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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剑玄刀过江龙 第四百六十一章 人鬼抉择

    贺聪好不容易摸黑走至大雄宝殿的正中央,在里面找了块相比干净位置坐下,正要闭目养神。这时从那寺外又走进一人来,他欲将一脚踩进之际便说道:“要不是听到这里有歌声,我还真不敢进来呢!常言道:‘鬼吓人得看时辰,人吓人则会吓死人!’。听到你的歌声,倒给我壮了胆,也让我不怕了!”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一步跨入了殿内,带进一股湿冷的雨腥气。

    但漆黑无光之下,看得出一些眉目轮廓巳极艰难,哪里能够明白确定是何人?待那人走近后,这才隐隐约约看清是个相貌很清矍的中年男子。他身穿长袍衫子,双眸温存黑亮,脸庞文秀清俊。但双方都觉得对方无敌意,适才紧张,如今情绪平定下来,那人才抱拳为礼道:“在下戴璋,本是永州人,因游学至此。现在外面下雨,故来避雨。未想你我在此相遇,也是有缘。可我乃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多有打扰了!”

    贺聪见他谈吐文雅,举止有度,心中顿生好感。他站起身来,嘴角噙着一抹友善的笑意,也抱拳回礼道:“在下姓贺、名耳总!戴先生过谦了!读圣贤书者,明事理,知礼仪,心怀天下,能安邦定国,尔后必为国家之栋梁,造福于天下百姓。岂如在下这般,年少无知,四处漂泊,千万别学在下无所是事,一无所知!”

    “贺小兄弟谬赞了!”戴璋连忙摆手,脸上泛起一丝被夸赞的赧然。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席地而坐,适才的陌生感荡然无存。在摇曳的闪电微光和浓重的黑暗中,竟熟络地交谈起来。虽说是初谈,戴璋见贺聪脸庞尚带少年稚气,举止间却自有一股沉稳气度,文质彬彬,言谈得体,全不似身负武功的江湖客,心中戒备又消了几分,话匣子也打开了。

    虽是初次相逢,但二人竟如同多年旧友,敞开心扉。戴璋学识渊博,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医卜星象,信手拈来。他语出虽平淡,不事张扬,却字字珠玑,见解独到。贺聪越听越是心惊,继而转为由衷的敬佩。这位看似文弱的书生,胸中所藏之锦绣,远超他的想象。贺聪心中暗赞:‘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此等人物,竟沦落至雨夜荒寺避祸,其中必有隐情。’

    两人谈兴正浓,浑然不觉时光飞逝。殿外雨声依旧滂沱,殿内却因这忘我的交谈而生出几分暖意。不知不觉间,夜已深沉。可二人仍是越说越高兴,正说的高兴时,就听到不远处有几匹马在雨中飞奔驰而来,让原本活跃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闷起来。‘得得’的马蹄声传到寺院内。随着碎乱的马蹄声,树上的小鸟被惊得扑棱棱飞开。马蹄声停了下来,就听到几人的说话声音。

    戴璋听到几人的说话声音便知不好,哆嗦着显得过于激动,一时说不成话。急忙起身,并向贺聪做了个静言的手示,然后拉着贺聪就悄悄地躲到大殿那佛像后面。二人才躲好,外面几人就走了进来。

    只听一个粗豪跋扈的男声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你们几个赶紧去找些柴火来生个火堆,烤烤这身湿透的衣服!快冻死老子了!”

    “是!大少爷!”几个随从应声,立刻分散开去,在破败的殿宇厢房里翻箱倒柜,甚至粗暴地拆下几扇腐朽的木门和门槛,拖到大殿中央。很快,一堆篝火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升腾起来,驱散了殿内大片的黑暗。

    殿中光亮更甚,也使贺聪可以把周围事物,看得更真切一些。让人没想到的是,出现在眼界里的其中一男子竟然是西门荣业,另一女子正是让人仰目其名的西门燕儿,另外其他几人应是随从。

    木材堆燃烧起来,大雄宝殿厅内是一片明亮,那几人便烤起湿衣来。

    只见那西门荣业神情忽然变得异常凶恶地,狞笑说道:“这鬼天气下雨也不是时候,害得我们吃尽苦头。我要是抓住那戴璋,定要活剥了他。”

    “是啊!我们的奇门遁甲阵才一修建好他就跑了。他要是把那阵法泄漏出去,岂不是让我们前功尽弃吗!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他,免得让他坏了我们的大事。”西门燕儿的口气也是恶毒,转过身咬了咬牙又说道:“这次武林大会,成败就在此一举。不管他泄露不泄露我们的事都得杀了他,因为死人是永远不会说话的,所以要选择杀了他才能保住我们的秘密。”

    躲在大殿佛像后面的贺聪和那戴璋听的心中都是一惊,尤其那戴璋听的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都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窒息。

    “哼!”西门荣业也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次如果我们夺不到盟主的宝座,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完全是空谈。现在我们面前的绊脚石就是那姓贺的小子,他怎么老是与我们作对,坏我们的好事!一说到他,我就恨得是咬牙切齿,他和那戴璋一样都是非杀不可之人。”

    西门燕儿呵呵一笑道:“哥哥说的是也!贺聪虽和我们作对,但他最终还能插翅飞了不成?”她的话语看似轻松,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西门荣业道:“贺聪也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我就怕燕儿妹妹给他骗了。”

    西门燕儿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贺聪听到这里,不禁手心也冒出了汗水。西门燕儿果然是包藏祸心,她对自已又爱又有疑心,又想利用,又想除掉自已,她的心思可谓是十分缜密。

    那戴璋听他二人所言,悸动不安,紧张的上下左顾右盼,有若生命操控在别人手中,不啻等待死神之来临。蓦地,紧张惊骇,颤栗危惧当头。这时贺聪赶忙伸手抓住他,让他慢慢地平复下来。

    西门燕儿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哥哥!你说我们花重金秘密布置的那九宫八卦阵能有用吗?如果那些人不进去,我们岂不是白费钱、费力、费心?”

    西门荣业哈哈一笑道:“燕儿,这九宫八卦阵岂能无用?你太小看这上古奇阵的威力了!到比武大赛后,想方设法诱逼那些江湖人士进入九宫八卦阵内。他们一进后必是天昏地暗,日月失色。任凭他们武功盖世,在阵中也如同没头的苍蝇,在里面转来转去,却找不到出口。时间一长,他们必然心如死灰,绝望不已。到那时再一个个生擒活捉,愿降者留,不愿降者杀!到那时可由不的他们,一切都由我西门说了算。反正与我们做对的人,通通都要杀他个鸡犬不留。什么贺聪、霍豹的,格杀不论,这样才显得我们威风。从此这江湖武林可就是我西门一家独大,还有何人能与我西门家比个高下?”

    西门燕儿被哥哥描绘脸上也泛起兴奋的红晕,但谨慎的天性让她再次追问道:“这九宫八卦阵奇妙无比,万一有人识得此阵那可如何是好?江湖之大,未必没有能人异士。”

    “能人异士?”西门荣业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极度自负的神色,“放眼当今江湖,能识得这完整九宫八卦阵奥妙的,除了我们花重金‘请’来的戴璋,还有谁?那些所谓的武林名宿、世家掌门,一个个只知舞刀弄棒,打打杀杀,对这等玄奥奇阵,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更别说破解了!所以……”他眼中凶光毕露,语气斩钉截铁,“戴璋这狗东西,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死活都要抓住!只有彻底封住他的口,灭了他的身,才能确保我们的阵法万无一失,铸就我西门家千秋万代的霸业!让我西门家从此踏上武林之巅,光照千秋!“哈哈!西门荣业说完再次得意地大笑起来。

    “可是哥哥!”西门燕儿急道:“我们的人几乎搜遍了附近所有的城镇、客栈、始终没发现戴璋的身影,戴璋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这……这时间不等人,武林大会在即,我心里是越来越没底,越来越焦急。”

    “可是哥哥!我们搜寻了附近的大小城镇,这可让人心里越来越焦急!”西门燕儿说道。

    西门荣业这时也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戴璋这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要是抓住他,定要将他千刀万剐。”西门荣业狞笑着,做了一个缓慢凌迟的手势,“我要让他尝遍世间最痛苦的刑罚,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寺院内本是一片宁静空寂,西门荣业这句话却格外震撼心头。让人不由得内心一阵抽寒,倍感十分压力。就像感受死亡前的那一刻钟,令人几乎窒息。

    本就惊惧到极点的戴璋,听到这针对自己的诅咒,再也控制不住。他身体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地向后缩去,未想到却弄出声来。沉闷的响声,在这死寂的大殿中,不啻于一声惊雷。

    “什么人?!”西门荣业的狂笑和诅咒声戛然而止,他反应极快,跳将起来厉声暴喝:“什么人躲在后面!给老子滚出来!”

    贺聪一看不好,要想再躲已是不能了。本身西门他们就是要杀那戴璋,此刻暴露,戴璋必死无疑。于是贺聪忙把戴璋推藏在那佛像空的肚皮内,这才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西门荣业等人说道:“我在这里躲雨睡觉,未想到会在这里会遇到你们。西门大公子、西门大小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这荒山野寺,还能遇到几位贵人。失礼失礼!”

    随同来的几个待从,突然见贺聪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都吃了一惊,忙抽出刀把贺聪拦住。刀光在燃烧的火堆反射下咄咄逼人,无边的杀气随着而起,笼罩着场面上所有的人。

    西门荣业双眼一闪异采而隐,依然不为所动地走向前,看清来者确是贺聪,禁不住打了个寒蝉。但他很快稳住心神,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声音却带着刻意的斥责和试探:“我道是谁,原来是贺小兄弟!好大的胆子!居然独自一人躲在这鬼地方睡觉,也不怕鬼吃了你!”

    贺聪装出一副倔强不平的样子,呵呵笑道:“西门大少爷说的也是,小弟刚才倒是梦到几个小鬼,围着我转悠,张牙舞爪的。可惜啊……那几个鬼是想吃我,可他们又舍不得吃,嫌我还太小。它们说啦,要等小弟我长得像西门大少爷这般膘肥体壮,骨头硬实了啃起来才够劲道!所以,暂时还舍不得吃我。”

    这番指桑骂槐、暗藏机锋的话,让西门荣业脸色一沉,看了贺聪一眼,眉头一颤,然后故作淡然自若道:“哼!鬼都不吃你?看来你和鬼一样。”说着他强压怒火,目光如毒蛇般扫向佛像后方,语气阴冷地问道:“就你一个人?这破庙里,没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吧?”他特意加重了‘东西’二字。

    贺聪知道他是在试探戴璋的下落,于是笑道:“刚才梦里倒是有几个小鬼陪我,你们要不要见上一面,打个招呼,叙叙旧,它们应该挺想你的。”

    西门荣业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他转头对身边一个随从厉声道:“你!去后面仔细看看!”

    那随从刚才听贺聪说有鬼在陪他,这心里就感到恐怖。可西门大少爷的话又不敢不听,于是硬着头皮颤颤巍巍地向后走去。走到佛像后面,胡乱地用火把扫了几下,根本没敢仔细查看那黑暗的角落和佛像的空洞,忙回来说什么也没看到,后面也没有任何东西。

    西门燕儿一直冷眼旁观,此刻莲步轻移,走到贺聪近前。她的俏脸上仿佛罩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贺聪的眼睛,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贺小弟可好?你孤身一人到这荒山古刹,所为何来?之后又打算往何处去?”话毕,抽出剑跨步而来。

    “西门大小姐!你这是想到哪里去?未必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贺聪面上毫无惧色,但从对方两道眼神,看出她的心态。于是冷冷的声音,让人觉得有点寒意。

    西门燕儿被贺聪毫不留情面的反问,让她脸上瞬间飞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十分尴尬,忙收起剑来。双眉一蹙道:“贺小弟说哪里话?姐姐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方才只是这古寺阴森,骤见熟人,一时情急,拔剑自保罢了。姐姐我岂是那等胡言乱语、行鬼祟之事的小人?”随即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和气氛,于是又问道“我们说的话你可全都听到了?你可见过那戴璋?”

    贺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狡黠的笑意,然后哈哈一笑道:“你们说了什么?我在睡觉,你们说什么我不知道。另外,你所说的戴璋我不认识,我也未见过。不过我想西门大小姐出身名门,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中豪杰,大家闺秀,行事自然非寻常女子可比。所以也不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和做见不得人的事吧!”

    西门燕儿尴尬地笑道:“还是贺小弟最了解我,姐姐一生做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更不会胡言乱语。所以姐姐自然不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做见不得人的事!”嘴中虽说,可心中恼怒却又无法发作。她眼波流转,忽然间竟换上了一副娇媚无比的神态。只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姿如弱柳扶风般款款扭动,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魅惑,缓缓向贺聪走近。

    她走到贺聪身边,竟伸出那只欺霜赛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了贺聪的手臂上,做出一种极其亲昵的、带着少女娇羞与依赖的姿态。螓首微垂,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雪白的脖颈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目光躲闪,仿佛不敢直视贺聪,只用那双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眸子飞快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又羞涩地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绞弄着自己的衣带。那份矜持与妩媚,足以让任何不知底细的男子心旌摇曳。

    贺聪初时满脸诧异又吃惊的望着她,旁边那几个随从,也赶忙把头扭过去,哪敢多看自家小姐这副模样?一个个慌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不小心有犯于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西门荣业见此情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粗豪的大笑,随即也靠近贺聪说道:“小小少年竟能大言炎炎,倒是令人敬佩,难怪能有许多女子为你神魂颠倒,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告诉我!你是不是和我妹妹西门燕儿有什么关系?看我妹妹对你都是另眼相待,而江湖上多少青年才俊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西门燕儿反而挽住贺聪的手臂。作出一副娇媚的样子,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贺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