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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妖颜权臣高澄书 第328章 陛下何反社稷臣

    这日仲秋,后园中元仲华与王含芷等人肃然对月,家丞高声唱起祭月仪程。

    众人依次跪到席上,开始对月虔诚祭拜。

    高澄缓步行来,元仲华这次禁足后,性子也没有以前那般任性,早早的让人去寻高澄前来,与家人一同赏月。

    他径自坐到主位上,静观着女子拜月之礼。

    抬首望那轮皎洁明月,不由想起远在塞外秦姝,也不知此刻的她,是否正望着同一轮月?

    祭月完毕,其余妾室尚站立着行礼,元仲华已含笑挨着坐到高澄身侧。

    “子惠哥哥,您来了!”

    元仲华这一声‘您’字出口,高澄眼底掠过一丝浅笑,又转瞬隐去。

    “既是仲秋佳节,自当早些来赏月。”望众妾温声说道:“更何况有诸位夫人相候,子惠岂敢怠慢?都坐下吧!”

    众姬妾闻言方敢移步,孝琬、孝珩等子女也依次由各自乳母引入座席。

    “子惠哥哥,这一杯你可要饮尽,只愿人如天上月,能年年相对不相离。”

    高澄指腹蓦地扣紧杯身,侧头望向元仲华,仰首一饮而尽,倾入喉间辛辣,成了满口相思滋味。

    “自从昔别春燕分,经年一去不相闻;无复汉地关山月,唯有漠北蓟城云!”

    信手将空盏掷于案上。“淮南桂中明月影,流黄机上织成文......”

    又斟满一杯,冷笑道:“殿下,可见这世间从无长聚不散,若真有不离之人?又何来这般相思绝唱?”

    元仲华并未听过这首诗,没去应他后面的话,只抚掌赞叹:“子惠哥哥竟有这般诗才!可还有下阕?”

    高澄斜睨她一眼,吐出一息无奈:“殿下,这是梁国王子渊的《燕歌行》,虽非我所作!”

    王含芷以袖掩唇,低头抿住一抹浅笑,可一想高澄方才那般吟诵之态,浅笑瞬时又隐没下去。

    元仲华蹙眉,虽有不悦,终是放软了声调:“子惠哥哥,算我孤陋寡闻,不如......您念与妾身听听可好?”

    “殿下若感兴趣,自去我书房,读那些南国诗集便可!”

    元仲华一时语塞,满座寂然下,连穿堂而过的秋风都似凝在半空。

    八岁的高孝珩望向王含芷,看到生母脸上黯然,想到父亲近年对她的冷落,立刻站起了身。

    “阿爷,这诗阿娘教过我,不妨我诵与母亲听?”

    高澄抿笑:“好!”

    “初春丽晃莺欲娇,桃花流水没河桥。蔷薇花开百重叶,杨柳拂地数千条......”

    高澄眸色渐深,清朗的诵读声中,仿佛又见秦姝立于塞外长风里,衣袂翻飞如云。

    “......胡笳向暮使人泣,长望闺中空伫立。”

    明月那夜吹奏的胡笳调,此刻又似在耳畔回响。

    这首诗他爱极,亦恨极,只因字字句句,都似写他与秦姝。

    过往她在陇西望断天涯,如今他在邺城独对明月。

    “桃花落地杏花舒,桐生井底寒叶疏。”孝珩的声音忽然拔高:“试为来看上林雁,应有遥寄陇头书。”

    高澄手中酒盏不知何时已倾,一线清酒缓缓漫出......

    王含芷、元仲华各自压抑着心中那份酸涩嫉妒。其他人也都瞧出了高澄眼底那抹落寞神伤,却又不知他为何如此。

    “阿爷,孩儿诵完了!”

    “好,孝珩你既能吟诵这首诗,又可知其中意?”

    孝珩眉色之间挂出一丝微蹙,是他这个年岁不该有的一份沉郁。

    “阿爷,孩儿自然是懂,阿娘最爱的,就是此诗中婉转思情!”

    高澄目光不觉望向王含芷,可四目相接一瞬,却先移开视线。

    “那你呢?可爱此诗?”

    “父亲,此诗虽美,但终究是南人所作。

    孩儿觉着塞北之烟,本当写金戈铁马、可歌可泣的该是忠魂义魄,这诗竟是写相思......”

    高澄眸中一亮,拍案大喜:“好,孝珩过来,让阿爷好好看看,我们高氏的将门虎子!”

    王含芷又抿一丝笑。

    孝珩刚来到高澄身侧,只听舍乐急呼而至:“大将军......”

    凑近高澄耳侧,不知细语说了些什么。

    只见高澄面色骤变,猛地起身带翻案上酒盏。

    “子惠哥哥?”

    “将军?”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已匆匆离去。

    宫道之上,高澄按刀疾行,五百铁甲精兵紧随其后。

    沿途宫人纷纷伏地,额头紧贴青砖。

    “确定是从宫里挖出去的?”高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正是!”斛律羡肃声答道:“太原公已经抓了工匠,审问清楚!”

    “呵......都挖到千秋门才发现,这么多双眼睛都是瞎子不成?”

    话刚出口,却又心里自嘲,前些日自己还见过那土山,可谁又会想到皇帝,竟然是在挖隧道。

    只是不知这次,是为了逃出宫,学着出帝去投别人?

    还是另有所图?

    既然‘欺君罔上’的恶名早已传遍朝野,倒也不在乎再添一桩‘逼宫’之罪。

    高阿那听到寝殿外甲胄碰撞之声骤起,当即领着宫人疾步行到门口,朱漆殿门一开,只见森森戟刃交错挡住去路。

    “皇后娘娘。”厍狄伏连单膝跪地:“末将奉诏戍卫。打扰娘娘歇息,还请恕罪!”

    “大胆,后宫禁地,岂容尔等擅闯,还不给本宫退下!是要造反不成?”

    “回禀娘娘,此乃大将军钧令,若娘娘无事,还请回殿!”

    高阿那虽有猜测是高澄所为,但此时此刻长兄万万没有理由篡位啊?

    “大将军人呢?让他来见本宫!”

    “回禀娘娘,大将军已经去见皇上了”

    说罢竟自行起身,转头喝道:“来人,速去通传大将军,就说皇后娘娘想见他!若大将军不得空,尔等就在外候着,一定要把话带到!”

    “诺!”

    高阿那试着再往外闯,就被生生堵到寝殿之中。

    随即的一声合门闷响,任凭如何拉门,却只是纹丝不动。

    “这该怎么办啊,到底发生了何事?”

    仁寿殿内,烛影骤乱。

    听到外间动静,元善见猛地从榻上惊起,寝衣半敞,胸膛剧烈起伏着,已然大汗骤起。

    身侧嫔妃面色煞白,死死攥住他的衣袖,声音发颤:“陛下……哪来的兵甲声?”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破开。

    铁甲寒光鱼贯而入,行到殿内两侧列队,将惊惶的宫娥粗暴驱赶出去。

    高澄自殿外墨色中出现,身穿甲胄,腰间佩刀随着步子铿然作响。

    元善见五指深深陷进织金锦被中,知晓一切计划已然败露。

    冷汗自额角滑落,浸湿眉骨,可脸上仍不露半分惊惶,只是抬眸,迎上高澄凌厉视线。

    高澄大步逼近,官靴踏过龙榻阶前带风掀起纱帘,顾不得任何体统。

    猛地俯身,一把攥住元善见散乱的衣襟,几乎将天子从榻上提起。

    厉声喝问:“陛下何故谋反?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负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