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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仙 第284章 逆转阴阳

    天雷万钧。

    苍穹像是要裂开一样,银光撕裂滚滚浓烟直劈而下,被卷轴凌空抵住。

    刺目的白光在天地间炸开,照得人眼前发盲。

    唐玉笺转过头。

    太一不聿的发丝都被震荡的飞扬起来,他手上的阵法微滞,密密匝匝的符文停了一瞬,抬头冰冷地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雷云,

    像条长着美丽鳞片的毒蛇,眼底寒意森然。

    天边忽然霞光万丈,唐玉笺扬起头。

    听人说紫微垣,正北天穹,是天族天宫。

    九重天上,有新君登基。

    下方血阵也遥遥传来模糊的崩裂声。

    唐玉笺垂眼看去。

    血阵中央,长离凤羽染满猩红,他不顾剧痛要站起来,血线却如附骨之疽,将背后钉在地上的双翼撕扯得鲜血淋漓。

    “阿玉、阿玉……”

    太一不聿显然也听到了,神情冷戾,面上像笼着一层寒霜。

    头顶震荡的天雷快要压不住,如果在这个时候将玉珩招来就不好了。

    黛眉岭上,玉珩在结煞立狱,拘押万鬼。

    他以为唐玉笺死在那里,被他误杀在斩月之下。

    太一不聿要赶在天罚惊动自己这个‘师尊’,在他发现端倪之前,了结这一切。

    正想着,掌心倏然一空。

    随即袭来一阵钻心剧痛。

    银霜剑寒光在眼底晃过,几乎贴着他的腕骨斩下,凌厉剑气似要将他整只手掌齐根削断。

    太一不聿错愕回头,竟然忽略了身边这个最不该忽略的人。

    因为她太弱了,比起那些人,弱到他没将她放在需要警惕的一环。

    唐玉笺趁他全神操纵东皇钟时,飞身夺走了卷轴。

    为了照顾他们遮挡雷劫,洛书河图缩小了许多,就护在他们头顶,被她毫无预兆的一个纵身飞扑,双手死死扣住卷轴边缘,身体向前一荡,竟然翻了上去。

    令他震怒的是,认了太一为主的上古至宝,竟然翻面向上将她兜住,顺从地将她托在卷面之上。

    卷轴离手的刹那,东皇钟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失去洛书河图,太一不聿顿时无法维持阵法,施术中断。

    他瞳孔骤缩,倏然看向唐玉笺,眉宇间闪过一丝挣扎,却又在瞬息间湮灭无踪。

    “别妨碍我。”

    所有情绪都被强行碾碎,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眼底第一次在看向她时翻涌出杀意。

    一根拉长的血线蔓延出去。

    勾住她的脚踝。

    太一不聿的嗓音裹挟着灵力轰然压下,“小玉,松手。”

    卷轴在他催动下开始灼烧唐玉笺的掌心,让她生疼,逼她退离。

    硫磺气息从地底喷涌而出,东皇钟的钟顶正破开熔岩,显现出一抹混沌的玄黄色。

    唐玉笺喉头涌上血腥。

    她怕得发抖,却将卷轴攥得更紧。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应该是她做过最有勇气的事了。

    “不松。”

    唐玉笺望着他,斩断血线,将银霜剑刺在展开卷轴上,纵身跃向巨钟。

    太一不聿终于变了脸色,他召出的血线如毒蛇般向下飞掠,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嗡——

    他骤然单膝跪地,嘴角溢血。

    凤凰涅盘的真火将大阵烧的一片模糊,金红色的火光冲上来包裹住她,却抵不过先天证道至宝的威压。

    无数密密麻麻的金色篆文如活物般爬上她皮肤,撞上钟身的刹那,唐玉笺听见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洛书河图里有天地乾坤,记载着天地法则,和东皇钟是相伴相生的法器。

    她最后赌了一把,以身生祭,不管是毁了卷轴还是毁了东皇钟,都好。

    浴血的羽翼划破长空,却还是慢了一步。

    钟声荡开,响彻昆仑。

    唐玉笺视线的最后,看见的是凤凰撞碎结界冲来的身影。

    他眼中鎏金暴动,翅膀在背后张开,满身伤痕的样子凄美又绝望。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凤凰的翅膀。

    很好看。

    唐玉笺的指尖在空中,想碰一下,触到的只有空气。

    可惜了。

    她闭上眼,被汹涌的混沌之气吞没。

    身后的东皇钟发出震荡不止的嗡鸣,与天际传来的浑厚钟声重叠。

    与此同时,九重天外。

    瑞气千条,仙乐齐鸣。

    新君继位,原本的天族太子殿下已经变成陛下。

    仪仗正缓缓行过天门,天上地下可怕的钟鸣重叠在一起,简直要撕裂神魂,连塑了金身的仙官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新任天君的身影忽然一晃。

    手指死死攥住心口处的龙纹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忽有仙官踉跄奔来,跪地颤声禀报,“禀天君,玉珩仙君……”

    ……

    血池底部。

    象征着整个无极仙域最至高无上的存在,玉珩仙君半俯下身,抬手似乎想碰地上的残秽。

    可他终究只是屈膝半跪在地上。

    不敢伸出手。

    ……

    窈窈冥冥,芒芠漠闵,澒蒙鸿洞。

    混沌,无光无色、无始无终。

    周遭像是有黏稠的暗金色雾霭,偶尔有开天辟地的残响惊动神魂。

    唐玉笺坠入了一种好像被吞噬了所有色彩的惨白中。

    粘稠的雾沼压得她骨骼咯咯作响。

    诡异的是,唐玉笺竟没有立刻死去。

    她还有些微末的意识。

    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坠入了无底洞一样。

    意识在剧痛中支离破碎,浑浑噩噩间,只觉周遭一片混沌。

    唐玉笺想,她这辈子在榣山生活了许多年,又在画舫上度过了许多年。认识长离后,两人相伴七年,自离开长离至今,也已过了两年多。

    这些时日加起来,正好与她上辈子的寿命相当。

    若仔细算来,刚好是二十一岁。

    她上辈子死时,距离二十一岁生日只差一日。

    若说这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她几乎要笑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容不下无法救世的她。

    能活得与上辈子一样久,已经算是此界天道的恩赐。

    唐玉笺浑浑噩噩,彻底心灰意冷地想,死就死吧,这辈子见过不少风光,也算活得精彩。

    那就死吧。

    她知足。

    可意识濒临消散之前,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接着听见有人对她说道,“不是混沌,是天地元气。”

    不是耳朵听见,更像传音入魂。

    唐玉笺想做个回头看去的动作,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她想起来,自己最后是被卷入了东皇钟与逆天大阵的裂缝间。

    血肉之躯早已在混沌与乾坤之力的绞杀中寸寸碎裂。

    哪还有头能回,更别说看了。

    所以她只能“听”那人单方面的说。

    “有人结煞立狱,不顾生死轮回,想将你留下来。”对方意味深长,“用的是逆转阴阳的禁术。”

    结煞?立狱?

    听着太高级了,她还没学到这。

    唐玉笺浑浑噩噩的想,是谁结煞要留她?长离在自己眼前受了重伤,追着自己一起掉下血阵,应该也陷入了混沌中。

    太一不聿不必说,他要恨死她了吧。

    太子殿下好像在九重天上登基。

    玉珩好像以为自己死在了黛眉岭……太一不聿说,玉珩仙君居然以为是自己的斩月害死了她。

    唐玉笺想问耳边喋喋不休的人是谁。

    虽然没有开口,但那人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想法。

    眼前灰蒙蒙的虚无散去,她好像看到了一道人影。

    那人样貌滑稽,衣着松垮,以她现在见多识广的挑剔目光来看,的确不太好看。

    可这人既像她见过的酒肉和尚,又似人间偶遇的乞丐。

    “不必看了,我并非你所想之人,只是暂借这副躯壳与你对话。”

    那人道,“我无法直接现身,只得借他人之口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