨,只有恐惧。

    他踉跄着想要上前,却被两名朱雀兵卒,死死按住。

    黑夜中,羊府的混乱很快就停止了,

    巨大的中堂前院,跪满了哭泣的羊家奴仆,夫人小姐们全在,

    赵军的斥候提前布置,羊家似乎无人幸免。

    垂花门前,数百赵军让开了一条马车宽的道路。

    一位身形高大、披头散发的将领,带着木板枷锁,目露恐惧的走了进来。

    羊……羊司道?!

    这一刻,盘踞邺城几百年的羊家主羊淮,

    忽然感觉喉咙一甜,气血上涌,猛地咳嗽了两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

    羊司道被抓,意味着他们羊家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白发在夜风中凌乱,羊淮的眼神中,满是绝望和不解。

    “现在同意?羊家主,你不觉得可笑吗?看见了结果,还能让你选择,天下有这好事?”横胸阔肩的朱雀英雄伍刚冷笑一声,

    他从身后兵卒手里,接过一卷赵册,大声读给羊家主听,

    “羊淮,圣昌二十四年,倒卖黄河救灾粮四万贯。”

    “圣武一年,交坏粮五千石。圣武三年,投降高句丽之余,还屠戮了两个村镇……”

    残月篝火,羊府大院。

    朗朗之声,罄竹难书。

    伍刚每说一句,中堂附近数百赵军的愤怒,就更大一重。

    某一刻,朱雀军旅将伍刚都懒得念了,

    直接将东西丢给了传令兵,叫他们明日张贴邸报。

    “羊淮,就你这种恶贯满盈的宗族。李保将军却说,过去的事,归楚国管。只要不再犯,就一笔勾销。”

    “就如此仁慈了。你特么竟然还不服赵军的法纪?你知道老子多想砍了你吗?”

    说完这些,伍刚冷笑着,叹息一声,

    缓缓俯下身子,蹲在羊淮身旁道,

    “私结朋党,妄图叛国,证据确凿了……”

    “不……不,不!”生死关头,羊淮就跟曾经被他逼到绝境的人一样,

    他瘫软在地,痛哭流涕,乞求赵军给一条活路,

    “伍将军,你听我说。我羊家有就十座钱库,每一座有银十万两。你……你放过我,我给你一座。”

    “不……不,两座。全给你,全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听着羊淮的话,朱雀军大将伍刚,蹲着的雄躯,转身过了头颅,

    他看了一眼羊司道后,对兵卒询问,找到没有。

    “找到了,但其中银钱加起来,不过七八万贯!”一个传令兵卒,恭敬的回礼。

    闻言,伍刚脸色一变,冷哼道,

    “这可是一百万两,叫保爷别过分。”

    “最近赵军抓军纪呢!铁圣都被皇帝责罚了两千亩长安田,抓到咱们就麻烦大了。”

    黑夜中,传令兵不敢隐瞒,把实情道了出来。

    “真就只有这么多钱!每座地窖,都发现了口子,有人常年在盗取羊家的财富。”

    “我军初步查验,管家、奴仆、兵卒,甚至是旁支宗族都有。”

    黑夜中,火把摇曳,

    照的羊家中堂前院,凄惨暗淡。

    “哼哼!”朱雀英雄伍刚,蹲着冷视羊淮,鄙夷道,

    “陛下说的没错,腐朽的木头,怎么可能盖出坚实的房屋。”

    “腐烂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群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