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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灯愿 霜降(一三九)谋生

    听说最近有长倾国的人四处逃难,为了避免疫病传过来,三个邻国不得不开始提防生人。

    “山上。”南云道。

    掌柜一听,倒是饶有兴趣,不过他没有多问,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满身穷酸样,肯定是穷人家跑出来的,“把你们的袖子掀开我看看。”

    定是要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聚蛇草中毒的迹象,两人照做,将袖口撩了起来。

    “不应该啊?”掌柜仔仔细细地看着。露出来的四只胳膊,皆是皮肤光滑细腻,除了高点的那个肤色要深一些,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来做粗活的。

    “你把帽子取一下。”该来的还是要来,掌柜站在天南星面前。眼里这双手满是刀伤留下的疤痕,又看着两条白皙的胳膊,反差着实有些大了。

    天南星愣住,来自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如果他被认出来,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没听南云的话。

    进了城不久,他们就看到有酒楼在招工,准备翻修。搬搬砖,铲铲沙,这些活儿只要有手有脚都会做,最主要的是工钱日结!

    南云奔着一日六个银贝壳就来了,虽然少得可怜,但他们缺钱,五天下来就有三十个了,买点米面还是可以的。

    刚要走过去,就被叫住了。说好了两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论如何天南星都不可能坐享其成,他笑着,“南云,我赚的钱就用来买衣服吧。”

    天南星伸手缓缓取下了斗笠,闭着眼屏住呼吸,像在等人念他的判决书。

    “咦?”掌柜围着他转了一圈。

    这一声“咦”让他紧张得手心出汗。

    “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掌柜满脸疑惑,捋了捋胡须,单看这两个娃子的面相,哪里跟“穷酸”二字沾得上边?

    天南星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掌柜并不认识他。

    “跟家人赌气跑出来的,现在没钱用了。”南云走上前,将天南星挡在身后。

    掌柜听了恍然大悟,过后又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他们招了。

    在场的全是中年男人,要么五大三粗,要么强壮健硕,跟他们一起,这两个少年就显得格格不入。那些人投来异样的眼光,让天南星浑身不自在。

    面前有两个活儿,一是将路边的砖头搬到在建的酒楼里,二是将空地上的泥沙和在一起。或许是掌柜见他们年纪太小,做不了太重的活儿,于是让他们和泥去了。

    和泥的,人手一把铲子,长这么大天南星连铲子都没见过两次,这还是第一次拿在手里,心里想了很多,反正不太好受。他怎么也没想过,他和南云为了吃口饭竟然做起了这些活儿,这些曾经和他毫不沾边的活儿。

    正愣着,铲子和泥沙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沙沙”声传来,旁边的中年人已经开始了。

    南云看着,学了他们的样子一脚将铲子戳入泥沙中,再满满一铲出来,手上却是没拿稳,散落在地。

    看着轻松,实则是重到离谱,混了水的泥沙不比石头轻。

    “我说你们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就别来掺和了。”左边一个稍微有些发福的男人斜着眼看他们,随后在手上吐了唾沫搓开,又拿了铲子铲起来,语气很是轻蔑,“做没做多少,到时候还分走十二个贝壳。”

    南云听了,瞪了那男人一眼,“又没分你的。”

    “哟,脾气还挺大。”男人笑得轻蔑。

    要不是天南星拦着,照南云的脾气不是动嘴就是动手,眼下他们这种情况,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两人走到一边,离那些人远了些。

    南云手脚发狠,泄愤似的将铲子戳入泥土中,几次过后已经找到了发力点,能够将托着满满当当泥沙的铲子保持平稳。

    天南星也学着,没几次掌心就发了红,半个时辰过后,手上摩起了水泡。这一天下来,估计手都得废。

    “你先停着,看我。”南云逐渐找到了技巧,叫住天南星。

    只见他两腿分开比肩宽,双手拿着铲把,手上腰上同时发力,腿上也成了半个弓步,利用惯性猛地将铲子送到地上堆着的泥沙中。

    “像这样腿发力,腰上收着点,不然明天有你好受的。”南云道。

    天南星边听边学。

    “铲出来过后,手上用力。”南云放慢了动作,仔细做着示范,最后将泥土倒入桶里,“看清楚了吗?你试试。”

    天南星点点头,看是看清楚了,可能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照着南云说的那样,利用惯性手上发力——

    突然,整个人消失在南云面前。

    往地上看去,他已经嵌在了泥沙中。刚才没注意,铲了个空,又用力过猛,将自己扔出去了。

    “叫你手上发力,没叫你全身用力。”南云有些无语,过去将他一把拉起,“恶狗抢屎都没你这么有气势。”

    爬起来时,天南星身上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像泥人。

    “失误失误。”天南星赧然地笑笑,抖抖衣服上的泥沙。

    这一幕被对面的人看了,几个人围着笑了起来,“花瓶子就别做这些事了。”

    “说谁花瓶!”南云瞬间变了脸,一把将铲子扔在地上,隔着中间的泥沙,与对面的人对峙起来。

    有人看不惯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总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作势就要吵两句,好在又有人来拦住,“少说两句嘛,别个还是小娃娃。”

    而这边天南星也拦住了南云,要是这一吵,吃亏的只有他们自己。

    傍晚,总算收了工。天南星因为用了太多的力,手和腿控制不住的发着抖,掌心的水泡已经破了,黏着皮肉,疼痛难忍。

    掌柜最后多给了他们两个银贝壳,“这些活儿你们吃不消,还是快回去吧,别让爹娘挂念。”

    最后一句话,突然又击中了天南星。会挂念他们的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