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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的现代生活 第329章 我有一计,请府君静听

    “先前与府君打赌时,我确实存着说服刺史的念头,如今听完始末,我也不瞒府君,我说服不了。”

    偏厅中,澹明坐在矮凳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道:“不把治下百姓当人,又拿不出令他心动的利益交换,如何劝服,总不能要求我用道德绑架他吧?”

    “道德绑架?这词倒是新奇形象。”卢照民愣了一下,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眼睛忽然一亮:“好词,好词。”

    来了,文人病又犯了。

    “现在似乎不是咬文嚼字的时候吧。”澹明提醒道。

    卢照民连连告罪,又有些为难:“既然连你也无法说服使君,此事该如何是好。”

    澹明凝视着一脸焦急的卢照民,忽然很是认真问:“府君,我请教你个问题。”

    卢照民略显诧异,抬手示意:“请。”

    “你为什么要救她们?”

    “嗯?”卢照民怔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救她们?”澹明重复了一遍,继续道:“从你的角度来看,上官既已决意舍弃,你不过一个郡守,又能改变什么?”

    “这些被掳掠的女子也不是你治下之民。”

    “即便全部被杀或者被掳走,朝廷要计较,也不会降罪与你。”

    “除却你的身份和职责,你还是大族之后,而且即便要降罪,如今朝廷恐怕也无力越过刺史追究你的责任。”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主动揽下这个差事,明知道你的上官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放弃这些人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愿意放弃,甚至连我这个八岁小孩随口说的话都当救命稻草?”

    “况且,这件事要是成了,功劳大概率会被你的上官抢去,但若是失败,所有罪责都将由您承担,后世也会戳着你的脊梁骨叫骂。”澹明神色认真,轻声道:“既无利可图,又无誉可得,您究竟所求为何?”

    “你...图什么?”

    沉默良久,卢照民缓缓抬起眼帘,目光与眼前的小童相接。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分明:“图官民相济,图善恶有道,图天下归一,图万世太平。”

    “图....”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家国永安。”

    “卢某资质平庸,得居郡守之位,实赖祖荫,然既食君禄,当尽其责。”

    “这些落难女子虽并非我治下百姓,但也是我天朝子民,州县虽有疆界,血脉岂分彼此?”

    “我想救她们。”他的声音忽然坚定起来:“不止想救她们,更要救整个天下,我虽力薄才疏,但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从这开始吧。”

    字字千钧。

    说完,抬头看着澹明那锐利似剑的目光,不偏不倚。

    澹明凝视卢照民片刻,忽而展颜一笑:“府君有这心志,那就够了。”

    有了信念,才能有决心。

    有了决心,才有机会翻盘。

    那刺史虽然靠不住,但还好还有一个汉官可以依托。

    自己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卢照民忽然也反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何要救她们?”

    说完,便见到了澹明那像是看痴儿一般的目光。

    卢照民轻咳两声,正色道:“我当然知道令姊也还在囚营,然若仅为救一人,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没啥理由。”澹明随意地耸耸肩:“我图念头通达,单纯觉得人应该有人的活法,不应该连畜生都不如。”

    “饿了就该吃饭,吃菜,喝粥,怎么样都行,而不是啃树根,嚼树皮,吞观音土,甚至以人为食。”

    卢照民一时语塞:“仅此而已?”

    “还不够么?”澹明从凳子上蹦跶下来,伸了个懒腰:“是不是觉得太过简单?可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你们这些大官却都没能做到。”

    听到澹明这话,卢照民沉默了。

    忽然,他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澹明,轻声道:“你当真...仅有八岁?”

    “我姐是这么说的,应该没错。”澹明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瘦小的身形,又扯了扯略显宽大的衣袍:“看样子应该也没差多少。”

    卢照民不由轻叹一声:“若非宿慧天成,小小年纪怎能有此等见识。”

    “还行还行,至少这辈子是人。”

    “既如此,我们当如何解救那数千女子于水火之中?”卢照民正色起来,无半点轻视:“看你这般神态,想必已有良策。”

    “办法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府君能不能下定决心,毕竟,可能得赌一赌。”澹明捏着下巴道:“说不定得以命相搏。”

    卢照民眉头紧锁,沉声问道:“有几分胜算?”

    “五十五十吧。”

    卢照民神色一振:“有三分胜算便足矣,强过十死无生。”

    说罢,他整肃衣冠,郑重道:“但请明示良策,卢某定当竭力相助。”

    澹明略作沉吟,道:“府君既是一郡之守,麾下应该有自己的直属兵马吧。”

    卢照明微微颔首:“郡兵倒有两千余众,只是...”

    他顿了顿:“调兵之权不在我身上。”

    “我知道,名义上这些郡兵是归属中央派遣的都督统辖。”澹明哪里还不懂这个烂透了的朝代:“但现在这个时候,府君可别说连自己郡的两千郡兵都调动不了。”

    听澹明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卢照民神色微黯,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八岁孩童所言非虚。

    按制,各地州郡的郡县兵平日虽归郡守统领,然遇战事则需听命于朝廷所遣都督,这本就是朝廷为防地方坐大所设之制。

    如今世道不同,当今天子暗弱,诸王纷争,朝纲废弛,各州豪强谁不在暗中蓄养私兵,以待天时。

    更别说范阳郡是他卢氏的大本营。

    这两千多在册郡守兵打仗倒不一定很会打,让他们替朝廷出征,也不一定愿意。

    但若是让他们为卢氏赴死,这两千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人会皱一下眉头。

    而这尚只是明面上的数目。

    至于各家坞堡中究竟藏了多少甲士,莫说他这个区区郡守,便是族中长老也未必尽知。

    一念及此,卢照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面色微赧,低声道:“调动...自然是可以的。”

    话音未落,脸上几分愧色愈发浓重。

    方才还在高谈为国为民,转眼却要承认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两千....估计只能调动五百左右,多了估计就不行,人多容易暴露,而且也不能影响范阳军防,可五百步卒好像也不顶用。”澹明挠了挠头,似乎有了想法,眨了眨眼,低声问道:“有骑兵么?”

    “这...。”迟疑了片刻,卢照民轻声道:“我能调动的重骑应当能有八十,轻骑勉强能有三百。”

    “还真有,八十重骑,三百轻骑,府郡也是有些实力的啊。”澹明闻言,挑了挑眉啧啧道。

    “惭愧...惭愧...”卢照民脸有些涨红。

    可不要被后世影视剧骗了,古代的重骑概念可不是电视演的那样跟纸糊一样,是个所谓的武林高手都能在其中来去自如。

    真正的重骑可是人马俱甲的具装骑兵。

    历史上李唐的太宗皇帝李二凤在虎牢关与窦夏一战,可是只用了骁骑三千五百便大破夏军十万大军,其中“精锐千余骑,皆皂衣玄甲”,就是那传说中的【玄甲军】。

    虎牢关之战中,玄甲军的核心参战兵力约1,000人左右,但实际冲锋时可能更少。

    真正的【千骑卷平冈】。

    哪怕是后世闻名的淝水之战,北府兵也是以步军为核心,骑兵多为轻骑侦察或侧翼骚扰,具装骑兵直接没有记载,有人推测或许也仅有数百而已,甚至没有。

    在南北朝,像这种重骑兵,普通郡守根本无力承担,或是仅有少量将领亲卫装备马铠。

    边镇或者富裕一点的郡守或许能勉强有五十到二百重骑,但需要朝廷支持或者豪族豢养。

    可这位卢府君能调动的重骑就已经有八十,那私底下卢氏或者那坞堡到底还有多少。

    嗯....不敢想...

    这些个大族啊,勾连自保,控制政治经济,已成气候,却不思庇民护民。

    且得意个几百年吧,后世会有位姓“黄”的落第学子用行动落实【天街踏尽公卿骨,甲第朱门无一半】。

    还有位姓“朱”篡位夺权者会搞个【白马驿之祸】送他们最后一程。

    公以此兴,必以此亡。

    “轻重混编有三百多....两千郡兵...嗯...好像用不上那五百了...”

    卢照民一怔,忽然探身问道:“你莫不是打算让我这两千郡兵去跟蛮族正面交锋吧。”

    “莫说一个照面,怕是连军阵都未列好就要全军覆没,而且族里也不会同意的。”

    “更何况,万一被那步摇莫跋发现,我范阳郡那十几万百姓可就保不住性命了。”

    “那自然不是硬碰硬,别说你两千郡兵,就是两万大军也敌不过蛮族铁骑。”澹明摆摆手,表示对郡兵战斗力不抱希望。

    “那你的意思是...”卢照民眉头紧锁,有些不解。

    澹明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府君且附耳过来,给你说说我的计划。”

    卢照民略作迟疑,终究倾身向前。

    不过片刻,澹明后仰身子,眉梢轻扬:“怎么样,是不是很大胆。”

    卢照民听完却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喉结滚动数次,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确定吗?”

    “当然。”

    忽然猛地直起身子,顾不上失仪,失声道:“这就是你说五十五十的概率?!”

    “你怎么算的?!”

    “要么成,要么败,可不就是五十五十了。”澹明手一摊,一脸无辜:“难道府君还指望会有第三个结果么?”

    “这...那..这...”卢照民手指颤颤指着澹明,半天想不出一个词,半晌才憋出一句:“太离谱了!”

    “府君也觉得离谱是不是,也觉得不可能是不是?”澹明呵呵一笑。

    “这何止离谱,简直荒唐,简直异想天开,简直痴人说梦!”

    “那就对了。”澹明见状放下心来。

    “嗯?”卢照民一时愕然。

    “连府君都这样认为了,以那步摇莫跋现在跋扈的模样又怎么会想到。”澹明双手抱胸,嘴角微微上扬:“恐怕全天下都不会有人敢像我这样去做。”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你....”卢照民咽了咽了口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府君,这个时候你对我,只能是信任。”

    “对付这种强大的敌人,只能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虽然不一定能成,但这却是所有法子里最接近成功的一个,除此之外,府君还能想到其他办法么?”澹明问道。

    “我...”卢照民很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沉吟许久,回想起今日所见种种,又想起那囚营数千女子,卢照民抬起头望向澹明,下定了决心,道:“便依你的法子走。”

    “若是事败,大不了一死以谢天下。”

    “府君别那么悲观,只要你前面几步走好走稳,哪怕是失败了,也不会追究到你身上,更不会牵连到范阳卢氏。”澹明笑了笑。

    卢照民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那你呢?”

    “我?”澹明挠挠头,手一摊:“再想办法脱身就是,放心,死不了,府君不必挂怀。”

    “好。”卢照民缓缓点头,站了起来,忽而整衣正冠,向眼前这个八岁孩童深深一揖:“那数千可怜女子,便托付与你了。”

    说完,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方温润玉佩,双手奉与澹明:“此玉随我二十余载,今日相赠,权作信物。”

    “见此玉如见卢某,崔小郎君但有所需,尽管吩咐府中管事置办,必当竭尽所能。”

    澹明也敛去笑意,庄重地接过玉佩,也端正回了一礼,正色道:“辛苦府君奔走。”

    “惟愿你我同心戮力,解那黎民倒悬之危。”卢照民凝视着澹明,神色肃穆。

    二人相对长揖之际,窗外竟响起了一声洪亮的鸡鸣。

    东方既白。

    半个时辰后,数骑快马踏碎晨露,疾驰出城,直奔范阳郡方向而去。

    随后,几名管事带着仆人数十,穿街过巷,大肆采办。

    又过一个时辰,身着绛色官袍的卢照民肃然出府,乘坐轿子前往刺史府。

    而此刻的澹明,却蜷在锦被中呼呼大睡。

    睡姿极为放肆。

    发育期间,睡眠很重要。

    要是睡眠不足很容易长不高的。

    .....

    蛮族大营。

    数名披发左衽的士卒围坐在篝火旁,看着锅里的米汤,唉声叹气。

    “怎地大王突然就下令不准靠近囚营了。”一个满脸刺青的士卒用骨匕搅动着汤水,啐了一口:“日日喝这清水般的米汤,嘴里都能淡出鸟来!”

    旁边额缠兽皮的同伴冷笑道:“吃肉倒是其次,连去囚营找乐子都不许,还真是稀奇了,什么时候这中原女子变得这么金贵了,又不是什么所谓的高门贵女。”

    “便是真贵女又如何?”另一个同伴也嗤了一声,咧嘴露出黄黑交错的牙齿,舔了舔嘴唇:“就是真贵女我也尝过不少了。”

    “没什么区别嘛,不就是白了点,嫩了点,哭起来声音大了点。”

    “我说你们几个,都管好自己的舌头,敢对大王的军令有异议,不想活了?”老卒搅拌了一下米汤,抬眸扫了扫众人,目光如刀:“大王的军令是什么就是什么,连大祭司都要遵循,你们几个小狼崽敢有意见?”

    “再说了,这趟南下抢的财货,够你们回草原娶三个婆姨了,忍几天没肉又如何,想要造反你们还嫩点!”

    “哪能呢,可别乱说,我们对大王那可是忠心耿耿啊。”几个小卒缩了缩肩膀,又赔着笑脸凑近讨好道:“老叔,您行行好,您那还有没有肉干。”

    “给咱们几个小狼崽过过荤腥也好啊。”

    “滚滚滚,哪里还有半丝肉干,早被你们这群饿狼啃光了。”老卒瞪了一眼几人,作势要打,众人嬉笑着连忙躲开。

    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老卒这才扭头望向囚营,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精光,轻声道:“放心吧,这些汉家女子,一个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