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录 第78章 我还记得什么？
月黑风不高，四下静悄悄。
宋清珞轻车熟路找到了月楼，就好像她已经来过了许多次。
东方涣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心中一万个佩服，“你怎么知道月楼在哪儿的？”
宋清珞拨开遮挡视线的最后一丛灌木，“那人来通报的时候，你没注意哪里冒烟了吗？”
东方涣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笃定地摇了头。
宋清珞已经确定了几个看守的位置，果然如大汉所说，月楼全天都有人看守着，不过好在这些人没什么能耐，很好控制。
要让这几个人失去知觉，宋清珞完全不在话下，可是刹那之间，宋清珞有了别的打算。
“东方涣。”宋清珞唤了一声。
“什么事？”东方涣应了一声。
“你们狐狸不是最擅长迷惑人心吗？”
东方涣挠了挠头，“还好吧。”
“那你去，帮我把那几个人迷走。”宋清珞小手一指，扫过了月楼附近的所有看守。
“哦。”
这东方涣倒是直肠子，也不问宋清珞为什么不自己解决，乖乖领了任务就去执行。
只见东方涣抖了抖身上的落叶灰尘，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目中有光辉流转宛如春水流波，一圈一圈地漾开去，直要把人引进不可思议的漩涡中。
东方涣身姿袅袅走出灌木丛，迎面就上来一个质问的看守，可就在这名看守与东方涣对视的瞬间，看守无可置疑地沦陷了。
宋清珞远远看清了看守扩散的瞳孔，他原本健全的魂魄被迷得乱了秩序，疯了似的上蹿下跳，直要挣脱那恼人的躯壳。那人的腿在与东方涣对视的瞬间就已经软了，却不可控制地追随着东方涣轻盈的步伐走向了下一个目标。
大约只半刻功夫，东方涣的身后已经集齐了月楼外的所有看守，这群行尸走肉无一不痴迷得流着口水忠心跟随。
东方涣有些得意，对依然蹲在草丛中的宋清珞大气一挥手，“起来吧，危险解除了。”
宋清珞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拍一拍自己的裙摆，走到东方涣跟前，直视他的双眼。
“你怎么……”东方涣戳了戳自己的眼睛，确信自己还没有解除魅惑的看家本领。
宋清珞冷笑一声，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们的眼睛和凡人的眼睛不一样。你们狐族的迷惑法术说到底，都是遮蔽耳目的幻术。可很可惜，我们自降世以来，就对你们的那套办法统统免疫。”
“什么意思？”东方涣有点蒙圈了。
“意思就是，传说瀛洲的仙体都有火眼金睛，能一眼看穿凡间一切幻象，凡间的精怪无论变换成什么样子，瀛洲的仙人都能一眼找出本体。我们红泪山的猎狐人自降世以来，就被赋予了一部分这样的能力，局限只是，我们的能力只对你们狐族有效而已。”
“所以……我们在你们眼里是什么？”东方涣额上已沁出一层细汗。
宋清珞头一歪，不假思索——“狐狸。”
“不，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什么？”东方涣举着自己一只修长食指，指着自己一张超越凡人的俊俏脸庞。
宋清珞头回正，还是一句——“狐狸。”
“不是，我现在已经化成人形了啊？我的手、脚，我的鼻子眼睛，我的嘴，都是人的样子不是吗？”东方涣着急了。
宋清珞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可是在我们眼里，这还是爪子，这还是獠牙，鼻子长长地突出来，两只眼睛高高地吊上去。你还是狐狸的样子，只是穿着人类的衣服，用后腿站立着，不晓得有多滑稽。”
“这、这怎么可能呢！”东方涣仿佛遭了个大霹雳，心绪一荡，法术也受了影响，身后的人微微醒了醒，多出一句惊呼。
“什么人！”
东方涣急忙控制住局面，那些醒过来的人才有齐齐睡去。
这一番折腾，东方涣也稍显冷静，“宋清珞，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说真的？”
“真好笑，我骗你做什么？”宋清珞把双手抱在胸前，疑惑地望着东方涣。
“你、你是醒过来才这样的，还是之前就这样？”
“我好想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我们猎狐人自降世以来，就是能看见你们的本体。”
“那你们应该也能看见我们的人形吧，就好像是、好像是有个开关，你们想看的时候就能看见本体，不想看的时候也能看见我们作为人的样子？”
宋清珞叹了口气，摇头，“东方涣，大概除非你们修得升仙，否则我们看见的永远只会是狐狸的一副面孔。”
“那这怎么可能呢？”东方涣难过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怎么了？什么怎么可能？”
“宋清珞，如果你从一开始看到的堂兄就是那副样子。你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只穿着人的衣服，直立行走的滑稽怪物豁出自己的所有，去拯救更多的怪物呢？”
夜幕下吹来一阵大风，天上的乌云走到朗月身边，一点点将其遮蔽。
宋清珞的如黑瀑般的散发纷飞成刺刀的形状，她的瞳孔在黑暗中飞速扩散，就像被打翻在地的墨盒。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她是那样用力，用力得抬起下颌仰起头。
她直视着东方涣的双眼，几乎是在逼问：
“你刚才说，我是为了你的堂兄，放走了、那三只狐狸的？”
“要不然呢？还会是什么原因？宋清珞，你并不是那样心慈手软菩萨心肠的人吧？”东方涣这一次一点儿没怵，竟也反过来逼问她。
宋清珞被怼得一句反驳说不上来，只能一味否定，“怎么可能呢？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为了一只狐狸呢……”
“所以宋清珞，你究竟记得什么？”东方涣觉得有效，便继续逼问。
“我、我记得我放走了三只狐狸，可是我并不记得为什么。”
“还有呢？”
“我记得我常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四季开花的梨树，还有一块巨大的灵璧石，我很喜欢躺在那里喝酒，可是我不记得为什么。”
“还有呢？”
“我记得在我受到处罚之前，我突然开始疯狂地忤逆姐姐，我做了很多以前从来不敢做的事情，姐姐绝不会让我做的事情，可是我不记得为什么了……”
“呵呵。”东方涣干笑两声，乌云移走，清光满地，“宋清珞，这些事情无一例外地，全都是因为堂兄。”
“不可能。”宋清珞低着头，几乎是在暗吼。
“那你倒是想起来啊？”东方涣数日以来积聚的不满终于得到充足释放，他无数次在心里默默为堂兄叫屈，觉得他为了这样一个绝情的女人弄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不值。
“你在命令我吗？”宋清珞猛然抬头，眼中寒光一闪。
东方涣积聚起来的底气在一瞬间散尽，他怂得直摆手，“怎么敢怎么敢，你有疑问，我就试着给你解答看看嘛。”
宋清珞决心还是放过他，无意再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在浪费时间，终于把精力又放在了正事上，她扭过头去，看着月楼高高的牌匾，对东方涣道：“你把这些人带到远处去，我要进去了。”
“啊？我不进去吗？”东方涣很意外。
“你有必要进去吗？”宋清珞已经开始向入口处移动。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东方涣竟然有点担心她。
“这点水准，我还死不了。”宋清珞立在门前，瘦弱的身影几乎没入黑夜，“你把这些人带远一点，我总觉得里面的东西需要这些活人……”
宋清珞轻车熟路找到了月楼，就好像她已经来过了许多次。
东方涣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心中一万个佩服，“你怎么知道月楼在哪儿的？”
宋清珞拨开遮挡视线的最后一丛灌木，“那人来通报的时候，你没注意哪里冒烟了吗？”
东方涣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笃定地摇了头。
宋清珞已经确定了几个看守的位置，果然如大汉所说，月楼全天都有人看守着，不过好在这些人没什么能耐，很好控制。
要让这几个人失去知觉，宋清珞完全不在话下，可是刹那之间，宋清珞有了别的打算。
“东方涣。”宋清珞唤了一声。
“什么事？”东方涣应了一声。
“你们狐狸不是最擅长迷惑人心吗？”
东方涣挠了挠头，“还好吧。”
“那你去，帮我把那几个人迷走。”宋清珞小手一指，扫过了月楼附近的所有看守。
“哦。”
这东方涣倒是直肠子，也不问宋清珞为什么不自己解决，乖乖领了任务就去执行。
只见东方涣抖了抖身上的落叶灰尘，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目中有光辉流转宛如春水流波，一圈一圈地漾开去，直要把人引进不可思议的漩涡中。
东方涣身姿袅袅走出灌木丛，迎面就上来一个质问的看守，可就在这名看守与东方涣对视的瞬间，看守无可置疑地沦陷了。
宋清珞远远看清了看守扩散的瞳孔，他原本健全的魂魄被迷得乱了秩序，疯了似的上蹿下跳，直要挣脱那恼人的躯壳。那人的腿在与东方涣对视的瞬间就已经软了，却不可控制地追随着东方涣轻盈的步伐走向了下一个目标。
大约只半刻功夫，东方涣的身后已经集齐了月楼外的所有看守，这群行尸走肉无一不痴迷得流着口水忠心跟随。
东方涣有些得意，对依然蹲在草丛中的宋清珞大气一挥手，“起来吧，危险解除了。”
宋清珞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拍一拍自己的裙摆，走到东方涣跟前，直视他的双眼。
“你怎么……”东方涣戳了戳自己的眼睛，确信自己还没有解除魅惑的看家本领。
宋清珞冷笑一声，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们的眼睛和凡人的眼睛不一样。你们狐族的迷惑法术说到底，都是遮蔽耳目的幻术。可很可惜，我们自降世以来，就对你们的那套办法统统免疫。”
“什么意思？”东方涣有点蒙圈了。
“意思就是，传说瀛洲的仙体都有火眼金睛，能一眼看穿凡间一切幻象，凡间的精怪无论变换成什么样子，瀛洲的仙人都能一眼找出本体。我们红泪山的猎狐人自降世以来，就被赋予了一部分这样的能力，局限只是，我们的能力只对你们狐族有效而已。”
“所以……我们在你们眼里是什么？”东方涣额上已沁出一层细汗。
宋清珞头一歪，不假思索——“狐狸。”
“不，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什么？”东方涣举着自己一只修长食指，指着自己一张超越凡人的俊俏脸庞。
宋清珞头回正，还是一句——“狐狸。”
“不是，我现在已经化成人形了啊？我的手、脚，我的鼻子眼睛，我的嘴，都是人的样子不是吗？”东方涣着急了。
宋清珞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可是在我们眼里，这还是爪子，这还是獠牙，鼻子长长地突出来，两只眼睛高高地吊上去。你还是狐狸的样子，只是穿着人类的衣服，用后腿站立着，不晓得有多滑稽。”
“这、这怎么可能呢！”东方涣仿佛遭了个大霹雳，心绪一荡，法术也受了影响，身后的人微微醒了醒，多出一句惊呼。
“什么人！”
东方涣急忙控制住局面，那些醒过来的人才有齐齐睡去。
这一番折腾，东方涣也稍显冷静，“宋清珞，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说真的？”
“真好笑，我骗你做什么？”宋清珞把双手抱在胸前，疑惑地望着东方涣。
“你、你是醒过来才这样的，还是之前就这样？”
“我好想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我们猎狐人自降世以来，就是能看见你们的本体。”
“那你们应该也能看见我们的人形吧，就好像是、好像是有个开关，你们想看的时候就能看见本体，不想看的时候也能看见我们作为人的样子？”
宋清珞叹了口气，摇头，“东方涣，大概除非你们修得升仙，否则我们看见的永远只会是狐狸的一副面孔。”
“那这怎么可能呢？”东方涣难过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怎么了？什么怎么可能？”
“宋清珞，如果你从一开始看到的堂兄就是那副样子。你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只穿着人的衣服，直立行走的滑稽怪物豁出自己的所有，去拯救更多的怪物呢？”
夜幕下吹来一阵大风，天上的乌云走到朗月身边，一点点将其遮蔽。
宋清珞的如黑瀑般的散发纷飞成刺刀的形状，她的瞳孔在黑暗中飞速扩散，就像被打翻在地的墨盒。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她是那样用力，用力得抬起下颌仰起头。
她直视着东方涣的双眼，几乎是在逼问：
“你刚才说，我是为了你的堂兄，放走了、那三只狐狸的？”
“要不然呢？还会是什么原因？宋清珞，你并不是那样心慈手软菩萨心肠的人吧？”东方涣这一次一点儿没怵，竟也反过来逼问她。
宋清珞被怼得一句反驳说不上来，只能一味否定，“怎么可能呢？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为了一只狐狸呢……”
“所以宋清珞，你究竟记得什么？”东方涣觉得有效，便继续逼问。
“我、我记得我放走了三只狐狸，可是我并不记得为什么。”
“还有呢？”
“我记得我常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四季开花的梨树，还有一块巨大的灵璧石，我很喜欢躺在那里喝酒，可是我不记得为什么。”
“还有呢？”
“我记得在我受到处罚之前，我突然开始疯狂地忤逆姐姐，我做了很多以前从来不敢做的事情，姐姐绝不会让我做的事情，可是我不记得为什么了……”
“呵呵。”东方涣干笑两声，乌云移走，清光满地，“宋清珞，这些事情无一例外地，全都是因为堂兄。”
“不可能。”宋清珞低着头，几乎是在暗吼。
“那你倒是想起来啊？”东方涣数日以来积聚的不满终于得到充足释放，他无数次在心里默默为堂兄叫屈，觉得他为了这样一个绝情的女人弄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不值。
“你在命令我吗？”宋清珞猛然抬头，眼中寒光一闪。
东方涣积聚起来的底气在一瞬间散尽，他怂得直摆手，“怎么敢怎么敢，你有疑问，我就试着给你解答看看嘛。”
宋清珞决心还是放过他，无意再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在浪费时间，终于把精力又放在了正事上，她扭过头去，看着月楼高高的牌匾，对东方涣道：“你把这些人带到远处去，我要进去了。”
“啊？我不进去吗？”东方涣很意外。
“你有必要进去吗？”宋清珞已经开始向入口处移动。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东方涣竟然有点担心她。
“这点水准，我还死不了。”宋清珞立在门前，瘦弱的身影几乎没入黑夜，“你把这些人带远一点，我总觉得里面的东西需要这些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