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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生录 第45章 自己的孩子

    小哑巴身怀有孕的消息传到了其其格的耳朵里,那巫医还顺带给出了个多余的附加信息——小哑巴肚子里的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男孩。

    其其格默不作声地听了,低着头依旧一针一线去缝她手中的兽皮。

    一针下去,指尖见了血。

    “夫人……”

    其其格身边的丫头心疼自家的主母,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这孩子若生下来,还有夫人的活路吗?”

    其其格怔住了,任由指尖血滴进毛皮,“你这话,什么意思?”

    “夫人,那边帐里的哑巴这些年来,得了二王子多少恩宠?如今一朝怀孕,还是个男孩,往后的日子,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啊?”

    “可、可这个孩子,是牧仁的啊,牧仁是那么希望有个儿子……”其其格这话不是说给身边的丫头听的,细细弱弱,倒是更像在说给自己听。

    “可是夫人,你可听见军中的传言?”

    其其格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军中有人说,二王子之所以那样迫切地要带那日苏上战场,是为了让那日苏建立功勋。那日苏是那个哑巴的亲弟弟,若那日苏能有所建树,那哑巴就再不是没有依靠的侧室。夫人母家的势力,本就是众王子妃中最弱的。若不是天神成全,废了那日苏,夫人眼下可就万分危险了!”

    “什么?牧仁他,他有这样的意思吗?”其其格扔下手中的兽皮,抓着婢女的衣领,面目狰狞地似要吃掉对方。

    那婢女跟在其其格身边年深日久,也是个不怕事的,壮着胆子反倒厉声质问她:“那夫人觉得,二王子为什么要带那日苏上战场!那日苏不是夫人的人吗?为什么带那日苏上战场,连问也不问夫人一声!”

    其其格攥着婢女的衣领,脸上一分一分白下去,直到变得煞白,直到神情冷漠得看不见悲痛与失望,她说:“走吧,牧仁又要出征了。”

    其其格捧着自己亲手为牧仁缝制的那件披风,笑靥如花地送牧仁上了战场。

    牧仁骑着高头大马,甚是感激地欠下身子接过披风。兽皮太深,看不见上面新鲜的指尖血。

    牧仁俯下身子,在其其格的发间留下了轻轻的一个吻。可他的眼睛却始终落在其其格身后的地方,那个垂着头,连眼睛也不敢从地面上挪开的怯懦女子。

    牧仁喊了一声,“小哑巴——”

    青悠抬头,正好撞上牧仁火辣辣的目光。她慌张地走上前去。

    牧仁也在她的发间留下一个吻,然后又更吃力一点,伏到青悠的耳边,痒痒地说:“等我回来,我要听见我们儿子的心跳。”

    其其格佯装没有听见。

    她仰起头,以夫人的正室地位把草原上最神圣的祝福送给了自己的丈夫。

    可暗地里,她却已经对另一个女人,动了最狠毒的心思。

    ******

    青悠怀孕了。

    牧仁告诉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她高兴得不知该怎样才好。无数个汗流浃背的夜晚,枕着湿漉漉的兽皮,牧仁在她耳边说:你什么时候能送我一个孩子,要像你一样漂亮,像我一样勇敢。

    青悠便羞得钻进他怀里,可另一面却暗地里狠命地点头。

    她也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啊。从小,青白是在她背上长大的,后来,乌尤也是在她背上长大的。她稚嫩的肩膀上长大了两个孩子,她早就具备了成为一名合格母亲的所有素质,却迟迟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如今,这个自己的孩子,终于到来的。

    青悠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感觉到轻微的凸起。

    里面有个小生命啊,是牧仁长久以来最期待的男孩呢。

    青悠面对着炉火,感受着生命带来的原始喜悦,那跳动的火光仿佛就是腹中那颗刚刚长成的心脏,一跃一跃的。

    青悠面对着炉火,背对着帐门。

    她想得太入神,入神到没有听见有人掀帘而入的响动。

    青悠看着火光,想着即将到来的骨肉。

    突然,一双大手按在她的肩头上。

    是谁?青悠骤然回头。

    只见一个身着铠甲的粗野男人正搭着自己的肩头!这人的长相,是纯纯正正的蛮族人。他和有着一般中原人血统的牧仁不一样,他的周身皆散发出一种野蛮的气息。他的眼睛里,渗透出如熊熊烈火一般的征服欲望。

    青悠被吓得不轻,她弹跳开去,火速脱离这个男人手掌可及的范围。

    男人没有预料到这看似孱弱的女人竟能有像射不中的野兔一样的敏捷,拍着手掌大笑起来,用也很流利的中原话说道:“原来这就是二弟帐中那个比月亮还美的女人!要我说,该是比兔子还要狡猾。”

    青悠飞速地反应着眼前的局势。这个男人叫牧仁“二弟”,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他就是牧仁的大哥,这一族中的大王子,可汗的大儿子!

    青悠一点点挪到更远的地方去,她本能地害怕眼前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太壮实了,身材高大,比青悠整整高出一头还多。

    那男人也看出了青悠的心思,他说:“你怕我?你为什么要怕我?按你们中原人的规矩,你可不是还得喊我一声大哥?”

    青悠犹犹豫豫地点头。

    可是,按照你们蛮族的规矩,已经成婚的女人是不能和任何丈夫以外的男人共处一室的。就连丈夫的父亲都不行,何况大哥。

    青悠只能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就是即刻出账。

    她加快脚步往帐门的方向奔走,提起裙摆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腹中的孩子。

    可那男人虽然身形巨大,活动起来却不笨拙,两三步就挡住了青悠的去路,用一只木棍子样的手臂拦住她,趁她不备抬起她的面颊,说:“二弟真是好福气,怎么掉个队也能捡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青悠几乎是手脚并用挣脱了这一番控制,疾步出了帐门,往弟弟青白躺着的地方去了。

    ******

    大王子的话让青悠很不舒服,她已不是少不经事的少女。她能从一个男人那样火辣的目光和那样出格的举动中洞察一切的不同寻常。

    大王子说牧仁“怎么掉个队也能捡到这么漂亮的姑娘”,语气里慢慢都是不屑和不甘,这样的表述让人很难不把他和那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如果,牧仁和大部队的意外分离是大王子的刻意而为呢?

    青悠扶着脑袋不敢再深想下去,这些事情不是她该担心的。眼下,她该担心的只有一个人——她的弟弟。

    青悠讨了一杯温热的羊奶,捧着向弟弟卧病的地方走。羊奶的醇香一缕一缕飘进鼻腔,阳光是最宜人的时候。青悠想着待会儿可以把青白背出来,边晒太阳边喝。

    可是,青悠只看见了一方空空荡荡的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