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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负债百万到最强锦衣卫 第646章 只愿众生得归其所

    看着李北玄有些无语的表情,玄奘轻轻一笑。

    那笑意里没有丝毫轻慢,反倒像是春水初融,一点点化开了两人间,那条看似无解的沟壑。

    他合十,低声道:“贫僧知檀越难处,法会之事,不扰百姓,不张声势,只于寺中暗设一坛,道场清静,香火不兴,不求回应,只为渡缘。”

    “渡谁的缘?”

    李北玄问。

    “大抵,是渡焉耆王一愿未尽之志,是渡三军将士魂归之路,也是……渡贫僧自己心头这一点执念。”

    玄奘说话时,语气依旧柔和,语速缓慢。

    仿佛每个字都从心底一寸一寸拂过,才落入尘世。

    “贫僧知晓,这世间之苦,不是诵一卷经、念一句佛号便可化解。可若无人为死者留一盏灯火,夜路太长,他们怕是再难归去。”

    “此坛,不为宽恕,不为遗忘,不为平仇,不为掩伤。”

    “只为念一句‘愿汝安息’,便好。”

    李北玄怔住了,望着他,眼中那点戒备终于松动了几分。

    他想起过往所见,那些残肢断骨、遍地哭声的日子里,的确也曾有人跪在废墟前,低低地诵经,哪怕旁人看不懂,也听不懂。

    只觉得,在天地如此冷酷的时候,有人还肯点一盏灯,也许也不算太坏。

    半晌,他淡淡道:“那你悄悄办,不许张扬。安西百姓不欠这份慈悲。”

    玄奘点头,神情肃然:“一字不宣,一香不传。贫僧自会知界限。”

    说罢,他退了一步,拱手再礼。

    李北玄未再说话,只回身走向窗前。

    那一抹烧红的夕阳已落至天际,天光里,铜铃依旧叮叮作响。

    他低声道:“若真有来世,愿世间所有魂灵,都能选一条不通向战场的路。”

    身后,玄奘轻声合掌,口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这一句佛号,如月色般温柔。

    洒落在李北玄的背影上,也洒落在那一间,已被夕阳余晖染得泛红的屋子里。

    李北玄没回头。

    他望着窗外缓缓隐去的光,脑中浮现出那些在烽烟中死去的身影。

    有他的同袍、有未成年的少年兵、有哀嚎奔逃的百姓,也有他亲手斩下的敌将。

    那些眼神中透出凶狠,也透出求生的、最终却都归于沉寂的面孔。

    “大师。”

    他忽地开口,声音不高。

    却不再是之前的倦意,而是一种缓慢生起的认真:“你说众生平等、万物轮回,我信一半。”

    玄奘静静听着,双手仍合于胸前,没有插话。

    “我信这个世上,人该有机会重来,哪怕这一生是错的,下一生也许能对。”

    李北玄缓缓转身,看着玄奘,“可我不信罪与业。可以一笔勾销。”

    “毕竟就算是因果,也得讲清哪个果,属于哪个因。”

    “我明白。”玄奘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慈悲的悲悯。

    “所以这坛法会,不求原谅,不求相忘,只愿众生得归其所。”

    李北玄望着他,忽然一笑:“你倒像上过战场的。”

    玄奘也笑了笑,轻声道:“未执兵戈,却阅人间血泪已久。”

    沉默又浮起,两人仿佛都陷入了自己各自的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李北玄才低声道:“我给你批三天时间,地在城西破旧的普光庵,香火已废多年,那里清净,你去设坛吧。但记着,别让人知道你渡的是谁。”

    玄奘躬身再拜,恭敬道:“贫僧遵命。”

    “还有。”李北玄忽然抬眼,眼神锋利了一些,“你若是敢在经文里,替西域联军说一句好话,我就送你去见焉耆王。”

    玄奘仍是笑,神情却多了几分庄重:“若有一字违缘,佛前自受业果,不劳檀越出手。”

    李北玄摆摆手,不再多言。

    他觉得自己的底线已给得够多,再让一步,就是对死者的不敬。

    而玄奘也没有再请求什么。

    他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北玄,语气轻轻的:“檀越护的是此城血肉,我护的是天地孤魂。路不同,愿都能通往光明。”

    李北玄未答,良久,他叹息般低语一句:“但愿光明,真能照得到那么远。”

    ……

    三日后,城西的普光庵。

    无人知晓,今夜有一道悄无声息的坛场,正于庵内升起。

    没有钟磬,没有佛灯。

    只有一座旧木佛像前,玄奘独坐蒲团,手持木鱼,缓缓诵经。

    庵外冷风萧瑟,吹得纸幡猎猎作响,仿佛一盏盏为亡者点起的魂灯。

    有猫从庵檐跃下,蹿入黑暗中。

    也有人路过,听到远远的诵经声,却只当风声吹响旧殿,未曾多疑。

    而在经声之中,玄奘心念一转,仿佛看见那漫天烽火中,一个又一个身影正于风中驻足回望。

    不分敌我,不论贵贱。

    他们只在黑暗里,听那一声声经诵,仿佛真的有人还记得他们,仍在替他们,点一炷香,祈一声愿。

    愿此生恩怨,随风散。

    愿来世,不再战。

    玄奘超度完毕时,窗外已泛起熹微晨光。

    他揉了揉久坐僵硬的双膝,目光落在案头燃尽的香灰上。

    三柱檀香,竟在不知不觉中烧得干干净净,连灰烬都未留下一星半点。

    庵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纸幡垂落在地,像战场上偃息的旗帜。

    他伸手抚过旧木佛像上的裂痕,忽然想起西行途中,见过的那些破败佛窟。

    壁画上的飞天残缺不全,却仍保持着飞舞的姿态。

    正如这庵中无人供奉的佛陀,虽蒙尘已久,慈悲之眼却始终微垂。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他低诵《金刚经》句,将木鱼轻轻收进袈裟,起身时瞥见门槛处蜷着一只灰猫,正用爪子拨弄他昨夜散落的佛珠。

    “善哉。”

    玄奘微笑着拾起佛珠,灰猫却突然窜出门去,消失在黎明的薄雾里。

    他走到庵外,看见东方天际有雁群掠过,鸣声清越,像是给这寂静的坛场画上了句点。

    三日夜的诵经,耗尽了他的心力,却也让他心中的执念淡了许多。

    或许,正如李北玄所说,因果自有定数,强求不得。

    回到都护府时,没见李北玄的身影。

    只见冯威正哈欠连天,抱着一摞文书往书房的方向走。

    见他形容憔悴,忍不住笑道:“哟,大师!修仙儿去啦?瞧这黑眼圈重的!”

    “……”玄奘:你有多冒昧,心里没点儿逼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