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吧!网球王子与金闪闪 第206章 别紧张,有我在
修站在底线后方,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砸在滚烫的墨绿色硬地上,瞬间蒸腾起微不可察的白气。海风裹挟着加勒比海特有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吹不散球场上弥漫的硝烟味和心头的燥热。他粗重地喘了口气,用力甩了甩火红的短发,汗珠四溅。指尖用力地摩挲着网球粗糙的表面,感受着那熟悉的颗粒感,仿佛在汲取某种原始的力量。
2—0的领先像一针强效兴奋剂注入血管,点燃了他每一寸神经。对面那两个家伙,巴尔特那故作优雅的姿态,莫洛那肌肉贯结的炫耀,都像扎在眼中的刺。赢!要赢得更漂亮!赢得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如风箱般鼓起,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火的刀锋,冰冷而锐利。重心沉落,腰腹核心的肌肉链条瞬间绷紧如钢铁绞索,力量从足底火山般爆发,传导至肩臂!球拍撕裂空气,带着万钧之势,狠狠抽击在网球上!
砰——!!!
一声爆响!网球化作一道模糊的金色厉芒,带着撕裂耳膜的尖啸,炮弹般砸向法国队半场发球区的内角!速度和力量比之前更胜一筹!这是修的标志性发球之一,代号“双子星”的变奏——外表的雷霆暴烈之下,隐藏着剧烈不规则弹跳的杀招!
巴尔特稳稳站在接发球区。面对如此狂暴的发球,他脸上竟无丝毫慌乱,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洞悉一切的弧度。就在网球即将砸落触地的电光火石之间,他握着球拍的右手手腕,极其隐蔽地、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极其灵巧地转动了一下球拍!
那动作快得几乎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如同魔术师指尖翻飞的硬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嗯?”底线处的修和网前的基斯,瞳孔同时猛地一缩!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们。巴尔特的这个动作……太突兀了!既非标准的引拍准备,也非卸力缓冲的预兆,更像是一种……仪式?或者说,某种精准的微调?
就在两人心神微震的刹那,巴尔特已经动了!他的启动并不像莫洛那样充满爆炸性的视觉冲击力,却带着一种流畅到极致的优雅和精准。脚步横向滑步,如同在冰面上滑行,球拍早已引至最佳位置。在网球落地后,那预想中的剧烈不规则弹跳尚未完全展现其狰狞之时,巴尔特的拍面已经如同最精准的手术钳,恰到好处地迎了上去!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摩擦声。网球被拍面轻轻包裹、引导、卸力,那狂暴的力量和诡异的旋转仿佛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抚平、化解。一道优美的、带着强烈上旋的弧线球,轻巧而致命地飞越球网,落点精准地压在英国队半场的底线附近,角度刁钻!
“什么?!”修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的“双子星”,那足以让无数对手吃尽苦头的诡异弹跳,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仿佛对方早就预知了它的一切轨迹和变化!
“漂亮!巴尔特!”法国队支持者的区域爆发出喝彩。
南霁歧坐在场边的教练席上,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喧嚣,牢牢锁定了巴尔特刚才那微不可察的球拍转动。他放在膝上的食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果然。
他心中冷然。对方的情报工作,做得比预想的还要深入细致。
连修压箱底的“双子星”发球变奏的旋转特性都被精准掌握了。刚才巴尔特那看似花哨的球拍转动,绝非无的放矢,那是一种基于精准数据支撑的、对旋转轴心的瞬间微调!目的就是提前介入,干扰并抵消“双子星”最致命的起跳变化!
球场上,攻防瞬间转换!基斯沉稳地移动到落点,稳健地将球回击过网。但法国队已经起势!巴尔特和莫洛如同两台精密咬合的齿轮,开始了流畅而富有压迫感的连续进攻。底线大角度调动,网前出其不意的短球突袭,配合默契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回击都像经过精确计算,落点刁钻,节奏多变。
汗水迅速浸透了修的球衣。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底线与网前疯狂地奔跑、扑救。每一次冲刺都竭尽全力,每一次挥拍都带着不甘的怒吼。他感觉自己像在对抗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挣扎,束缚得越紧。
“喝啊——!”又一次,巴尔特一记势大力沉的底线抽击将球轰向修的反手大角度空档!角度刁钻至极!修目眦欲裂,身体在极限状态下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双脚猛地蹬地,力量瞬间传导!
剃!
超越视觉的瞬移再次出现!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竟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了那几乎不可能追到的落点附近!球拍在身体尚未完全到位的情况下,凭借强大的腰腹力量和手腕爆发力,强行挥出!
砰!
网球带着骤然提升的恐怖速度,如同出膛的穿甲弹,撕裂空气,以一道笔直得近乎蛮横的轨迹,狠狠砸在法国队半场的边线上!压线!
“out!”边裁的旗语果断挥下!
“什么?!”修难以置信地看向边线,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明明感觉压到了!
“Game,法国队!15—40!”裁判的声音冰冷。
“可恶!”修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剧烈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英国队刚刚建立的2—0优势,在对方狂风骤雨般的反扑和这次争议判罚下,瞬间被追到了悬崖边!比分变成了2—1,英国队依旧领先一局,但发球局的优势已荡然无存,法国队手握两个破发点!
短暂的死寂笼罩英国队半场。修撑着膝盖,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下巴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刚才那次极限的“剃”加上强行发力,消耗远超他的预估。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隐隐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缠绕上他的心脏。
基斯默默走到他身边,递过毛巾和水瓶。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如同冰封的湖面,沉静得可怕。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稳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稳下来,修。一球一球打。” 他的目光扫过对面正在低声交流、眼神越发锐利的巴尔特和莫洛,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对方的目标,似乎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情绪已然开始波动的修。
英国队休息区,短暂的兴奋早已被凝重取代。
“基斯前辈和修前辈……太拼了!”一个年轻队员看着场上两人湿透的背影,语气带着敬佩和担忧,“那种救球……”
“拼?”艾梅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切断了队员的话头。他抱着双臂,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洞悉一切的锐利锋芒,“那不是拼,是蠢。”
他毫不留情地评价道,目光如同冰锥刺向球场,“情绪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无谓的消耗。对面那两只狐狸……”他微微眯起眼,看向法国队半场,“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们要开始真正的‘狩猎’了。”
队员们面面相觑,被艾梅话语中的寒意所慑,仔细看向球场,试图捕捉队长所说的“狩猎”征兆。
场外,远山金太郎急得抓耳挠腮:“哎呀!就差一点点!修前辈那球肯定是压线了!裁判眼瞎了吗?”
南霁歧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修那明显急促起来的呼吸节奏和微微颤抖的小腿上,又扫过巴尔特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精光。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是裁判的问题。”
越前龙雅不知何时又剥开了一个橘子,往嘴里丢了一瓣,含糊地接话,琥珀色的猫眼里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凝重:“是脑子的问题。对面那个金毛狐狸,下的饵够香,鱼儿咬钩也够狠。就看这对搭档的鱼线……够不够韧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场上焦躁的修和依旧冷静的基斯。
南霁歧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有些弯道,必须自己摔过,印象才足够深刻。” 他的目光投向修,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片沉静的深海。
球场上,巴尔特站在接发区,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牢牢锁定着对面底线后气息明显不稳的修。他清晰地看到了修眼中的血丝,那起伏剧烈的胸膛,那握着球拍微微颤抖的手腕。一抹胜券在握的冷冽笑意,在他完美的唇角悄然绽放。时机,成熟了。他微微侧头,用只有身边莫洛能听到的音量,如同下达最终指令:“莫洛,按计划。狩猎……开始。”
修再次站在发球线上。2—1的比分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刚才那个被误判的压线球,巴尔特的从容,莫洛的凶狠,还有看台上法国球迷刺耳的欢呼,所有的一切都像燃料,将他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他用力捏着网球,指关节发白,眼神凶悍地瞪向巴尔特。
“喂!金毛狐狸!”修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躁动,“待会儿,我要把刚才浪费的时间,连本带利地抢回来!就从你身上开始!” 他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亟待撕碎猎物的猛兽。
巴尔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掌控感:“随时恭候,小猎犬。只是……”他优雅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球拍,动作轻佻而充满暗示,“别被自己的獠牙,先崩断了牙。”
“你——!”修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不再废话,眼中只剩下狂暴的战意!抛球!蹬地!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贲张到极限,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灌注入手臂!球拍撕裂空气,带着他所有的愤怒和不甘,狠狠轰击在网球上!
轰——!!!
发球比之前更加暴烈!如同出膛的攻城锤,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砸向巴尔特!
然而,这一次,巴尔特没有再用那精妙的球拍微调。他身体微微下沉,重心稳如磐石,球拍以一个极其扎实、甚至显得有些刻板的姿势引在身前。就在网球带着恐怖动能砸落、剧烈弹起的刹那,巴尔特的手臂猛地向前推送!不是卸力,不是切削,而是——硬碰硬的格挡式回击!
砰!!
一声沉重到令人牙酸的撞击闷响!网球与球拍接触的瞬间,巨大的力量反震让巴尔特的手臂都微微后挫,但他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和精准的拍面控制,硬生生地将这记重炮发球顶了回去!回球又高又飘,速度并不快,轨迹却异常刁钻,直飞英国队半场的中路后场深处!
“什么?!”修一愣。对方竟然选择了最吃力不讨好的硬接?而且这球……
“修!小心!”基斯沉稳却带着一丝急切的警告声骤然响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这个回球看似被动,实则阴险!落点深,弹跳高,飞行时间长,完全打乱了英国队快速衔接的节奏!更致命的是,它像一块巨大的诱饵,悬在了场地中央!
网前的修,在发球后本能地前压准备封网。此刻看到这记诡异的高飘球,又听到基斯的警告,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逼他后退处理这个难缠的深球,或者……强行上网抢攻!而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被激怒的野兽只会选择撕咬!
“哼!雕虫小技!”修脸上露出亢奋到近乎狰狞的笑容,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以为这种球就能难倒我?看我把它轰回去!”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下落的网球,再次全力蹬地前冲!
嗡——!
一种奇异的感觉流遍全身。仿佛体内某个闸门被强行冲开,血液在血管里高速奔流,带来灼热的刺痛感,同时也带来一种力量喷薄的错觉!沉重的球拍在手中似乎变轻了,肌肉在极限压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又被高涨的肾上腺素强行驱动!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一定能将这该死的球狠狠砸在对方脸上!
他冲到最佳位置,球拍高高扬起,引拍动作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瞄准了那正在下坠的网球!他要打出一记雷霆万钧的凌空高压!彻底粉碎对方的挑衅!
“修——!别打!是陷阱!”基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几乎是在嘶吼!
他看到了!在修全力引拍、身体重心完全前倾、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这一次搏命轰击上的瞬间,网前另一侧,莫洛那魁梧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如同早已潜伏在阴影中的巨鳄,悄无声息地、却又迅捷如电地启动前压了!
他的目标,赫然是修全力一击后,身体必然产生的巨大僵直和无法覆盖的——网前绝对空档!巴尔特的深球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莫洛这致命的前压抢网!
修的球拍已经挥下!带着他所有的愤怒和力量!他听到了基斯的嘶吼,但身体的惯性、精神的亢奋、以及那孤注一掷的念头,让他根本无法收手!
砰!!!
网球被修狠狠轰出!力量确实惊人,如同一道金色闪电,撕裂空气!
然而,就在网球刚刚离拍的刹那,一道更快、更决绝的身影,如同预判了闪电轨迹的幽灵,出现在了网前最致命的拦截位置!
是莫洛!
他庞大的身躯此刻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和爆发力,一个教科书般的跨步截击!球拍精准地挡在了网球飞行的必经之路上!没有华丽的动作,只有最简洁、最高效的斜线切削!
嗤——!
一声轻响!修那凝聚了全身力量、志在必得的雷霆重击,在莫洛精准到毫秒的拦截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改变了方向!化作一道贴着球网、急速下坠的诡异小球,带着强烈的旋转,轻飘飘地落在英国队网前空无一人的死角!
啪嗒。
网球落地,象征性地弹跳了两下,归于沉寂。
“Game,法国队!2—2!”裁判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判。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英国队的半场。
修保持着全力挥拍后的击球姿势,僵立在原地。球拍无力地垂落,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他低垂的脸颊上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地,迅速洇开深色的印记。
他粗重的喘息声在突然安静的球场上显得异常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刚才那超越极限的爆发,此刻如同退潮般迅速抽离了他的身体,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脱感。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视野边缘阵阵发黑。
他输了。不仅丢掉了这一分,更丢掉了整个发球局!2—0的梦幻开局,在对方精准而冷酷的反击下,如同沙堡般轰然倒塌。比分,被无情地扳平了。
法国队支持者的区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近乎癫狂的欢呼!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球场!
“莫洛!太棒了!”
“完美的配合!艺术般的截杀!”
“王子军团!不可战胜!”
“扳平了!反击开始了!”
巴尔特和莫洛在网前用力击掌,两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和掌控全局的从容。巴尔特甚至对着英国队的方向,极其绅士地微微欠身行礼,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但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嘲弄。
“哼!”法国队休息区,普朗斯抱着手臂,看着场上失魂落魄的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终于有点意思了。早该这样,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 他眼中燃烧着好战的火焰,仿佛对前几局的“温吞”早已不耐烦。
加缪安静地坐在教练席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打着无声的节拍。
他那双爱琴海般蔚蓝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星空,倒映着球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也倒映着修那份燃烧殆尽后的茫然与痛苦。
他的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悲悯的、艺术家对破碎乐章的惋惜与……更深沉的期待?他在“聆听”的,似乎不仅仅是胜负的旋律。
而法国队那位坐在角落、一直沉默如同磐石的魁梧壮汉(杜克·渡边),此刻也微微抬起了眼皮,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扫过场上失魂落魄的修,又看了一眼对面英国队教练席上面沉如水的南霁歧,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了然。巴尔特和莫洛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笃定——猎物,已经深陷泥沼。
“不……不可能……”
修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感觉双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隐隐作痛。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充满了力量!为什么现在身体像被抽干了?为什么脑子一片混乱,无法思考?汗水不断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和模糊,他用力眨了眨,视线却更加迷蒙。
焦躁、恐慌、还有强烈的自我怀疑,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
“可恶!太可惜了!”场外,远山金太郎懊恼地捶了一下椅子,“就差一点点!修前辈刚才那球要是没被截住就……”
“不是‘差一点点’。”
南霁歧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断了金太郎的抱怨。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解剖刀,穿透了场上激烈的表象,直抵核心。“他们中了对方的计。从第二局巴尔特的第一个接发球开始,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算计?”远山金太郎不解地瞪大眼睛。
“心理。”南霁歧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身边或紧张或懊恼的队员,“法国队利用了我们初登大赛舞台、渴望证明自己、情绪容易波动的特点。巴尔特故意示弱,故意激怒修,放任他打出一些看似精彩的‘好球’,让他沉浸在力量碾压的错觉和亢奋之中。”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场上扶着膝盖、剧烈喘息、眼神开始涣散的修身上,“每一次极限的‘剃’,每一次不顾后果的强行发力,都在疯狂透支他的体力,燃烧他的专注力。而莫洛的重炮和巴尔特的精准调动,则在不断施加压力,制造焦虑和失误的温床。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快速得分,而是钝刀子割肉,摧毁对手的意志和体能储备。”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德川和也身上:“德川,还记得你第一次参加全国级别大赛的心情吗?站在聚光灯下,面对陌生的强敌,听着全场的喧嚣,那种感觉。”
德川和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抬起眼,迎上南霁歧的目光,沉静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回忆的波澜。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抿紧了嘴唇,缓缓地点了点头。那是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恐惧和巨大压力的复杂感受,足以让任何未经磨砺的心脏失控狂跳。
“世界赛的聚光灯,”南霁歧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队员的耳中,“比那强烈百倍。无形的压力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紧张、亢奋、急于证明……这些情绪本身没有错。但当你被它们完全支配,当它们像失控的野火在你体内燃烧时……”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场上,“你的体力会以数倍的速度流逝,如同沙漏被无形的手加速倾泻。你的双眼会被蒙蔽,看不到对手真正的意图,看不到场上细微的变化,甚至看不到自己正在走向悬崖。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为对手的胜利添砖加瓦。”
远山金太郎听着南霁歧的话,再看向球场,脸上的懊恼渐渐被一种震惊和明悟取代。
他仔细看着巴尔特和莫洛——他们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移动依旧精准优雅,眼神锐利而冷静,每一次击球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和掌控感。
反观基斯,虽然依旧沉稳,但额角的汗珠明显增多,移动的幅度也略显凝滞;而修……更是如同强弩之末,每一次跑动都带着踉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茫然。整个球场的节奏和空间感,似乎已经完全落入了法国队那对优雅组合的绝对掌控之中!
“是……是掌控力!”远山金太郎失声叫了出来,“法国队那两个人,对整个场地的控制……比基斯前辈和修前辈强太多了!他们好像……在遛着他们打?”
“没错。”南霁歧肯定了金太郎的观察,“这就是经验,在高端赛事中无可替代的价值。法国队,从加缪到巴尔特、莫洛,再到普朗斯,每一个都是踩着无数大赛尸骨走出来的天才。他们懂得如何分配体力,如何在高压下保持冷静,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如何……将对手的情绪和体力,都变成自己武器库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场上挣扎的英国组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基斯和修很强,他们的天赋和默契毋庸置疑。但此刻,他们是在用自己最不擅长的方式——情绪化的蛮勇和透支——对抗对方最擅长的领域——精密的心理战术和绝对的经验压制。局势……对他们极为不利。”
休息区一片沉默。队员们看着场上陷入苦战的搭档,心头都沉甸甸的。刚才领先时的兴奋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残酷现实的清醒认知。
“那……那怎么办?”有队员声音干涩地问。
南霁歧的目光深邃,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下涌动的暗流。“等。”他缓缓吐出一个字,“等他们自己意识到问题所在。等他们从这团燃烧自己的烈火中挣扎出来,找回真正的獠牙和铁壁。”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冷酷的期待,“只有自己撞上的南墙,才能撞得足够清醒。而那时……或许,还有办法。”
然而,球场上的形势,并未给英国队太多“清醒”的时间。扳平比分后的法国队,如同彻底解开枷锁的猛兽,攻势如同海啸般连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
巴尔特的球拍仿佛化作了指挥棒,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调动着英国队的阵型。莫洛的重炮则如同攻城锤,不断轰击着基斯和修已然摇摇欲坠的防线。
修感觉自己像是在粘稠的泥沼中奔跑。每一次迈步都异常艰难,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和模糊,他用力甩头,试图看清飞来的网球,但视线却像蒙上了一层雾气,球影变得扭曲而重叠。他引拍,挥击,动作不再流畅,带着明显的迟滞和僵硬。
失误开始增多。不该出界的球飞了出去,该打到的球漏了过去。每一次失误,都引来法国球迷更加狂热的欢呼和巴尔特意有所指的、优雅的微笑,像一根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焦躁、自我怀疑、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将他越缠越紧,几乎窒息。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脚步越来越飘,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地。
基斯的情况同样不妙。他凭借超乎常人的稳定性和意志力,顽强地支撑着后场的防御。但巴尔特的调动越来越刁钻,莫洛的重炮越来越凶狠,他需要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球衣,紧贴在身上。每一次大范围的横向移动,小腿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依旧沉默,依旧精准,但回球的威胁性和角度控制,明显不如开局时那般滴水不漏。
他在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同时还要分神关注着网前搭档那越来越不稳定的状态。
法国队的得分如同精准的刀锋,一刀刀切割着英国队的抵抗意志。3—2,4—2,5—2……比分无情地拉开。
终于,随着莫洛一记势大力沉的AcE球直接得分!
“Game a!法国队!6—2!” 主裁判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响彻全场。
法国队支持者的区域彻底沸腾!欢呼声、口哨声、掌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中心球场!红白蓝三色的旗帜疯狂舞动,汇聚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赢了!第一盘拿下了!”
“王子军团!所向披靡!”
“巴尔特!莫洛!完美的配合!”
“艺术网球!无人能敌!”
巴尔特和莫洛在网前再次击掌相庆,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骄傲和满足。他们甚至再次摆出了那标志性的、如同t台定点的胜利姿势,接受着山呼海啸般的膜拜。
而在球网的另一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修站在原地,汗水如同小溪般顺着下巴、脖颈流淌,浸透了衣领。
他低着头,火红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眼睛。身体沉重得像一座即将倾覆的山,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耳膜,带来阵阵眩晕。
心慌,难以言喻的心慌攫住了他。
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的每一个失误:那个被截杀的高压球、那个离谱的出界球、那个眼睁睁看着飞过却无力拦截的穿越球……无数个“如果”像毒虫般啃噬着他的神经——如果当时冷静一点,如果当时听基斯的,如果体力没有消耗那么快……为什么?
为什么身体突然就不听使唤了?为什么脑子像一团浆糊?烦躁、焦虑、自我厌恶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翻涌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焚烧殆尽!
就在这冰冷的绝望和无边的自我拷问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瞬间——
一只沉稳有力、带着熟悉温度的手掌,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修猛地一震,如同溺水者触碰到浮木。他有些僵硬地、缓缓地抬起头。
撞入眼帘的,是基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汗水同样浸湿了他的黑发和镜框,让他平日里过分冷静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如同穿透迷雾的灯塔,闪烁着一种坚不可摧的、磐石般的光芒。
没有责备,没有失望,只有最纯粹的信任和最沉稳的力量。他微微喘着气,嘴角努力向上牵起一个极其微小、却足以点亮黑暗的弧度。
“别紧张,修。”基斯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坚定的涟漪,“有我在。”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修冰冷僵硬的身体。
那翻腾的焦躁和自我怀疑,仿佛被这沉甸甸的信任和无声的承诺,短暂地抚平了。
修看着基斯眼中那份从未动摇过的笃定,看着那份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默契,一股混杂着酸楚、愧疚和重新燃起的微小火苗的情绪,猛地冲上鼻尖。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他反手,用力地、紧紧地抓住了基斯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滚烫的掌心相贴,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决心。
第二盘的硝烟尚未散尽,但属于他们的战斗,远未结束。铁壁未倒,獠牙犹在。
2—0的领先像一针强效兴奋剂注入血管,点燃了他每一寸神经。对面那两个家伙,巴尔特那故作优雅的姿态,莫洛那肌肉贯结的炫耀,都像扎在眼中的刺。赢!要赢得更漂亮!赢得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如风箱般鼓起,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火的刀锋,冰冷而锐利。重心沉落,腰腹核心的肌肉链条瞬间绷紧如钢铁绞索,力量从足底火山般爆发,传导至肩臂!球拍撕裂空气,带着万钧之势,狠狠抽击在网球上!
砰——!!!
一声爆响!网球化作一道模糊的金色厉芒,带着撕裂耳膜的尖啸,炮弹般砸向法国队半场发球区的内角!速度和力量比之前更胜一筹!这是修的标志性发球之一,代号“双子星”的变奏——外表的雷霆暴烈之下,隐藏着剧烈不规则弹跳的杀招!
巴尔特稳稳站在接发球区。面对如此狂暴的发球,他脸上竟无丝毫慌乱,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洞悉一切的弧度。就在网球即将砸落触地的电光火石之间,他握着球拍的右手手腕,极其隐蔽地、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极其灵巧地转动了一下球拍!
那动作快得几乎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如同魔术师指尖翻飞的硬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嗯?”底线处的修和网前的基斯,瞳孔同时猛地一缩!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们。巴尔特的这个动作……太突兀了!既非标准的引拍准备,也非卸力缓冲的预兆,更像是一种……仪式?或者说,某种精准的微调?
就在两人心神微震的刹那,巴尔特已经动了!他的启动并不像莫洛那样充满爆炸性的视觉冲击力,却带着一种流畅到极致的优雅和精准。脚步横向滑步,如同在冰面上滑行,球拍早已引至最佳位置。在网球落地后,那预想中的剧烈不规则弹跳尚未完全展现其狰狞之时,巴尔特的拍面已经如同最精准的手术钳,恰到好处地迎了上去!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摩擦声。网球被拍面轻轻包裹、引导、卸力,那狂暴的力量和诡异的旋转仿佛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抚平、化解。一道优美的、带着强烈上旋的弧线球,轻巧而致命地飞越球网,落点精准地压在英国队半场的底线附近,角度刁钻!
“什么?!”修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的“双子星”,那足以让无数对手吃尽苦头的诡异弹跳,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仿佛对方早就预知了它的一切轨迹和变化!
“漂亮!巴尔特!”法国队支持者的区域爆发出喝彩。
南霁歧坐在场边的教练席上,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喧嚣,牢牢锁定了巴尔特刚才那微不可察的球拍转动。他放在膝上的食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果然。
他心中冷然。对方的情报工作,做得比预想的还要深入细致。
连修压箱底的“双子星”发球变奏的旋转特性都被精准掌握了。刚才巴尔特那看似花哨的球拍转动,绝非无的放矢,那是一种基于精准数据支撑的、对旋转轴心的瞬间微调!目的就是提前介入,干扰并抵消“双子星”最致命的起跳变化!
球场上,攻防瞬间转换!基斯沉稳地移动到落点,稳健地将球回击过网。但法国队已经起势!巴尔特和莫洛如同两台精密咬合的齿轮,开始了流畅而富有压迫感的连续进攻。底线大角度调动,网前出其不意的短球突袭,配合默契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回击都像经过精确计算,落点刁钻,节奏多变。
汗水迅速浸透了修的球衣。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底线与网前疯狂地奔跑、扑救。每一次冲刺都竭尽全力,每一次挥拍都带着不甘的怒吼。他感觉自己像在对抗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挣扎,束缚得越紧。
“喝啊——!”又一次,巴尔特一记势大力沉的底线抽击将球轰向修的反手大角度空档!角度刁钻至极!修目眦欲裂,身体在极限状态下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双脚猛地蹬地,力量瞬间传导!
剃!
超越视觉的瞬移再次出现!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竟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了那几乎不可能追到的落点附近!球拍在身体尚未完全到位的情况下,凭借强大的腰腹力量和手腕爆发力,强行挥出!
砰!
网球带着骤然提升的恐怖速度,如同出膛的穿甲弹,撕裂空气,以一道笔直得近乎蛮横的轨迹,狠狠砸在法国队半场的边线上!压线!
“out!”边裁的旗语果断挥下!
“什么?!”修难以置信地看向边线,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明明感觉压到了!
“Game,法国队!15—40!”裁判的声音冰冷。
“可恶!”修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剧烈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英国队刚刚建立的2—0优势,在对方狂风骤雨般的反扑和这次争议判罚下,瞬间被追到了悬崖边!比分变成了2—1,英国队依旧领先一局,但发球局的优势已荡然无存,法国队手握两个破发点!
短暂的死寂笼罩英国队半场。修撑着膝盖,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下巴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刚才那次极限的“剃”加上强行发力,消耗远超他的预估。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隐隐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缠绕上他的心脏。
基斯默默走到他身边,递过毛巾和水瓶。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如同冰封的湖面,沉静得可怕。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稳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稳下来,修。一球一球打。” 他的目光扫过对面正在低声交流、眼神越发锐利的巴尔特和莫洛,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对方的目标,似乎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情绪已然开始波动的修。
英国队休息区,短暂的兴奋早已被凝重取代。
“基斯前辈和修前辈……太拼了!”一个年轻队员看着场上两人湿透的背影,语气带着敬佩和担忧,“那种救球……”
“拼?”艾梅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切断了队员的话头。他抱着双臂,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洞悉一切的锐利锋芒,“那不是拼,是蠢。”
他毫不留情地评价道,目光如同冰锥刺向球场,“情绪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无谓的消耗。对面那两只狐狸……”他微微眯起眼,看向法国队半场,“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们要开始真正的‘狩猎’了。”
队员们面面相觑,被艾梅话语中的寒意所慑,仔细看向球场,试图捕捉队长所说的“狩猎”征兆。
场外,远山金太郎急得抓耳挠腮:“哎呀!就差一点点!修前辈那球肯定是压线了!裁判眼瞎了吗?”
南霁歧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修那明显急促起来的呼吸节奏和微微颤抖的小腿上,又扫过巴尔特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精光。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是裁判的问题。”
越前龙雅不知何时又剥开了一个橘子,往嘴里丢了一瓣,含糊地接话,琥珀色的猫眼里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凝重:“是脑子的问题。对面那个金毛狐狸,下的饵够香,鱼儿咬钩也够狠。就看这对搭档的鱼线……够不够韧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场上焦躁的修和依旧冷静的基斯。
南霁歧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有些弯道,必须自己摔过,印象才足够深刻。” 他的目光投向修,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片沉静的深海。
球场上,巴尔特站在接发区,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牢牢锁定着对面底线后气息明显不稳的修。他清晰地看到了修眼中的血丝,那起伏剧烈的胸膛,那握着球拍微微颤抖的手腕。一抹胜券在握的冷冽笑意,在他完美的唇角悄然绽放。时机,成熟了。他微微侧头,用只有身边莫洛能听到的音量,如同下达最终指令:“莫洛,按计划。狩猎……开始。”
修再次站在发球线上。2—1的比分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刚才那个被误判的压线球,巴尔特的从容,莫洛的凶狠,还有看台上法国球迷刺耳的欢呼,所有的一切都像燃料,将他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他用力捏着网球,指关节发白,眼神凶悍地瞪向巴尔特。
“喂!金毛狐狸!”修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躁动,“待会儿,我要把刚才浪费的时间,连本带利地抢回来!就从你身上开始!” 他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亟待撕碎猎物的猛兽。
巴尔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掌控感:“随时恭候,小猎犬。只是……”他优雅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球拍,动作轻佻而充满暗示,“别被自己的獠牙,先崩断了牙。”
“你——!”修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不再废话,眼中只剩下狂暴的战意!抛球!蹬地!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贲张到极限,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灌注入手臂!球拍撕裂空气,带着他所有的愤怒和不甘,狠狠轰击在网球上!
轰——!!!
发球比之前更加暴烈!如同出膛的攻城锤,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砸向巴尔特!
然而,这一次,巴尔特没有再用那精妙的球拍微调。他身体微微下沉,重心稳如磐石,球拍以一个极其扎实、甚至显得有些刻板的姿势引在身前。就在网球带着恐怖动能砸落、剧烈弹起的刹那,巴尔特的手臂猛地向前推送!不是卸力,不是切削,而是——硬碰硬的格挡式回击!
砰!!
一声沉重到令人牙酸的撞击闷响!网球与球拍接触的瞬间,巨大的力量反震让巴尔特的手臂都微微后挫,但他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和精准的拍面控制,硬生生地将这记重炮发球顶了回去!回球又高又飘,速度并不快,轨迹却异常刁钻,直飞英国队半场的中路后场深处!
“什么?!”修一愣。对方竟然选择了最吃力不讨好的硬接?而且这球……
“修!小心!”基斯沉稳却带着一丝急切的警告声骤然响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这个回球看似被动,实则阴险!落点深,弹跳高,飞行时间长,完全打乱了英国队快速衔接的节奏!更致命的是,它像一块巨大的诱饵,悬在了场地中央!
网前的修,在发球后本能地前压准备封网。此刻看到这记诡异的高飘球,又听到基斯的警告,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逼他后退处理这个难缠的深球,或者……强行上网抢攻!而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被激怒的野兽只会选择撕咬!
“哼!雕虫小技!”修脸上露出亢奋到近乎狰狞的笑容,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以为这种球就能难倒我?看我把它轰回去!”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下落的网球,再次全力蹬地前冲!
嗡——!
一种奇异的感觉流遍全身。仿佛体内某个闸门被强行冲开,血液在血管里高速奔流,带来灼热的刺痛感,同时也带来一种力量喷薄的错觉!沉重的球拍在手中似乎变轻了,肌肉在极限压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又被高涨的肾上腺素强行驱动!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一定能将这该死的球狠狠砸在对方脸上!
他冲到最佳位置,球拍高高扬起,引拍动作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瞄准了那正在下坠的网球!他要打出一记雷霆万钧的凌空高压!彻底粉碎对方的挑衅!
“修——!别打!是陷阱!”基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几乎是在嘶吼!
他看到了!在修全力引拍、身体重心完全前倾、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这一次搏命轰击上的瞬间,网前另一侧,莫洛那魁梧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如同早已潜伏在阴影中的巨鳄,悄无声息地、却又迅捷如电地启动前压了!
他的目标,赫然是修全力一击后,身体必然产生的巨大僵直和无法覆盖的——网前绝对空档!巴尔特的深球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莫洛这致命的前压抢网!
修的球拍已经挥下!带着他所有的愤怒和力量!他听到了基斯的嘶吼,但身体的惯性、精神的亢奋、以及那孤注一掷的念头,让他根本无法收手!
砰!!!
网球被修狠狠轰出!力量确实惊人,如同一道金色闪电,撕裂空气!
然而,就在网球刚刚离拍的刹那,一道更快、更决绝的身影,如同预判了闪电轨迹的幽灵,出现在了网前最致命的拦截位置!
是莫洛!
他庞大的身躯此刻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和爆发力,一个教科书般的跨步截击!球拍精准地挡在了网球飞行的必经之路上!没有华丽的动作,只有最简洁、最高效的斜线切削!
嗤——!
一声轻响!修那凝聚了全身力量、志在必得的雷霆重击,在莫洛精准到毫秒的拦截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改变了方向!化作一道贴着球网、急速下坠的诡异小球,带着强烈的旋转,轻飘飘地落在英国队网前空无一人的死角!
啪嗒。
网球落地,象征性地弹跳了两下,归于沉寂。
“Game,法国队!2—2!”裁判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判。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英国队的半场。
修保持着全力挥拍后的击球姿势,僵立在原地。球拍无力地垂落,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他低垂的脸颊上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地,迅速洇开深色的印记。
他粗重的喘息声在突然安静的球场上显得异常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刚才那超越极限的爆发,此刻如同退潮般迅速抽离了他的身体,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脱感。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视野边缘阵阵发黑。
他输了。不仅丢掉了这一分,更丢掉了整个发球局!2—0的梦幻开局,在对方精准而冷酷的反击下,如同沙堡般轰然倒塌。比分,被无情地扳平了。
法国队支持者的区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近乎癫狂的欢呼!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球场!
“莫洛!太棒了!”
“完美的配合!艺术般的截杀!”
“王子军团!不可战胜!”
“扳平了!反击开始了!”
巴尔特和莫洛在网前用力击掌,两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和掌控全局的从容。巴尔特甚至对着英国队的方向,极其绅士地微微欠身行礼,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但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嘲弄。
“哼!”法国队休息区,普朗斯抱着手臂,看着场上失魂落魄的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终于有点意思了。早该这样,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 他眼中燃烧着好战的火焰,仿佛对前几局的“温吞”早已不耐烦。
加缪安静地坐在教练席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打着无声的节拍。
他那双爱琴海般蔚蓝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星空,倒映着球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也倒映着修那份燃烧殆尽后的茫然与痛苦。
他的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悲悯的、艺术家对破碎乐章的惋惜与……更深沉的期待?他在“聆听”的,似乎不仅仅是胜负的旋律。
而法国队那位坐在角落、一直沉默如同磐石的魁梧壮汉(杜克·渡边),此刻也微微抬起了眼皮,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扫过场上失魂落魄的修,又看了一眼对面英国队教练席上面沉如水的南霁歧,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了然。巴尔特和莫洛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笃定——猎物,已经深陷泥沼。
“不……不可能……”
修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感觉双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隐隐作痛。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充满了力量!为什么现在身体像被抽干了?为什么脑子一片混乱,无法思考?汗水不断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和模糊,他用力眨了眨,视线却更加迷蒙。
焦躁、恐慌、还有强烈的自我怀疑,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
“可恶!太可惜了!”场外,远山金太郎懊恼地捶了一下椅子,“就差一点点!修前辈刚才那球要是没被截住就……”
“不是‘差一点点’。”
南霁歧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断了金太郎的抱怨。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解剖刀,穿透了场上激烈的表象,直抵核心。“他们中了对方的计。从第二局巴尔特的第一个接发球开始,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算计?”远山金太郎不解地瞪大眼睛。
“心理。”南霁歧言简意赅,目光扫过身边或紧张或懊恼的队员,“法国队利用了我们初登大赛舞台、渴望证明自己、情绪容易波动的特点。巴尔特故意示弱,故意激怒修,放任他打出一些看似精彩的‘好球’,让他沉浸在力量碾压的错觉和亢奋之中。”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场上扶着膝盖、剧烈喘息、眼神开始涣散的修身上,“每一次极限的‘剃’,每一次不顾后果的强行发力,都在疯狂透支他的体力,燃烧他的专注力。而莫洛的重炮和巴尔特的精准调动,则在不断施加压力,制造焦虑和失误的温床。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快速得分,而是钝刀子割肉,摧毁对手的意志和体能储备。”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德川和也身上:“德川,还记得你第一次参加全国级别大赛的心情吗?站在聚光灯下,面对陌生的强敌,听着全场的喧嚣,那种感觉。”
德川和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抬起眼,迎上南霁歧的目光,沉静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回忆的波澜。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抿紧了嘴唇,缓缓地点了点头。那是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恐惧和巨大压力的复杂感受,足以让任何未经磨砺的心脏失控狂跳。
“世界赛的聚光灯,”南霁歧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队员的耳中,“比那强烈百倍。无形的压力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紧张、亢奋、急于证明……这些情绪本身没有错。但当你被它们完全支配,当它们像失控的野火在你体内燃烧时……”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场上,“你的体力会以数倍的速度流逝,如同沙漏被无形的手加速倾泻。你的双眼会被蒙蔽,看不到对手真正的意图,看不到场上细微的变化,甚至看不到自己正在走向悬崖。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为对手的胜利添砖加瓦。”
远山金太郎听着南霁歧的话,再看向球场,脸上的懊恼渐渐被一种震惊和明悟取代。
他仔细看着巴尔特和莫洛——他们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移动依旧精准优雅,眼神锐利而冷静,每一次击球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和掌控感。
反观基斯,虽然依旧沉稳,但额角的汗珠明显增多,移动的幅度也略显凝滞;而修……更是如同强弩之末,每一次跑动都带着踉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茫然。整个球场的节奏和空间感,似乎已经完全落入了法国队那对优雅组合的绝对掌控之中!
“是……是掌控力!”远山金太郎失声叫了出来,“法国队那两个人,对整个场地的控制……比基斯前辈和修前辈强太多了!他们好像……在遛着他们打?”
“没错。”南霁歧肯定了金太郎的观察,“这就是经验,在高端赛事中无可替代的价值。法国队,从加缪到巴尔特、莫洛,再到普朗斯,每一个都是踩着无数大赛尸骨走出来的天才。他们懂得如何分配体力,如何在高压下保持冷静,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如何……将对手的情绪和体力,都变成自己武器库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场上挣扎的英国组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基斯和修很强,他们的天赋和默契毋庸置疑。但此刻,他们是在用自己最不擅长的方式——情绪化的蛮勇和透支——对抗对方最擅长的领域——精密的心理战术和绝对的经验压制。局势……对他们极为不利。”
休息区一片沉默。队员们看着场上陷入苦战的搭档,心头都沉甸甸的。刚才领先时的兴奋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残酷现实的清醒认知。
“那……那怎么办?”有队员声音干涩地问。
南霁歧的目光深邃,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下涌动的暗流。“等。”他缓缓吐出一个字,“等他们自己意识到问题所在。等他们从这团燃烧自己的烈火中挣扎出来,找回真正的獠牙和铁壁。”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冷酷的期待,“只有自己撞上的南墙,才能撞得足够清醒。而那时……或许,还有办法。”
然而,球场上的形势,并未给英国队太多“清醒”的时间。扳平比分后的法国队,如同彻底解开枷锁的猛兽,攻势如同海啸般连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
巴尔特的球拍仿佛化作了指挥棒,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调动着英国队的阵型。莫洛的重炮则如同攻城锤,不断轰击着基斯和修已然摇摇欲坠的防线。
修感觉自己像是在粘稠的泥沼中奔跑。每一次迈步都异常艰难,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和模糊,他用力甩头,试图看清飞来的网球,但视线却像蒙上了一层雾气,球影变得扭曲而重叠。他引拍,挥击,动作不再流畅,带着明显的迟滞和僵硬。
失误开始增多。不该出界的球飞了出去,该打到的球漏了过去。每一次失误,都引来法国球迷更加狂热的欢呼和巴尔特意有所指的、优雅的微笑,像一根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焦躁、自我怀疑、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将他越缠越紧,几乎窒息。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脚步越来越飘,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地。
基斯的情况同样不妙。他凭借超乎常人的稳定性和意志力,顽强地支撑着后场的防御。但巴尔特的调动越来越刁钻,莫洛的重炮越来越凶狠,他需要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球衣,紧贴在身上。每一次大范围的横向移动,小腿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依旧沉默,依旧精准,但回球的威胁性和角度控制,明显不如开局时那般滴水不漏。
他在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同时还要分神关注着网前搭档那越来越不稳定的状态。
法国队的得分如同精准的刀锋,一刀刀切割着英国队的抵抗意志。3—2,4—2,5—2……比分无情地拉开。
终于,随着莫洛一记势大力沉的AcE球直接得分!
“Game a!法国队!6—2!” 主裁判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响彻全场。
法国队支持者的区域彻底沸腾!欢呼声、口哨声、掌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中心球场!红白蓝三色的旗帜疯狂舞动,汇聚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赢了!第一盘拿下了!”
“王子军团!所向披靡!”
“巴尔特!莫洛!完美的配合!”
“艺术网球!无人能敌!”
巴尔特和莫洛在网前再次击掌相庆,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骄傲和满足。他们甚至再次摆出了那标志性的、如同t台定点的胜利姿势,接受着山呼海啸般的膜拜。
而在球网的另一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修站在原地,汗水如同小溪般顺着下巴、脖颈流淌,浸透了衣领。
他低着头,火红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眼睛。身体沉重得像一座即将倾覆的山,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耳膜,带来阵阵眩晕。
心慌,难以言喻的心慌攫住了他。
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的每一个失误:那个被截杀的高压球、那个离谱的出界球、那个眼睁睁看着飞过却无力拦截的穿越球……无数个“如果”像毒虫般啃噬着他的神经——如果当时冷静一点,如果当时听基斯的,如果体力没有消耗那么快……为什么?
为什么身体突然就不听使唤了?为什么脑子像一团浆糊?烦躁、焦虑、自我厌恶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翻涌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焚烧殆尽!
就在这冰冷的绝望和无边的自我拷问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瞬间——
一只沉稳有力、带着熟悉温度的手掌,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修猛地一震,如同溺水者触碰到浮木。他有些僵硬地、缓缓地抬起头。
撞入眼帘的,是基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汗水同样浸湿了他的黑发和镜框,让他平日里过分冷静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如同穿透迷雾的灯塔,闪烁着一种坚不可摧的、磐石般的光芒。
没有责备,没有失望,只有最纯粹的信任和最沉稳的力量。他微微喘着气,嘴角努力向上牵起一个极其微小、却足以点亮黑暗的弧度。
“别紧张,修。”基斯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坚定的涟漪,“有我在。”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修冰冷僵硬的身体。
那翻腾的焦躁和自我怀疑,仿佛被这沉甸甸的信任和无声的承诺,短暂地抚平了。
修看着基斯眼中那份从未动摇过的笃定,看着那份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默契,一股混杂着酸楚、愧疚和重新燃起的微小火苗的情绪,猛地冲上鼻尖。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他反手,用力地、紧紧地抓住了基斯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滚烫的掌心相贴,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决心。
第二盘的硝烟尚未散尽,但属于他们的战斗,远未结束。铁壁未倒,獠牙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