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录 第21章 天欲亡我，必由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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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家的门楣在自己这一支族群里，本就不低。大婆婆领着东方乱到了隐者一支，也是循着门当户对的标准去的。
给东方乱寻媳妇，大婆婆只朝着一个家族直直奔去——白家。
白家是青丘狐族里历史非常悠久的一个家族，早了东方家数千年。那个时候，青丘上能化成人形的狐狸屈指可数，于是白狐化人就姓白，红狐化人就姓红。
等到这第一波狐狸的家族谱系已然完善了，此家族之外的其他白狐就再也不能姓白，只能从人间借用来旁的姓氏，自己再另立门楣。
大婆婆年轻时周游青丘，有幸得白家老祖宗青睐，许她随意进出，随时来玩。此番，大婆婆就把东方乱一同带来了。
趁着大婆婆与白家老祖宗闲话家常的间隙，东方乱就在白家老祖宗那处僻静简陋的院子里一圈一圈瞎转。转到第六十五圈的时候，东方乱隐约觉得有个东西在动。
定然四顾，却还是找不到那东西在哪儿。
东方乱屏气凝神，用自己的道行去探，一寸一寸排查之后，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团活物，颤栗栗缩在这白家老祖宗的门口。
东方乱惊呼一声：“不好，这什么东西！”运气就往那团东西掷去。
白家老祖宗在里面正和大婆婆聊着，淡然挥袖，轻飘飘化解了东方乱的这慌忙一击。
白家老祖宗拄着木杖出了屋门，似笑非笑地正迎上东方乱，道：“是谁在这里欺负我白家的可怜虫啊？”
东方乱抬眼去瞧，见是一位白袍老者，老得看不出男女性别，老得弓着腰后背和脑袋一样高，这大抵也曾是只金面糊里，也曾有过风光的几百年，那几百年之后，就只剩下了这副结局。
老得比老族长还要吓人。
“老、老伯好。”东方乱只能隐隐约约从对方的语气里，判断出大概是个男性无疑，试探着打了招呼，又去找那团瑟缩着的奇怪东西。
“你在找什么呀？”那老者的眼睛老得只剩一条缝隙，看不见里面的眼神，故而也无法判断他的喜怒。
“老伯，我刚刚发现你门前有个奇怪的团子，鬼鬼祟祟的，我怕那东西是在偷听你和大婆婆说话，就想帮你们把那东西赶走来着。”东方乱判断不出这老人的情绪，就决定如实以答。
”什么那东西那东西的，小桃，你这后辈怎么傻乎乎的？“那老者把头转向大婆婆，毫不经意地，就喊了大婆婆的小名。
大婆婆陪着笑脸给东方乱挽回好感：“老哥哥你可别这样说，这小子第一次来，很多事情都不晓得，只怪我来之前没跟他说清楚，不是傻，不是傻。”
那老者动了动眉毛，才怪里怪气地补了一句：“噢，也是，我活这么大岁数，也从没见过傻呵呵的玉面狐狸不是？”
东方乱不敢乱说话了。
那老者动了动手指，蜷缩在门边的那团东西终于现了形，原来，是一只软软糯糯的小白狐狸。
老者把蜷在地上的小狐狸挑进怀里，很是怜惜地摸抚着，对大婆婆道，“我与你说的，就是这孩子。她母亲刚怀上她，她的父亲就修成了仙，抛下她们不知飘到了哪去。她母亲的心情很是郁结，生下她后不多久就殒命散去，可不是个可怜虫吗？”
大婆婆看向这小狐狸的神情也很垂怜，“这小东西看起来，虚弱得紧。”
那老者叹息一声，“能不弱吗？自小没尝过母亲的奶水。同族中的人恨她父亲得了机缘，此辈中就再难有人得修成仙，所以没一个愿意抚养她。被好几家踢来踢去，最后没办法，才送来了我这里。这孩子极其胆小，我就用隐身术护着她，让她安心。”
”都是同一族里的人，怎么能这样冷血绝情！“大婆婆很是不忿。
“小桃……”老者抱着小狐狸，小狐狸才不瑟瑟了，老者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催眠的歌谣，他对大婆婆说：“我看着，这青丘狐族的气数……已是要尽了。”
大婆婆脸上一怔，也低声去问他：“老哥哥，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老者摇摇头，“小桃，老哥哥我虚长你几千岁，故而我知道，天欲亡一族，必从人心起。眼下我这白族，数万年的敦淳教化毁于一旦，人人心里都是恨、愤、怨、怼，他们心中的这些情绪蚕食着我一族的气运。我虚担着一个老祖宗的名谓，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白家，从根上就已经烂透了，只要微微一阵风，就能被连根拔起，连个枝儿都不剩。”
“老哥哥……”大婆婆沉着一张脸，去扶这老者的背。
“可是小桃，我看你们一脉的气数倒还兴旺。如若有一天，青丘没了，你们一定要逃出去，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逃出去。哪怕只是你们这一支，也是好的。”
“那一天不会来的，老哥哥你别老是想这么多，忧虑伤身啊。”
老者却抖开了大婆婆搀扶着自己的那双手，决然道：“小桃，我这绝不是在杞人忧天！你可知道鲲鹏已绝，大椿不再。人间已有数十座仙山灵气耗尽山鬼横尸。精怪为了争夺仅剩的十几座仙山拼死相搏，最终两败俱伤损失大半。你还看不出来吗？天赋我类如此仙根，也定将为收回仙根而尽灭我类。很快，就会到青丘！很快！”
“啊？这、这都是真的吗？”年轻的东方乱站在庭院，毫无防备地被如此恐怖的信息排山倒海压来。他不相信这个丑陋的老人，他用迫切地眼神等大婆婆再说出一句安慰人心的话。
可是大婆婆只是沉默着，紧锁着眉头。
老者失望地瞥了一眼东方乱，把自己怀中的小狐狸递给大婆婆，说：“小桃，这孩子是我最心疼的孩子，我预感到自己来日无多了，留这孩子一人可怎么活。我把她交给你，如若得天庇佑他日能化成人形，我给她备好了名字，就叫’岚‘。”
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
大婆婆接过这只瘦弱的小狐狸，沉沉点头。
老者用手中的木杖敲了下地面，很勉强地开了口：“小桃，我知道你此番的来意，你是要为这傻小子求门姻缘。我只告诉你，我家这只小狐狸若能化人成功，他们二人便是天作之合。”
大婆婆终于喜笑颜开，道：”老哥哥这未卜先知的能力，我是信服的。“
那老者却不似大婆婆这般喜笑颜开，又瞥了一眼东方乱，最后丢出了句：“天公还真不作美，这傻小子，哪里配得上我家的白岚。”
给东方乱寻媳妇，大婆婆只朝着一个家族直直奔去——白家。
白家是青丘狐族里历史非常悠久的一个家族，早了东方家数千年。那个时候，青丘上能化成人形的狐狸屈指可数，于是白狐化人就姓白，红狐化人就姓红。
等到这第一波狐狸的家族谱系已然完善了，此家族之外的其他白狐就再也不能姓白，只能从人间借用来旁的姓氏，自己再另立门楣。
大婆婆年轻时周游青丘，有幸得白家老祖宗青睐，许她随意进出，随时来玩。此番，大婆婆就把东方乱一同带来了。
趁着大婆婆与白家老祖宗闲话家常的间隙，东方乱就在白家老祖宗那处僻静简陋的院子里一圈一圈瞎转。转到第六十五圈的时候，东方乱隐约觉得有个东西在动。
定然四顾，却还是找不到那东西在哪儿。
东方乱屏气凝神，用自己的道行去探，一寸一寸排查之后，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团活物，颤栗栗缩在这白家老祖宗的门口。
东方乱惊呼一声：“不好，这什么东西！”运气就往那团东西掷去。
白家老祖宗在里面正和大婆婆聊着，淡然挥袖，轻飘飘化解了东方乱的这慌忙一击。
白家老祖宗拄着木杖出了屋门，似笑非笑地正迎上东方乱，道：“是谁在这里欺负我白家的可怜虫啊？”
东方乱抬眼去瞧，见是一位白袍老者，老得看不出男女性别，老得弓着腰后背和脑袋一样高，这大抵也曾是只金面糊里，也曾有过风光的几百年，那几百年之后，就只剩下了这副结局。
老得比老族长还要吓人。
“老、老伯好。”东方乱只能隐隐约约从对方的语气里，判断出大概是个男性无疑，试探着打了招呼，又去找那团瑟缩着的奇怪东西。
“你在找什么呀？”那老者的眼睛老得只剩一条缝隙，看不见里面的眼神，故而也无法判断他的喜怒。
“老伯，我刚刚发现你门前有个奇怪的团子，鬼鬼祟祟的，我怕那东西是在偷听你和大婆婆说话，就想帮你们把那东西赶走来着。”东方乱判断不出这老人的情绪，就决定如实以答。
”什么那东西那东西的，小桃，你这后辈怎么傻乎乎的？“那老者把头转向大婆婆，毫不经意地，就喊了大婆婆的小名。
大婆婆陪着笑脸给东方乱挽回好感：“老哥哥你可别这样说，这小子第一次来，很多事情都不晓得，只怪我来之前没跟他说清楚，不是傻，不是傻。”
那老者动了动眉毛，才怪里怪气地补了一句：“噢，也是，我活这么大岁数，也从没见过傻呵呵的玉面狐狸不是？”
东方乱不敢乱说话了。
那老者动了动手指，蜷缩在门边的那团东西终于现了形，原来，是一只软软糯糯的小白狐狸。
老者把蜷在地上的小狐狸挑进怀里，很是怜惜地摸抚着，对大婆婆道，“我与你说的，就是这孩子。她母亲刚怀上她，她的父亲就修成了仙，抛下她们不知飘到了哪去。她母亲的心情很是郁结，生下她后不多久就殒命散去，可不是个可怜虫吗？”
大婆婆看向这小狐狸的神情也很垂怜，“这小东西看起来，虚弱得紧。”
那老者叹息一声，“能不弱吗？自小没尝过母亲的奶水。同族中的人恨她父亲得了机缘，此辈中就再难有人得修成仙，所以没一个愿意抚养她。被好几家踢来踢去，最后没办法，才送来了我这里。这孩子极其胆小，我就用隐身术护着她，让她安心。”
”都是同一族里的人，怎么能这样冷血绝情！“大婆婆很是不忿。
“小桃……”老者抱着小狐狸，小狐狸才不瑟瑟了，老者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催眠的歌谣，他对大婆婆说：“我看着，这青丘狐族的气数……已是要尽了。”
大婆婆脸上一怔，也低声去问他：“老哥哥，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老者摇摇头，“小桃，老哥哥我虚长你几千岁，故而我知道，天欲亡一族，必从人心起。眼下我这白族，数万年的敦淳教化毁于一旦，人人心里都是恨、愤、怨、怼，他们心中的这些情绪蚕食着我一族的气运。我虚担着一个老祖宗的名谓，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白家，从根上就已经烂透了，只要微微一阵风，就能被连根拔起，连个枝儿都不剩。”
“老哥哥……”大婆婆沉着一张脸，去扶这老者的背。
“可是小桃，我看你们一脉的气数倒还兴旺。如若有一天，青丘没了，你们一定要逃出去，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逃出去。哪怕只是你们这一支，也是好的。”
“那一天不会来的，老哥哥你别老是想这么多，忧虑伤身啊。”
老者却抖开了大婆婆搀扶着自己的那双手，决然道：“小桃，我这绝不是在杞人忧天！你可知道鲲鹏已绝，大椿不再。人间已有数十座仙山灵气耗尽山鬼横尸。精怪为了争夺仅剩的十几座仙山拼死相搏，最终两败俱伤损失大半。你还看不出来吗？天赋我类如此仙根，也定将为收回仙根而尽灭我类。很快，就会到青丘！很快！”
“啊？这、这都是真的吗？”年轻的东方乱站在庭院，毫无防备地被如此恐怖的信息排山倒海压来。他不相信这个丑陋的老人，他用迫切地眼神等大婆婆再说出一句安慰人心的话。
可是大婆婆只是沉默着，紧锁着眉头。
老者失望地瞥了一眼东方乱，把自己怀中的小狐狸递给大婆婆，说：“小桃，这孩子是我最心疼的孩子，我预感到自己来日无多了，留这孩子一人可怎么活。我把她交给你，如若得天庇佑他日能化成人形，我给她备好了名字，就叫’岚‘。”
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
大婆婆接过这只瘦弱的小狐狸，沉沉点头。
老者用手中的木杖敲了下地面，很勉强地开了口：“小桃，我知道你此番的来意，你是要为这傻小子求门姻缘。我只告诉你，我家这只小狐狸若能化人成功，他们二人便是天作之合。”
大婆婆终于喜笑颜开，道：”老哥哥这未卜先知的能力，我是信服的。“
那老者却不似大婆婆这般喜笑颜开，又瞥了一眼东方乱，最后丢出了句：“天公还真不作美，这傻小子，哪里配得上我家的白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