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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御史后,我怒喷建文帝 第1029章 小人物视角

    天亮了。

    第五日的清晨,风雨终于止歇,阴云渐散,东方微微透出血色的晨光。

    山巅之上,明军的军旗仍高高飘扬,鲜红如火,猎猎作响。

    寒风穿山而过,卷起战场上的硝烟与血腥,一片迷茫。

    徐昭带着换防士兵缓缓前行,脚步沉重。

    他们踏过还在冒烟的壕沟,脚下是混着泥水与鲜血的土地,尸体半埋其中,残肢裸露,有些还带着尚未凝固的体温。

    他的盔甲上沾着干涸的血迹,脸上再无昨日的少年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刀刻般的坚毅与沉沉疲惫。

    “今日必破第二道壕!”

    他对副将说,语气平静,却如寒铁落地。

    对面的日军战壕里,一个和徐昭年岁相似的日本兵,小心翼翼的露出脑袋,畏畏缩缩看向对面的明军阵营。

    田村正助,他来自丹波国一个贫寒的村庄,家中有瘸腿的弟弟与年老的母亲。

    父亲是前丹波守备的乡兵,在大阪城破之战中阵亡,尸骨无存。

    父死后,村中来人张榜招兵,许以一袋米和两缎布为征兵赏。

    他娘只是沉默地将父亲留下的半副甲交给他,眼神里没喜没悲。

    田村正助明白,那是让他替家中偿债,也为父亲还魂。

    他没有犹豫,背起破甲,步入了战场。

    田村正助被编入西军第五连第三小队,调往京都东线,驻扎在山名宗全总帅所辖大营。

    西军是幕府直属兵,纪律最严,装备最精。

    他在大营第一次见到连绵五里的火炮阵地和上万人同时操演。

    那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大战”。

    营中流言四起:明军三路推进,已逼近城下。

    “他们能把城墙炸成渣,把一个人打成粉!”

    “越王麾下的机关铳,一柱火能打死十人。”

    正助听着,只觉得手心冒汗。

    开战前一夜,他紧张得无法入眠,只能一遍遍磨着短刀。

    天刚破晓,战鼓就震得地面颤抖。

    京都东门外,西军三万人严阵列开,山名宗全坐镇高台,副帅大谷吉胜亲自率军布阵。

    田村正助被编入第一线,驻守在第二壕沟之后,负责掩护火枪队与传令兵。

    明军如同铁流一般逼近,旌旗遮天,阵列整齐,前排藤牌兵如铁墙推进,后方机关连铳与火炮阵地轮流轰鸣。

    随着“轰”的一声,敌人的滚火车撞上第一道拒马,火焰腾空而起,壕沟里的灰尘瞬间被吹得睁不开眼。

    片刻后,铅弹如雨落下。

    一枚铁弹呼啸而至,正中正助右侧的队友。

    那人脖子瞬间不见,只剩一滩鲜血喷溅在田村正助脸上。

    他还未来得及眨眼,便被小队长一把推倒:

    “趴下!别动!”

    接着第二轮轰鸣袭来,壕沟像是塌了一块,附近的盾兵被爆炸震起,又摔落沟底,惨叫声不绝于耳。

    田村正助耳朵已经听不清了,只感觉地在抖、血在热,自己仿佛从一头驴变成了一头狼。

    “换队!上前顶替!”

    田村正助听不清口令,只见前排空出,便拔刀冲上,替换倒下的战友。

    敌军藤牌阵已逼近到百步之内,田村正助第一次看到对面明军士兵的脸。

    他们不怒不狂,整齐推进,冷如钢铁。

    田村正助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火铳预备,射击!”

    一排火枪手在他身后同时点燃火绳,齐齐放响,枪火扑面。

    对面明军前排盾墙顿时塌下一片。

    可下一刻,又一列敌兵顶了上来。

    他们根本不畏死!

    在明军火力压制之下,岛津左翼突袭阵线已被撕开缺口。

    田村正助被紧急调往缺口封堵,带领十人小组掩护搬运重盾。

    刚跑到沟边,就见一个身穿黑甲的明军少年将领,带着滚火车直接撞破壕沟木栏。

    他一马当先,脸上溅着血,却不乱分寸。

    正助惊恐失措,拔刀拦路,却被飞溅火油波及,一头热浪扑面,将他整个左臂烧焦。

    他嘶吼着在地上打滚,用土和烂布扑火。

    那是田村正助第一次被战火直接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西军援军抵达,田村正助才被人拖下战线。

    医者说,他的左臂废了,骨裂三处,再不能执刀。

    田村正助被编入营后伤兵队,负责运尸、修壕、送粮。

    他的世界从杀与守,变成了抬与埋。

    有时他会在夜里走到壕沟边,望着依旧轰鸣不止的明军火炮。

    他不恨他们,也不恨这个世界。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小!

    五日后,东线陷入僵持。

    战鼓不再日夜轰鸣,代之以间断的号角、嘶哑的怒吼,还有偶尔夜风里传来的呻吟与哀号。

    炮火烧过的土地寸草不生,壕沟边,尸体开始发出难闻的气味。

    明军没有退,反而愈发压得紧,日军的粮草却已经吃出了霉味。

    夜里,山名宗全召集众将,传令准备夜袭。

    在前线伤兵营,田村正助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趁着黑夜,在营帐边偷偷塞进了一份写好的战表。

    这是他第二次申请重返前线。

    第一次,他被拒了,被关了三天,理由是“伤未痊愈,精神不稳”。

    但田村正助知道,其实谁也不想把一个只有一条好胳膊的小兵再扔回去当炮灰。

    可他想回去。

    他不怕死。

    他只是,不想就这么死成一个抬尸体的哆哆嗦嗦的工匠。

    他宁愿倒在战壕,也不想一边拉着伤兵车,一边等死。

    第二封战表依旧没有批。

    田村正助低着头,把一封信交给了同营一个准备逃跑的家伙。

    “如果我真死了,帮我带回丹波去。告诉我娘,我没逃。告诉我弟弟——别再上战场了。”

    他语气平静,没有哭。

    只是写完信后,抽了一口凉茶,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几只渡鸦正从头顶掠过,黑影低飞,发出一声哑哑的鸣叫,像是提前唱出的挽歌。

    炮声就要响起了。

    这是田村正助,丹波来的少年,西军第五连一个无名的足轻。

    他既不是将军,也不是英雄,他甚至连一块木牌都没刻上过自己的名。

    但他实实在在地,活在了这场战里。

    杀过,怕过,烧过,哭过。

    田村正助躲过滚火车的烈焰,挨过火铳的扫射,也咬牙撑过伤口腐烂的日子。

    他失去过战友,也曾狠狠地恨过敌人。

    但仇恨不会救命,荣誉也不会。

    这场仗,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越来越说不清了。

    他只是,还活着。

    还在等下一轮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