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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嘉靖是我哥 第80章 讨贼计划(三十七)

    马朝卿的夫人,出身自鱼米之乡,富足之地。

    毫无疑问的乃是个读过书,修过女诫,学过女红,传统且贤惠的女人。

    她几乎是当前时代,绝大多数女性的梦想。

    幸运,有子,有德,持家 ,夫强,子能......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无人不想要这样的儿媳妇,无人不想要这样的妻,无人不想要这样的女。

    然而这名夫人,这名儿媳妇,这名母亲,现在就如同一名疯子一样,在跳着,叫着,呼唤着。

    她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名字,既陌生,又熟悉。

    无疑,士兵们并不认识那些名字代表的人,活着的都不认识,更何况死了的。

    但熟悉感,却又莫名在心田浮现。

    来源自哪里呢?

    有的人发现,那熟悉感来自于父祖死而田地征,子嗣无能承袭职务,困死家中的命运。

    有的人发现,那熟悉感来自于偷偷摸摸做了点儿小生意而被给京兆府察觉,掀翻了摊子,自绝于家中的邻居。

    有的人发现,那熟悉感来自于运河之畔,因刘公公立生祠而无有活儿干,日渐枯瘦,终于冻死的纤夫。

    有的人发现,那熟悉感是来自于风雨之中被杀死于路途之中的妻,被抛弃于荒野之上独自哀嚎的子。

    有的人发现......

    这熟悉感来自于不同的地方。

    这熟悉感来自于相同的源头。

    压迫与凌辱。

    屈服与退缩。

    士兵们静静的看着这残酷与卑劣的一幕,他们脑子里很乱,如同浆糊一样,但又仿佛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仿佛有一根绳子牵住了他们,将他们从混乱的泥沼里面往外带着。

    那根绳子是他们从在学堂上学到的东西。

    是杨先生教导过的道理。

    对的,儒学中的每一份道理,都与这相关。

    但那不是绳子的主体部分。

    主体的部分是什么呢?

    那是陆斌一次又一次的提及,不厌其烦也要说明的一个词汇——抗争。

    原来一直不懂陆斌需要他们抗争什么,但现在,好像稍微能够理解一点儿了。

    这个词儿的真正含义,在孕育了数月之后,于此时此刻,在残酷以及凄惨的经历之中,终于在一群年轻的士兵们身上开始萌芽。

    他们开始有些懵懂的明白,这悲惨的,凄苦的,每逢提起便被冠以命运二字,无法反抗,不得反抗的玩意儿,其本质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来,那种需要依靠投胎转世才能够获取的高贵身份,原来这种作威作福的老爷们,原来这种命运的形成,依靠的是吃人啊!

    原来,不需要劳作的人,只用通过这样的手段,就能够如同神明一样,将充斥着不公的命运赋予给勤劳且努力的普通人。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

    原来,这些看起来高不可攀,不可逾越的老爷,看起来明晃晃,无可匹敌,充斥血腥残酷的人,在此刻看来,正如同纸一样脆弱,正如蛆虫一样卑贱。

    他们无比清楚,肃宁县中有一个大家族,姓黄。

    而眼前这群穿锦绣,作土匪也不忘穿襦裙的人也姓黄。

    他们无疑就是老爷们的一员,作威作福者们的一员。

    而被妇人跳着,叫着,披头散发也要喊叫出来的名字,就是被欺压至死,被凌辱致死的一些可怜又无辜的人。

    就如同他们这些士兵的过往一样。

    如若不是足够幸运,如若不是命数足够的“好”

    那么凄惨无比的死去,也将成为他们的既定事实,或者既定将来,更或者,某一代儿孙的既定将来。

    而但凡有足够的幸运,但凡绝望的场面不切身逼近,不笼罩脑壳,不叫人退无可退,这个世道的绝大多数人,都只会想着忍一忍,退一步。

    方强忽然就明白了赵老八的同袍们当年不敢开枪的原因,那群刚刚由农民转变为士兵的人,骨子里还是软弱的,骨子里还是害怕的,骨子里对施加压迫的人有着顺从的。

    逆来顺受惯了的人,只要一想到还拥有退路,他们就瑟缩着,颤抖着,将一切苦难,归于命数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对他们来说,命这种东西,就该去接受。

    但,那是能够接受的东西吗?

    不是!绝对不是!

    方强心中涌现出强烈的愤怒,他几乎想要不甘的嘶吼,尤为想要狠狠抽方才差点没敢开枪杀人的那个自己几个巴掌!

    因为就连曾经叛逆家中,与兄嫂母亲对着干,以懒散无所事事来表达不满的自己,也要比刚才的哪个颤抖中呼吸粗重的自己,要有勇气的多!

    妈的!有什么好怕的!

    怕什么!!!

    “想明白了?看明白了?”

    猛然惊醒,方强抬头看着赵老八,这会儿额头冷汗直冒的赵老八,也正在兴致勃勃的看着远处那一幕残酷的同姓相杀的场面。

    “看明白了一点,世道啊,原来就是这么个烂法,可不能这么烂下去了,要不然迟早有一天,谁都活不下去。”

    “嘿!看来读过书,就是要比我们这些老汉要好的多。”

    “啥意思?”

    “你老八叔我,也是仗打多了,人杀多了,心里不怕了,才回过味来的,而许多人其实就只是跟着陆斌和另外一位公子哥儿,求杀多些人,得多些银子而已。”

    “好吧,看来杨先生往死里逼我们读书认理儿,还是有用的。”方强这话说的心不甘情不愿,可内心那种慌乱的感觉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散去了大半。

    他现在只是对于杀人这一行为而感到不适应,但伸脖子给人砍的软弱,却已经没有了。

    “你现在对陆斌是什么想法?”赵老八突然问道。

    “刚才嘛,觉得他是个混蛋,现在......他还是个混蛋,还是个自己违反自己条规的混蛋。”

    “这个......确实有点儿。”赵老八有些尴尬的看向了陆斌,因为自己儿子是打从安陆州开始就和他一起做事的,所以他多少有点儿把陆斌看作子侄辈。

    “不过,还是要跟着他做事的。”方强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啥!你老汉怎么搞?”方强一指赵老八的伤口。

    “顾及要在招娣跟盼娣两姊妹那儿待会儿,希望我能有那运气给那两个妮子治吧。”

    “嗯,最好是她俩,要不然落张屠夫手里,你老命倒是丢不了,不过嘛......啧啧啧!”

    “得消停掉半条去......”赵老八一向大大咧咧的性格,此刻也都流下了冷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

    “你还有啥要交待的?”

    “娘的,你叫老子说遗言呐!”赵老八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还是问道“小子,你现在敢杀人了吗?”

    “敢!”方强斩钉截铁。

    “待会儿,我把班上的小子们骂一顿,后面肯定还有几场仗得打,你这段时间跟着王贵根,把班里带好,我回来之前,少一个人,我拿你是问。”

    “是!”

    类似的情况,在整个民兵营之中零星的发生着,不少班中都出现了类似方强这样的人。

    教训亦不少,喝骂与责罚,是军中必不可少的内容。

    连陆斌也不例外,他被孟智熊给骂了,并且在钱鹿的监督之下,制定了惩罚。

    二十大板,暂且按下,检讨书一份,全军诵读。

    后回京面圣时,杨慎又就此事上书一封,朱厚熜恶意的罚俸半年,叫陆斌惨嚎不已之事,才叫许多人倍感大快人心。

    ......

    却说杨慎这边,杨慎此时乃是满脑门的官司。

    天可怜见,他老杨前半生,都是个潇洒公子,风流诗人。

    虽然年到中年,文辞不湍急,不奇峰了些,名号没以前那么传天下而动之了些。

    但他自认为,自己顶多就只是从写诗的变成了教书的而已。

    然后,该死的那小贼!居然卑鄙,且下流,且无耻的,就让他用所谓的“政治谋划”来对付正儿八经的敌人!!!

    就算!就算!他杨慎乃是个官身,可他正儿八经的乃是个翰林院修撰!是个编书修策的!不是劳什子官场老油条,更不是什么老忽悠贩子。

    该死的,早晓得是这般情况,当年就合该朝谢迁谢公多学几招侃大山的本事!

    是的!没错!!他已经面对该死的张濂已经足足三天。面对该死的黄贵也已经三天。

    能找的理由都已经找遍了,能扯的皮也已经扯完了!

    第一日时,为了给陆斌打掩护,叫他好出去。

    自己用的是扯虎皮拉大旗的这招,将老父杨廷和搬出来,来证明自己别有目的,也证明帝王与他老杨家有不可告人的谋划,更证明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统军统帅。

    按照陆斌说的,这些证明出来的东西,会让聪明人得出一个答案——老杨家坚挺着呢,这一任皇帝还要接着用杨慎!

    所以聪明人不会放过巴结的机会。

    放出招子,说明身边有锦衣卫,再说明陆斌锦衣卫以及其当今陛下奶兄弟的身份,无形之中,就会让杨慎获得认同感。

    都是读书人,说私密事都忌讳锦衣卫。

    然后,第一日必须含蓄,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应下酒席,因为第一日透露出来的东西足够人琢磨 的了,这叫吸引人胃口。

    他们必须琢磨的两件事,其一:是讨好皇帝呢,还是巴结杨家呢?

    其二:皇帝要什么呢?杨家又要什么呢?

    这玩意很要聪明人老命的,因为两头儿偏,偏那边都容易出事!

    这头一日嘛,好过,晚上喝完了酒,杨慎甚至有时间回到书房去接着看一些陈年旧案的卷宗。

    而第二日,就有些难办了。

    因为人家想一晚上,也是很召集的,他们善良完了对策,肯定是要亮出来给杨慎瞧的。

    好在陆斌给了第二招——稳。

    通俗点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急?我不急。

    黄贵这种人,越聪明,就越不容易改变看法。

    他头一日就认为这伙人是冲着人头功绩来的,现在还这么认为。

    不过方向变了,他现在认为,乃是皇帝要的军功,给他奶兄弟升官加爵用的,因为日后皇帝必然要掌控锦衣卫,不够受信任的人肯定不能任用。

    而杨廷和要什么,他觉得自己无法揣度。

    不过,他又觉得理所当然,人杨廷和什么水准,他什么水准,那能一样吗?

    于是他决定直接来问杨慎。

    你老杨家既然有自己的目的,又是不为人知的,我就有理由来问,我能猜出来的东西,那就不能叫不为人知。

    而陆斌就是预测道,这必然会有一个问的环节!

    无论他问什么,我只透露少许的东西,来证明他猜的方向不对!

    然后其他的一切,都用挑毛病的方式,或者睥睨天下的态度来解决。

    黄贵问“杨兄,在下思之久矣,只知军功一项,必为锦衣卫中提拔所需,而君之欲为何,在下却不知也,烦请杨兄试言。”

    杨慎答“晋地,雪不覆土,水不莹地,开春时节恐有干旱之祸矣,所谓功劳者,军功之功岂能大过活民千万之功乎?”

    就答这一句,答完便走。

    其他的交给黄贵琢磨。

    然后每隔一个时辰,让手底下人交给黄贵,张濂二人一件自己在县中文策里看出来的毛病,尽量直指要害,揭露其短。

    其中大量参杂与陆斌一起看出来的内容,但内里决口不提马朝卿的事情,这是底线,杀官这个事情一般情况下,并联词乃是造反。

    这年头还没烂到造反都没人管的地步。

    第二日,也熬过去了。

    然后是要命的第三日。

    为啥要命?

    因为第三日该咋拖,陆斌根本就没交代!

    常理来说,陆斌他对自己的预期就他娘的到第三日!按理来说,这小子现在该回来了!

    陆斌想必是找到了关键性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甚至可能他于此时就是紧迫的时候,是万不能打搅半分!

    若是扰乱计划,叫恶人有逃脱生门的机会,那真是找块豆腐一头撞死都悔不及的东西!

    所以,道理他都懂!

    但谁来教教他杨慎,怎么把堵门的黄贵,张濂二人给打发了,才是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