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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气运女主后,她不走寻常路 第393章 妖灾过后。

    千玄宗。

    妖灾停止后,寂静的山门终于有了人气,不再是之前那般颓然萧瑟的感觉。

    大难之后,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

    哪怕已是厚重寂寥的秋,也被衬得鲜明起来,一点都不显得荒凉。

    细碎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笑声还带着嘶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灵霄峰的小院一如既往的安静,门角挂着风铃,风轻轻一吹,铃声清脆悦耳。

    被装点的很精致的院子中央放着一张藤椅,雪白的少女正懒散躺在上面,身边的茶炉咕噜噜冒着泡。

    她半垂着眼,腿上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雪白指尖随意翻着。

    秋日的阳光不烈,照在人身上微暖,雪白的发丝被光映的透明,比最纯净的雪还要白几分。

    小院的门前站着一个人,他驻足了很久,却迟迟没推门进去。

    手臂抬起又放下,纠结的情绪几乎要将人撕碎。

    “谢小元,你在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谢元愣愣回头。

    黄裙少女正拎着一个食盒站在他身后,她微微歪着头,似乎在疑惑。

    那张漂亮的脸还有些苍白,但唇瓣红润润的,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

    “师姐……”

    谢元哑着嗓子轻唤了一声。

    张扬自信的少年红了眼眶,大病初愈的身体还有些单薄,脸颊上没有一丝肉,下巴消瘦的几乎要将人戳死。

    这副样子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秦韵虞有些心疼,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头。

    “多大的人了,哭什么?”

    谢元低着头,眼底蓄满了泪,嗓子酸涩肿胀的几乎说不出来话。

    秦韵虞微微叹气:

    “好吧,想哭就哭,反正你还小呢。”

    她刚说完,少年的眼泪就倾泻而下,像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就可以保护好小祺安……”

    他抽噎着,声音破碎,每一句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

    “要是我护住了祺安,小师妹就不会…就不会……”

    谢元看了一眼院中的少女,那头白发几乎要刺伤人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破碎的话语融在了呜咽声中,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秦韵虞脸上的表情慢慢沉寂下来,垂下的眼眸也泛着湿意。

    “别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人怪你。”

    谢元摇头,滚烫的泪砸在颌骨上,沿着瘦削的下颚坠下。

    “是我的错……”

    “如果我再有用一点,就可以保护好所有人……”

    他低头看着手心,微薄的灵力闪过。

    筑基。

    他如今的修为。

    修为一夜之间清零,丹田破碎又重建,其中的痛与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少年从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他唯一不敢面对的,只有他的小师妹。

    那是漫漫仙途中最出色的一位天骄,是如今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

    天下之大,只有他得到了对方的偏爱。

    倾囊相授,悉心教导。

    可他却无能至极,让她的心血付之东流,毁于一旦。

    甚至连朋友都护不住,只能看着比他还小的少女冲在最前方。

    如今,天骄落入泥潭,白衣染上污秽。

    他的无能也是害她跌下神坛的罪责之一。

    谢元紧紧握着拳,眼泪连成串的往下落。

    他现在,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一声声的呜咽里面满是自责愧疚。

    秦韵虞不知道要如何劝这钻了牛角尖的人,只能无奈地轻拍着他的肩。

    少年浑身颤的厉害,再也看不出从前的意气风发。

    门口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

    但院中的人却从未回头,仿若没有察觉一般依旧慢吞吞的翻着书。

    茶炉沸腾的水汽氤氲开来,模糊了少女的轮廓。

    弗清念读完最后一个字将书合上,哒地一声,耳畔却没有一丝声音。

    她拎起水壶,动作优雅从容的泡茶。

    茶水刚泡好,桌上便落下了一个大大的食盒。

    微甜的气息从里面飘出来,萦绕在鼻尖。

    黄衣少女自来熟的坐在了她的对面,还强硬的将眼眶通红的少年按在旁边。

    谢元死死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一眼。

    秦韵虞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和少女打招呼。

    弗清念的目光落到她的唇上,略微停顿了一会才开口回应。

    “嗯,今天天气确实很好。”

    对面的少女眼睛弯了弯,似乎很开心。

    她又开口说话,接着打开了食盒,拿出了几碟卖相很好的甜品。

    尽数推到了她的眼前。

    弗清念看着她的动作,缓慢分析出她说话的内容后微微点头。

    她捏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软糯滑嫩,入口即化,微薄的甜混着浓厚的花香在唇齿间炸开。

    味道很好。

    至少不喜甜的弗清念也能完整的吃下一整块。

    “小师妹,怎么样?”

    秦韵虞期待地望着她,“喜欢这个味道么?”

    对面的人抿了一口茶水后安静点头,视线不经意划过她的唇后才开口。

    “喜欢。”

    秦韵虞指尖颤了下,她垂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咬住杯沿后才含糊地开口。

    “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少女的唇被茶杯挡住,腮边的软肉微动着,似乎只是在喝茶,

    弗清念眨了下眼,又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品着,没有回话。

    秦韵虞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眼底骤然泛起厚重的水光,她无措的垂眸,遮住那抹狼狈。

    她的小师妹,在折损了一身寿命之后,如今连听觉也丧失了。

    只能依靠读唇语去分辨,可怜到了极点。

    秦韵虞眼眸晃的厉害,眼泪差点挣脱束缚,掉进茶杯里。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压下一切难过。

    不能哭。

    骄傲的人不喜欢被怜悯,她不能让小师妹难堪。

    秦韵虞趁着对面少女垂眸的刹那抹了把眼睛,将水意擦净。

    她重新挂起笑脸,和从前一样灿烂,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元还沉浸在愧疚中,眼前的桌沿上却被推来了一个茶杯,白皙的指尖有些透明,几乎能看见血管的走势。

    他愣了一下,终于缓缓抬头。

    “小师妹......”

    弗清念看着他红肿的眼眶,仔细思考了下,开口道:

    “修行如登山,不在于速度,而在于每一步是否踏实。”

    “重头再来,也不失为一种机缘,刚好可以将过去遗漏的风景,全部补回来。”

    谢元没想到她会安慰自己,一时间微微愣住。

    弗清念见对方呆呆望着自己,以为是她说的太深奥,于是又思索了一下,重新开口。

    “师兄见过竹子拔节么?”

    谢元红着眼愣愣点头。

    弗清念抬起手,指尖凝住一缕寒气,在空气中勾勒出纤细竹影。

    “第一年栽下的竹,不过长三寸。”

    “三年间,它总在土下蔓延根系,待到第四年破土──”

    少女指尖的寒气突然向上疯长,瞬间抽条。

    “一日便能窜高三尺。”

    谢元怔怔看着雪色的竹影,有些恍惚。

    直到寒气消散他才回神。

    弗清念将茶杯举起,递到少年面前。

    “修行就像扎根,你能走多远,取决于你的根有多深。”

    “这条逆天而行的路,也像山涧水,看似绕了远路,其实每一条弯都在雕刻更深的河床,再走一遍,水声只会比从前更响。”

    她唇角微微扬起,眼眸平和清透,“茶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谢元看着少女,眼眶慢吞吞又蓄满了眼泪,他抖着手接过了茶杯,低下头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喝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忍着鼻尖的酸,小声说:

    “谢谢小师妹……”

    “我知道的,我不会因此放弃的。”

    他只是感觉,他配不上小师妹对他的好,为他的付出。

    明明是那样好的人……

    为什么偏偏苦难专挑她一人。

    谢元咽下微苦的茶水后将茶杯放好,他低着脑袋闷闷地道歉。

    “抱歉小师妹,我没能找到蜃楼花,你的病……”

    他顿了顿,愧疚化作刺骨的疼,从骨骼蔓延至血肉,指尖都在微微痉挛。

    弗清念垂眸摸着杯沿,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蜃楼花生来就带着三分虚妄,它只在和平年岁里盛开,不降乱世。”

    “找不到很正常,不必自责。”

    她顿了下,才又轻声开口:

    “我的病,暂时还不碍事。”

    上次天道散下的天光还算有点用,至少她暂时听不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了。

    至于能撑多久,她也不太确定。

    谢元忍不住抹了下眼睛,眼角都有些刺痛。

    无用,无力。

    像是站在万丈悬崖边上,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这种无能为力的钝痛,比丹田破碎时更甚。

    谢元努力克制住情绪,整个人都崩的紧紧的。

    他拿出了一截断剑放到桌上。

    “对不起小师妹,你送我的赤离剑……断了。”

    “我没有保护好它。”

    少年皱着眉,眼巴巴的看着赤离,眼底的痛刻骨铭心。

    剑修的剑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剑断了,和人死了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这可是小师妹送他的。

    弗清念看了眼少年脸上的表情,又盯着只剩一半的赤离剑看了一会。

    她在两人的目光下握住剑柄,举起,断剑横着划过。

    “轰!”

    一道闷闷的轰鸣声传来,冷白剑气破空飞行,万千树叶都在这一击下纷扬掉落,天空的云彩都被震碎,一直延伸至千里之外。

    弗清念随意挽了个剑花就收了手,将赤离剑重新放了回去。

    “剑只是外物,剑心才是根本。”

    “心中有剑,手中便有剑。”

    “师兄,剑要随心动,别被外物限制住了手脚。”

    “断剑,也能用。”

    谢元张大嘴巴,脸上的震惊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这这……这就是剑道天才真正的实力吗。

    断剑也能玩出花来。

    被弗清念狠狠帅了一脸的谢元短暂遗忘了伤感,他捧着剑,眼睛亮晶晶的。

    “我明白了小师妹!”

    “我一定向你看齐,不会让你的心意白费!”

    谢元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意,泛红的眼眸舒展开来,终于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

    他起身,却没有和从前那样扭头就跑,反而是认认真真弯腰鞠躬。

    “谢谢小师妹。”

    风风火火的少年郎终究是在这一场巨变之下,一夜长成了大人。

    …

    祺安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梦见王伤了姐姐。

    梦见姐姐冰冷的驱逐他。

    然后,他没有家了。

    从出生起他便是独自一个,所以最害怕孤独。

    在好不容易有了归属之后,一切却如泡沫般骤然破碎。

    坏的人类将他抓走,谢元哥哥很努力的在救他。

    但他们似乎没有被神明眷顾,最终还是被迫分离。

    疼,刺骨的疼。

    原来鳞片被生生拔出是这么疼。

    血液从身体流淌出去的时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凉凉的,轻轻的,像是漂浮在云层里。

    那个坏人说姐姐和王不要他了。

    所以他们才会不来找他。

    祺安不信。

    但他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信,还是在自己骗自己。

    所以他是能一遍遍重复,重复给自己听。

    “我叫祺安,是姐姐为我取的。”

    “我是有名字的麒麟,我是带来福泽的瑞兽。”

    “他们都很喜欢我,不会不要我。”

    祺安就靠一遍遍重复这些话,熬过了那些惨无人道的折磨。

    要活下来。

    活下来,然后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后来啊,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了。

    只是他好像没力气了,也听不见她讲话。

    他只感觉有大颗大颗的水珠落在身体上。

    凉的,苦的。

    一路冷到了心尖。

    再后来,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灵魂像是被一汪热泉包裹,软软的漂浮在其中,一点力气都没有,无法掌握。

    祺安默默的想着,他是不是死了。

    死了的话,姐姐会伤心吗?

    王会为他报仇吗?

    他会在亡灵的世界里,见到他死去的娘亲与爹爹么?

    祺安不知道。

    因为他发现他好像没死。

    当他睁开眼睛时,眼前出现的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是千玄宗里独属于他的住处。

    这一场持续了许久的噩梦,终于在苏醒时迎来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