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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力乱神 第699章 上当

    地平线上翻涌着墨色云团,待烟尘稍散,竟是密密麻麻的铁甲军列,剑戟如林,在日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寒芒。

    肃杀之气裹挟着泥土腥味儿扑面而来,寨中众人虽早有预料,喉间仍不由得发紧。

    他们下意识握紧身旁兄弟的手,铠甲碰撞声里,是彼此加速的心跳声。

    萧天歌埋伏的这支奇兵蜷缩在山道两侧的密林里,枯枝藤蔓将他们的身形遮掩得严严实实。

    弩箭早已上弦,火药罐的引信也已备好,他们清楚这场伏击难以重创敌军,但只要能拖延一时,寨子里的防御便能多一分准备。

    山风掠过林间,带着血腥气的风掀起众人衣角,所有人屏息凝神,只等敌军踏入陷阱的那一瞬间。

    萧天歌握着茶盏的指节发白,滚烫的茶水在杯中泛起细碎涟漪。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备战呼喝,却压不住他心底翻涌的不安。

    沙盘上的小木人标注着各处兵力,可敌军那团用黑石堆砌的标记,沉甸甸地压在咽喉要道。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案裂痕,他深吸一口气,将残茶泼在地上,暗哑的声音惊飞了帐角栖息的寒鸦:“但愿这一次……能撕开个口子。”

    可尽管已经如此准备,壕沟、投石车、火药罐早已布防周全,可想到那支能操控军队动向的“非人”力量,他喉间还是泛起一丝苦涩。

    这个小土丘挖掘战壕上,尽管萧天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们还是做好了最好的准备。

    身旁传来兵刃擦拭的沙沙声,是把总带着几个兵卒抱来新制的火药罐,甲胄上还沾着壕沟里的湿泥。

    火光映着众人带疤的脸庞,那些曾在记忆里浴血的身影与眼前重叠。

    原来最坚实的壁垒从来不是夯土墙,而是这些愿意用脊梁为他挡住刀枪的兄弟。

    他忽然低笑一声:“扛不住也要扛,大不了……再死一次。”

    就在那军队从这小土丘经过之时,萧天歌扯着嗓子发出惊雷般的嘶吼:“弟兄们——上啊!”

    这声呐喊如同一根点燃的引信,霎时引爆了整条战壕。

    埋伏在土墙后的兵卒们如离弦之箭暴起,踩着壕沟里的积水狂奔而出,铠甲碰撞的声响汇成铁流奔涌的轰鸣。

    众人咬断火药罐的棉线,臂弯肌肉贲张间将陶罐掷向敌阵,火舌顺着引线窜出的瞬间,半空绽开无数橘红色的花——

    “轰隆!”

    第一声爆炸掀飞了前排铁甲兵的盾牌,碎陶片混着硫磺味的浓烟劈头盖脸砸下。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火药罐如流星坠落,在密集的军列里炸出串串血花。

    惨叫声与甲胄碎裂声此起彼伏,被气浪掀翻的士兵像断线木偶般抛向空中,未燃尽的引线在泥地里滋滋作响,将漫天火光染得如同炼狱。

    这场袭击很快便结束,萧天歌挥刀劈开最后一名敌兵的咽喉,滚烫的血溅上他半边脸。

    当弟兄们踹开辎重的帐篷时,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空荡荡的帐篷里只有几捆发霉的稻草,别说火炮弹药,连半枚铁砂都不见踪影。

    “不对劲!”把总猛地踢翻木箱,木屑飞溅间,都是空空如也。

    就在此时,轰轰轰的声音从远处扎营方向突然传来,是震耳欲聋的炮响!

    数发铁弹呼啸着砸在寨墙外侧,夯土块如雨般剥落。

    萧天歌瞳孔骤缩。

    按前世记忆,敌军扎营后至少要两个时辰,火炮营才会从后方赶到。

    而且眼前这群穿着火炮营号衣的敌军,分明是他亲手带队“剿灭”的——他们的腰牌、甲胄甚至连炮车辕马的烙印都分毫不差!

    “不好,是陷阱!”他突然拽住身旁小兵往壕沟里扑,第二波炮响掀起的气浪擦着头皮掠过,“他们用活人当幌子引我们分兵!真正的火炮营……已经到前面了!”

    回应炮火的尖啸骤然划破夜空,寨墙上的投石车臂杆猛地扬起,裹着火药罐的巨石如流星般砸向敌营。

    但把总盯着半空炸开的火光,铁指甲狠狠抠进夯土墙:“不对!”

    他指着投石车后方尚未点燃的火罐堆,声音被炮响震得发颤,“壕沟里的连环火药引信也没拉——咋就先把投石车亮出来了?”

    萧天歌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本该作为后手的投石车过早暴露在敌炮射程内,而更阴狠的陷阱阵列却纹丝未动。

    夜风卷着硫磺味掠过耳畔,他突然想起出发前藏在密道里的备用引信——那些本该依次引爆的机关,此刻为何提前炸响?

    “管他的!”萧天歌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刀尖挑起地上半块甲片,冷光在眼底迸裂,“走!捅他们后庭去!”

    他猛地转身指向敌营侧翼,那里正是火炮射程的死角地带。

    兵卒们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粗野的笑。把总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攥紧铁铳低吼:“弟兄们,抄家伙跟上!”

    甲胄摩擦的声响里,所有人突然明白了——与其困在陷阱里被动挨打,不如用最野的路子撕开防线。

    夜风掀起萧天歌染血的衣襟,身后是响起参差不齐的吼声,刀刃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

    这群刚从假火炮营陷阱里爬出来的亡命徒,竟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劈向敌军扎营的暗影处。

    萧天歌踩着敌尸跃起时,铁靴碾过甲片的脆响让他猛然一震,这场景竟与失败的那一夜如出一辙。

    可眼下掌心的刀疤还在发烫,身旁把总怒吼着轰开火铳营前排,铅弹擦着他耳际嵌入身后树干,爆出细碎木屑。

    “跟我冲!”他挥刀劈开火绳枪的支架,刀风卷着硝烟扫过敌兵面门。

    弟兄们踩着他的脚印突进,有人用血肉之躯撞开拒马桩,有人将火药罐丢进了火铳营中。

    火光里弟兄们的影子,与记忆中那些倒在血泊里的身影重叠又分开。

    当他第一个撞开火铳营的辕门时,身后传来连绵的甲胄碎裂声。

    原来那些曾在记忆里冰冷的尸体,如今正踩着鼓点般的步伐,把火铳营的防线踏成飞溅的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