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扒墙脚的女御史 > 第284章 掐架

扒墙脚的女御史 第284章 掐架

    也是这日午后,太学院将今年释褐的太学名册送来给易禾过目。

    易禾略扫了一眼,见上头只有课试结果的记载,却没有品撰记载。

    一般来说,太学生的品行学业通常由太学博士掌管,算是官学内务。

    可对于释褐的学生而言,如今正是学业与仕途衔接的时候,还需大中正评定品第和德行。

    现在可好,家世品状全都空着,让他们拿什么入仕呢?

    而来给她送录册的国子祭酒对此一无说法,二无主张。

    这让易禾稍稍有些不满。

    她在纸上点了几下,随口问道:

    “怎么回事?”

    祭酒这才应声:“哦,既然现在士庶同授,定品也不再看重家世,其实这一目不撰也可。”

    易禾摇头否了他的提议:“不可,新制不溯既往,这样行事就不好看了。”

    不想祭酒却反问她一句:“可现在朝中没有了大中正,由谁来写?”

    易禾压住火气,耐着性子指点:

    “也不是非大中正不可,你回去同几个博士商议一下,无论是谁,务必要将录册写完备。”

    祭酒不以为意:“怕是赶不及,还是罢了。”

    “罢了?”

    易禾乍听这话,再次愣住了。

    她没料到国子祭酒身为属下,敢接二连三地驳她的令。

    这哪是来给她呈报公务的,分明是来给她添堵的。

    所以她刻意冷了片刻没有说话。

    公房内寂静无声。

    这国子祭酒也看不出门道,仍是一副悠哉架势。

    易禾没再跟他客气:“按本官说的马上去办,再晚才是来不及了。”

    对面耷拉下眼皮:“可是以前咱们没干过啊。”

    “没干过怎么了?没杀过人,还没见过死人吗?”

    “士庶同授是新制,可这些学生今年就要释褐,现在叫本官用后法禁前人,是不是胡闹?这个道理还要本官教你?”

    情急之下,易禾说话的嗓门便高了些。

    语气也是没办法温雅的。

    此时的祭酒面色不大好看,他直了直腰杆:

    “大人何必发火,若是不满,老臣这就去御前请罪,恳请陛下钦点一位中正为学生撰写品评。”

    易禾知道这是气话,冷着脸看了他一眼。

    国子祭酒做过太傅,官品虽不高,但身份贵重。

    入太学也是厌倦了朝堂争斗,来这里做学问躲清净。

    陛下素日里对他甚是恭谨,同僚们自不必说。

    所以他平日里应该没受过气。

    今日让自己教训了一番,他不怨恨才怪。

    想到这儿,易禾决定再退一步,她自座位上起身,语气也放缓了些:

    “俗话说,新锣新鼓不敲旧戏台,后栽的树不遮先长的苗,这个道理大人能懂。所以,品撰是务必要写的。”

    “至于由谁来写,本官方才说了,你回去同几个博士商议一番,总能选出几个服众的,多费些功夫写完就是。”

    说完她耐着性子,将录册给他递过去。

    可祭酒不但没有接,反而将手背在了身后。

    “下官不懂,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好。”

    易禾连连点头。

    没想到堂堂太学长官,竟然随意用“不干了”来要挟上卿。

    易禾仅存的那点耐心算是彻底用完了。

    她将录册“啪”一声掷在案上,语气比方才更强势:

    “既这么,你回去就给中书写封奏疏,说你力所不逮,无能短才,所以自请致仕。”

    “你……”

    “赶紧写,写完好给太学院腾地方,本官手下还有二十个太学博士,马上就能有人接替你。”

    笑话,三脚蛤蟆蹲案角,还真当自己是貔貅了。

    “易禾,你别欺人太甚……”

    国子祭酒想必也没料到易禾对他如此不客气。

    气得说话都有些声抖。

    易禾并不为自己剖白,而是笑着挽了回袖口:“是啊,你奈我何?”

    ……

    两人争吵的声音惊动了隔壁的公西如,他随后从案上抄了一本礼簿就去了公房。

    “大人,下官有事回禀。”

    易禾随口应道:“进。”

    公西如推门进去的时候,险些跟气势汹汹的国子祭酒撞到一起。

    他刚要开口致歉,就听对方竭力喊了一句。

    “你等着,我这就去面圣。”

    易禾回道:“那本官就等着圣裁。”

    公西如看了眼二人,一头雾水地进了门。

    “大人,刚才发生什么事?您跟祭酒吵起来了?”

    易禾笑笑:“此人藐视上官,言语狂悖,早就该骂了。”

    公西如听完叹口气:“他一贯如此,听说在太学院也爱动辄给人脸色瞧,可……可人家毕竟是陛下的启蒙恩师,万一他真到御前告状,恐怕大人免不了被申斥。”

    “管他的。”

    易禾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反正本官先礼后兵,是他蹬鼻子上脸。”

    “再说了,我被陛下骂得还少了?”

    公西如忍住笑,又给她将茶重新添上。

    “下官也想听听还能什么事值得大人大动干戈。”

    左右这会儿还没到上值的时辰,易禾就将经过跟公西如说了一遍。

    事情说完,她也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够周全。

    以前负责给世家写品撰簿的大中正在尚书任职,是谢相的人。

    贪墨案之后,谢相被黜,尚书令一职空悬。

    接下来度支尚书被斩,杨晔下狱,所以度支的两个长官也算开缺。

    陛下先给白青晋了度支侍郎,而后又趁热打铁,随便寻了个根由,接连下了两个大中正。

    所以这品撰簿才无人来写。

    “其实大人不必为难,陛下肯定会很快任用新的大中正上值,到时自然会有人应下这个差事。”

    公西如听完,也觉得这不是大事,何至于吵成这样。

    易禾知他不明就里,也没往深了说。

    尚书现在这么多要职悬空,已经乱作一团。

    陛下为什么不安排臣工补缺,而是出手先罢黜了两个大中正。

    就是因为他们全是谢相的党羽,唯恐定品和推举时存着私心。

    若是让他们把谢氏的后人提上来,那就等于前功尽弃了。

    不把他们除掉,后面这几个重臣的任命,陛下很难自己说了算。

    说起来,罢黜两个大中正的难度不亚于废一个丞相。

    这些个事重位尊的臣工,哪个拎出来都是家世厚重,盘根错节。

    若不是趁着谢相式微,还轻易动不得。

    陛下此举也算是白刃履险,火中取栗了。

    所以这个当口,自己激怒了他的恩师,不知道会不会给陛下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