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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妖颜权臣高澄书 第232章 因果相胁唯此生

    第232章 因果相胁唯此生

    拆信一阅,陡然色变,抬头瞥向秦姝:她正斜倚棋枰,玉指捻着棋子轻敲“天元”位。

    慌忙将信纸揉捏成团塞向腰后,只是这样反常之举,反而引得秦姝抬眼。

    “子惠哥哥?怎么了?”秦姝凝着高澄显得疑惑。

    “没,没什么……”高澄勉强应道,眉头却是舒展不开。

    “哦!”

    却见秦姝已经撑案起身,虽然动作轻缓,但高澄还是诺诺后退。

    “藏什么呢?”秦姝一个扑身,高澄踉跄几步,信团脱手飞出,被秦姝伸足勾挑一带,便入手中。

    展开一看,原本洋溢的喜色,瞬间消失。

    未说一句,猛然转身就往外冲,“阿姝!”高澄扣住她腕子:“你若回晋阳......”

    但他也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秦姝都不会听,只能劝慰道:“路上的光景,兴许长恭病早就好了!”

    “如果没呢?”

    高澄凝着她颤抖的肩线,

    “等等!”将架上白裘披风取下为她裹上。

    “走吧!”携着秦姝一起出了门。

    寒风呼啸,连日大雪,已至积雪成冰,侍卫轮番凿冰开路,冰碴簌簌直坠。

    半辰一滞,消磨着她的耐心,秦姝直接甩开高澄,踉跄着踏上冰阶。

    一步一滑间,霜雪浸透裙摆,青丝散乱四飞。高澄紧随着她,几次伸手欲扶,却都是与她一同跌坐冰面。

    秦姝伏在地上,肩头颤抖着抽泣,泪水滴滴坠落成冰。

    “阿姝,你不要急!长恭不会有事的......”高澄低声的安抚着,从后紧紧环裹着她,却难裹住破碎的呜咽。

    尚未忘却腹中那孩儿,此刻长恭又出了事,实如钝刀剜心,疼得她喘不过气。

    ......

    高澄与秦姝衣袍沾满雪泥,进丞相便直奔长恭寝室。

    宋娘绞着帕子迎上来:“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烧,方才喂下汤药......”话音未落,秦姝已伏至榻前。

    看着小儿蜷在被里,额上虽敷着湿帕,面颊仍是烧得绯红。

    红肿的眼里,又止不住的流泪,“长恭......”

    想起自己这个为娘的,从来都没好好顾过长恭,又是心疼又是内疚。

    宋娘一五一十的倾诉前后经过,高澄听了,怒上心头,旋即按刀转身,只想兴师问罪!

    只听一声怒问:“你要做何?”

    娄昭君此时踏入内室,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那婢子是芸娘的胞妹。”

    秦姝倏然抬头,只见高澄眸中疑惑:“芸娘?”

    他根本记不得这个名字,秦姝却是闭目含泪,这个名字她却记得清楚。

    “管她谁的妹妹,尔朱氏敢害吾儿,父亲为何还留着她......”

    “够了!”还未说完,便被娄昭君喝断。“那婢子是为报复你。”

    “此事是否为尔朱氏指使,尚且待论!”

    娄昭君走进床榻,看向床上稚子,“当务之急,是看顾好你儿子!”

    高澄更加困惑,冲着母亲问道:“报复我?我跟一个婢子?能结什么仇?”

    “你那一百杖是怎么挨得?”秦姝此刻厌极了高澄,不想再听他说一句。

    高澄愣望向秦姝,此刻才想起,自己与郑大车所牵连妄害的那条人命。

    “咳咳——”床上稚子突然蜷成一团,撕心裂肺咳嗽里混着血沫,望向素绢上绽开的腥红,刺得秦姝瞳孔骤缩。

    “阿姑......”长恭伸出指尖勾住秦姝衣带,气若游丝,“我梦见......阿娘......”

    秦姝猛的将脸埋进小儿颈窝,喉间压抑着呜咽。

    高澄凑近欲安抚,却被她侧身避开,只留他僵立榻前,手足无措。

    “阿爷......”长恭虚弱地伸出小手,虽烧得迷糊,却也察觉到了大人之间的异样。

    高澄连忙握住那滚烫的小手:“长恭乖。”

    “瓶里的红梅......都蔫了......我还想看!”长恭目光飘向案头那枝枯萎的红梅。

    “阿爷这就去摘新的!”说着便松开长恭的手,起身大步跨出门槛,孝瑜也急忙跟了出去。

    红梅映雪,悄然多一道红影。

    绮娜很是好奇,一帮大男人,竟簇拥着折梅,再走近些,竟发现其中一人,竟是当初欺辱自己的领头人。

    高澄正折下一枝含苞红梅,忽听得身后破空之声。侧身避让之际,弯刀堪堪斩断手中梅枝,花瓣纷落如雨。

    “是你!”绮娜公主杏目圆睁,手中弯刀寒光凛冽,旋即砍下第二刀。

    “铛——”赵北秋竟徒手迎着刀刃,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坠入雪中晕成一片。

    “公主!”他咬牙忍痛,“他是世子!”

    高澄认出了绮娜,目光掠过赵北秋血流如注的手掌,眉头微蹙:“伤得可重?”

    绮娜慌忙收刀,刀尖犹自滴血:“你......你干嘛挡上来?”眼中带着懊恼。

    “若公主伤了世子......”赵北秋声音发颤,却立刻补充道:“大将军,当日是公主救了四郎!”

    高澄直望着他渗血的手,“我记下了,舍乐快带着北秋,去包扎一下!”

    “诶!”舍乐拎着红梅,带着赵北秋疾步出了梅林。

    高澄此时才转向绮娜,以中原礼节深深一揖,跟着公主用柔然语:“子惠谢过公主,相救小儿之恩。”

    说罢,便转身离去,顷刻间,园中只剩风雪呼啸,地上蜿蜒足迹。

    高澄将折来的红梅悉数插入瓷瓶,再小心翼翼地将花瓶摆满案头、窗台,连屏风旁的青铜兽炉上也插了一枝。

    再望长恭,此时仍在昏睡,小脸烧得通红。

    蹲下身欲牵秦姝的手,指尖刚触她冰凉手背,就被猛地抽回。

    “阿姝......”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

    秦姝却侧过身去,指尖轻抚着长恭额前碎发,仿若未闻。

    “我知道你恼我。”高澄声音低哑,“你这样子,还不如骂我几句。”

    “她们的命,算不算命?”虽开口了,但却透着极寒,高澄喉结滚动,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你杀过人,我也杀过人。”她转过身,烛火映得她眼底泛红,“若真有报应,为何不落到我们身上?”

    “人这一生,谁不曾犯错?我怎会料到......”他忽然顿住,若是料到那婢子还有妹妹,会以命报复,他会如何?

    ......杀了她?

    原来一切,真有因果,非前世,非来世,唯此生!

    待三更,秦姝打盹之际猛地惊醒,再替长恭换了额上巾帕,

    抬眸四扫,满屋子红梅错影,高澄倚着床柱已然沉睡。

    如今连长恭身上都携了人命,她缓缓起身,将身上裘裹、外袍逐件褪到廊下,单衣踏入雪中。

    “我的命给你,留下我儿!”

    雪粒簌簌坠入颈间,双臂环得再紧,也抵不住寒风肆虐,檐角铜铃乱颤,似掺声声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