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炼成圣 第161章 缄魂印烙，玄阴令悬
“……道本无情，故而需存敬畏之心。” 四长老夜无殇的声音如同幽谷寒潭，平静无波，却字字千钧，带着阐述天地法则般的绝对笃定，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无形的道则威压，沉甸甸地碾在黄宗羲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端坐于首座，暗金法袍在夜明珠清冷的光晕下流淌着内敛而尊贵的华光，将他本就威严的面容衬托得愈发高深莫测，如同端坐九霄的神只。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牢牢锁定下方强作镇定的黄宗羲，仿佛早已洞悉其灵魂深处每一丝微小的悸动与伪装。
“当然，” 夜无殇话锋一转，一丝难以捕捉的、近乎戏谑的玩味悄然渗入他平缓的语调，“你对宗门不敬，对长老失仪，亦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年轻人血气方刚，尚可体谅，然……宗门法度，不容轻慢！” 他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凿击，“是以，原本赐予你的那些‘赏赐’——战技玉简、三百积分、凝魂丹，乃至那阴煞洞外围的历练之机——尽数，收回！以儆效尤！”
收回！
尽管黄宗羲心中早已将宗门这套“大棒加甜枣”的把戏骂得狗血淋头，更自诩看不上这点“嗟来之食”，但当“收回”二字如此清晰、如此轻描淡写地从夜无殇口中吐出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憋闷还是如同火山岩浆般瞬间冲顶！仿佛被当众剥光了仅存的遮羞布，还被对方轻飘飘地冠以“为你好”的圣名！
‘操！真他娘的黑！别人好歹有枣，轮到老子就只剩毒打？白卖命？！’ 黄宗羲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只觉脸上的肌肉都在失控边缘抽搐。他强压着几乎要破眶而出的怒火，瞳孔不受控制地骤然收缩，一丝混杂着错愕与滔天不甘的凶光在眼底一闪而逝，尽管被他用最快的速度强行摁下，却依旧未能逃过夜无殇那双仿佛能洞察秋毫的鹰眼。
捕捉到黄宗羲这预料之中、极力掩饰却终究流露的“肉痛”与不甘，夜无殇嘴角那抹掌控全局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很好，这小子并非真的油盐不进，有欲有求，便有弱点可循。
黄宗羲深吸一口带着大殿冰冷灵气的空气，强行将翻腾的怒焰压入肺腑深处。脸上瞬间堆砌起无比“真挚”的惶恐与悔恨，腰弯得更低，几乎成九十度，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谄媚：
“长老！长老恕罪啊！” 他声音里透着哭腔，“弟子……弟子知罪！千错万错，皆是弟子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被那悟真池的妖异之力冲昏了神智，绝非存心冒犯长老无上威严！长老您神威浩荡，胸纳寰宇，法力通天，明察秋毫，宽厚仁德……弟子对您的敬仰之情，真真是如天河倒悬，滔滔不绝，永无止境……” 他将肚子里搜刮来的所有阿谀之词倾囊倒出，只盼能挽回那点聊胜于无的“蝇头小利”。
夜无殇只是静坐如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冰冷的座椅扶手。那沉闷的“笃、笃”声，在这死寂的大殿中异常清晰，如同无形的鼓槌，精准地敲打在黄宗羲紧绷欲断的神经弦上。直到黄宗羲说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带上了沙哑，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带着一丝不耐，截断了这毫无营养的奉承：
“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威严，“这些虚词妄语，留着去糊弄外面那些不成器的执事吧。”
黄宗羲心中一凛，立刻如遭雷击般噤声，垂手肃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诚惶诚恐的卑微姿态。
夜无殇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仿佛能吞噬星辰、冻结灵魂的眸子，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牢牢钉在黄宗羲身上。一股无形的、足以令人窒息的庞大压力瞬间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空间：“本座将你单独摄来此地，非为听你谄媚，更非贪图克扣你那点微末之物。”
黄宗羲心头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重头戏，终于来了！
“你，胆子不小。” 夜无殇的语气平淡无波，却蕴含着冰冷的锋芒，“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腹诽宗门封赏，质疑长老谕令。更难得的是……” 他话音微顿，目光如同探针般刺向黄宗羲，“你对那悟真池，似乎……抱有远超常人的热忱？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行那偷窃池水之举？”
黄宗羲头皮轰然炸开！‘偷窃池水’！他竟然真的知道了！而且如此直白地点破！那该死的“缄魂印”果然不仅仅是禁言那么简单！他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凉刺骨。
“弟子……弟子不敢！” 黄宗羲矢口否认，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委屈，“弟子只是……只是心慕大道，一时好奇，绝无……”
“绝无二心？” 夜无殇替他说完，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是与不是，本座心如明镜。你那点鬼蜮伎俩，瞒得过蠢人，却瞒不过我，更瞒不过宗主亲设、烙印于尔等神魂的‘缄魂印’！”
他略微停顿，欣赏着黄宗羲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庞，话锋忽又一转：“不过，这胆大包天，倒也并非全无是处。至少证明，你尚未被战场上的血腥吓破肝胆，骨子里还藏着点不甘人后的野性。”
黄宗羲低着头，不敢接话，心中却警铃大作：来了，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不，这甜枣后面，必然是裹着蜜糖的穿肠毒药！
“宗门正值多事之秋，” 夜无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蛊惑意味，却让黄宗羲的警惕瞬间拔至顶峰，“尤为需要一些……不那么‘循规蹈矩’、心思活络、且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狠角色，去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
来了！黄宗羲心脏骤然一缩，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特殊任务？见不得光的勾当！
“你，黄宗羲，” 夜无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烙铁，狠狠印在黄宗羲身上，“境界虽低如蝼蚁，然能在悟真池神光下苟全性命，于鬼族围杀中挣扎求生，甚至……能在执法堂眼皮底下动些歪脑筋。这份狡黠与求生之欲，倒也算得上……一块可堪雕琢的顽石。”
他身体缓缓后靠，重新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主宰姿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敕令口吻：“本座予你一个机会。一个……将功折罪，乃至一步登天，攫取泼天造化的机会！”
黄宗羲猛地抬头，眼中一抹精光如电光石火般闪过，旋即被强行压下的“狂喜”与“渴望”所覆盖：“请长老示下！弟子纵是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刚才那个在心底将宗门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已被彻底净化。
夜无殇对他的“反应”似乎颇为受用，缓缓道：“你被褫夺的那些东西，包括那枚凝魂丹，本座可暂替你保管。待你功成归来，该是你的，分毫不少。甚至……”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欣赏着黄宗羲眼中那被强行按捺、却依旧闪烁的贪婪光芒（黄宗羲内心咆哮：惊喜？！怕不是催命符！），“……另有厚赐！”
紧接着，他话语陡然转冷，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你的任务——潜入‘阴煞洞’。”
黄宗羲一怔。阴煞洞？外围历练资格不是刚被剥夺了吗？
“非是外围。” 夜无殇仿佛早已窥破他的疑惑，声音骤然降至冰点，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森寒，“是直入阴煞洞……核心禁区！”
“什么？！” 黄宗羲这次是真真切切地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阴煞洞核心禁区？！那是宗门公认的十死无生之地！莫说他一个区区外门弟子，便是内门长老，若无特殊手段护持，踏入其中也多半有去无回！其内充斥着足以瞬间冻结元婴修士神魂本源的极阴煞气，更有无数在万载阴煞中孕育出的恐怖邪祟！让他进去？这与直接将他投入炼魂炉有何区别？！
“长老！弟子……弟子修为浅薄，那核心之地……” 黄宗羲声音发颤，带着真实的惊惧。
“怕了？” 夜无殇眼神锐利如刀锋，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方才不是还豪言壮语，万死不辞么？放心，非是让你去送死。”
他指尖随意一弹，一道幽暗流光无声射向黄宗羲。黄宗羲下意识伸手接住，入手冰凉刺骨，竟是一枚非金非玉、材质不明的黑色令牌，其上密布着扭曲诡异的符文，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却异常稳定毫光的奇异晶石。
“此乃‘玄阴令’，” 夜无殇淡然道，“可于核心区边缘，暂时抵御部分阴煞蚀魂之力，并为你指引方向。你要做的，便是循此令指引，抵达核心区外围一处特定的‘阴煞之眼’。你的任务很简单——在那里，待足十二个时辰。”
“待满……十二个时辰？！” 黄宗羲死死攥住那枚冰冷沉重的令牌，感觉它重逾万钧，仿佛握着自己通往地狱的门票。在阴煞之眼待十二个时辰？那无异于将他投入永不停歇的阴煞磨盘之中，每一息都是凌迟般的折磨！仅仅是边缘的阴煞侵蚀，就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不错。” 夜无殇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此乃惩戒，亦是磨砺！若你能熬过这十二个时辰，经受住核心边缘阴煞的极致淬炼，无论是对你的肉身强度、神魂韧性，抑或未来鬼道修行，皆有无穷裨益！其价值，远胜那凝魂丹百倍！然……”
他话锋再次急转，语气森然如九幽寒风：“此亦是考验！若你中途支撑不住，或存心逃避，抑或……胆敢耍弄半点花样……” 他目光扫向那枚玄阴令，“此令，既是你的护身符，亦是你的索命咒！它已与你神魂烙印相连。一旦你违令，或身死道消，它便会即刻将你临死前的最后景象，连同神魂溃散的波动，悉数传回本座手中。后果如何，你当自知。”
黄宗羲只觉一股寒流自脚底瞬间冲至天灵盖，四肢百骸都为之冻结！这哪里是什么任务？这分明是将他当作一个活的探测器、一个可消耗的实验品！用他的性命去探路，去验证某个未知的凶险！成了，或许能捡点残羹剩饭；败了，连他的死亡过程都将成为对方的情报！
“长老……这……” 黄宗羲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嘶哑。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夜无殇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律，带着终结一切讨论的威压，“要么，接下此令，搏那一线缥缈生机与造化。要么……本座即刻将你送回执法堂，以‘藐视尊上、心怀叵测’之罪论处，废去修为，打入‘蚀骨寒渊’，永世不得超脱！二选其一，速决！”
大殿之内，死寂如同凝固的万年玄冰。夜明珠清冷的光辉无情地洒落在黄宗羲惨白僵硬、毫无血色的脸上。他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玄阴令，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暴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夜无殇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如同两座无形的太古神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脊梁之上，几乎要将他碾入尘埃。
退一步，是永堕无间、生不如死的酷刑深渊。
进一步，是十死无生、万劫不复的阴煞绝地。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这是一条绝路与另一条绝路之间的“抉择”！
巨大的恐惧、焚天的怒火、蚀骨的不甘，以及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疯狂，在他胸腔里如同失控的熔岩般剧烈翻腾、冲撞。他死死咬紧牙关，口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最终，所有的激烈情绪都被一股彻骨的、冰冷的绝望所吞噬、冻结。
他缓缓抬起头，迎向夜无殇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渊的眼眸。嘴角极其艰难地、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笑容，混杂着彻底的绝望与屈辱的服从。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石在摩擦，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弟子……领命。”
四长老夜无殇微微颔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此子虽心思诡谲，桀骜难驯，然其韧性、机变与那份被逼入绝境也不彻底崩溃的狠劲，若运用得当，或真能成为一枚意想不到的锐利棋子。此番九幽之行，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黄宗羲内心：若怨念可化实质刀兵，此刻的夜无殇早已被千刀万剐、万箭穿心！可惜……他只能将这滔天恨意死死压在心底，如同吞咽烧红的烙铁。他心知肚明，即便没有那句腹诽，夜无殇也早已盯上了他，寻个由头将他投入这死局罢了！那点不敬，不过是对方顺手拈来的绝佳借口！）
夜无殇不再多言，袍袖随意一挥。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瞬间包裹黄宗羲，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眼前景象便已天旋地转。下一瞬，冰冷的、带着浓郁土腥气和阴湿苔藓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伴随着沉重的砰一声闷响，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掼在坚硬冰冷的山谷地面上，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
黄宗羲闷哼一声，挣扎着撑起身子，剧痛和眩晕感让他眼前发黑。一股狂暴的怒骂几乎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但他猛地咬住了舌尖，尖锐的刺痛和满嘴的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
‘不能骂！那老狐狸定然在看着！不能再给他任何把柄！’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喷薄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山谷中阴冷潮湿、混杂着腐烂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再被他重重地、长长地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憋屈、愤怒、恐惧和绝望，都随着这口浊气，狠狠地排挤出体外。
他端坐于首座，暗金法袍在夜明珠清冷的光晕下流淌着内敛而尊贵的华光，将他本就威严的面容衬托得愈发高深莫测，如同端坐九霄的神只。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牢牢锁定下方强作镇定的黄宗羲，仿佛早已洞悉其灵魂深处每一丝微小的悸动与伪装。
“当然，” 夜无殇话锋一转，一丝难以捕捉的、近乎戏谑的玩味悄然渗入他平缓的语调，“你对宗门不敬，对长老失仪，亦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年轻人血气方刚，尚可体谅，然……宗门法度，不容轻慢！” 他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凿击，“是以，原本赐予你的那些‘赏赐’——战技玉简、三百积分、凝魂丹，乃至那阴煞洞外围的历练之机——尽数，收回！以儆效尤！”
收回！
尽管黄宗羲心中早已将宗门这套“大棒加甜枣”的把戏骂得狗血淋头，更自诩看不上这点“嗟来之食”，但当“收回”二字如此清晰、如此轻描淡写地从夜无殇口中吐出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憋闷还是如同火山岩浆般瞬间冲顶！仿佛被当众剥光了仅存的遮羞布，还被对方轻飘飘地冠以“为你好”的圣名！
‘操！真他娘的黑！别人好歹有枣，轮到老子就只剩毒打？白卖命？！’ 黄宗羲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只觉脸上的肌肉都在失控边缘抽搐。他强压着几乎要破眶而出的怒火，瞳孔不受控制地骤然收缩，一丝混杂着错愕与滔天不甘的凶光在眼底一闪而逝，尽管被他用最快的速度强行摁下，却依旧未能逃过夜无殇那双仿佛能洞察秋毫的鹰眼。
捕捉到黄宗羲这预料之中、极力掩饰却终究流露的“肉痛”与不甘，夜无殇嘴角那抹掌控全局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很好，这小子并非真的油盐不进，有欲有求，便有弱点可循。
黄宗羲深吸一口带着大殿冰冷灵气的空气，强行将翻腾的怒焰压入肺腑深处。脸上瞬间堆砌起无比“真挚”的惶恐与悔恨，腰弯得更低，几乎成九十度，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谄媚：
“长老！长老恕罪啊！” 他声音里透着哭腔，“弟子……弟子知罪！千错万错，皆是弟子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被那悟真池的妖异之力冲昏了神智，绝非存心冒犯长老无上威严！长老您神威浩荡，胸纳寰宇，法力通天，明察秋毫，宽厚仁德……弟子对您的敬仰之情，真真是如天河倒悬，滔滔不绝，永无止境……” 他将肚子里搜刮来的所有阿谀之词倾囊倒出，只盼能挽回那点聊胜于无的“蝇头小利”。
夜无殇只是静坐如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冰冷的座椅扶手。那沉闷的“笃、笃”声，在这死寂的大殿中异常清晰，如同无形的鼓槌，精准地敲打在黄宗羲紧绷欲断的神经弦上。直到黄宗羲说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带上了沙哑，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带着一丝不耐，截断了这毫无营养的奉承：
“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威严，“这些虚词妄语，留着去糊弄外面那些不成器的执事吧。”
黄宗羲心中一凛，立刻如遭雷击般噤声，垂手肃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诚惶诚恐的卑微姿态。
夜无殇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仿佛能吞噬星辰、冻结灵魂的眸子，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牢牢钉在黄宗羲身上。一股无形的、足以令人窒息的庞大压力瞬间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空间：“本座将你单独摄来此地，非为听你谄媚，更非贪图克扣你那点微末之物。”
黄宗羲心头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重头戏，终于来了！
“你，胆子不小。” 夜无殇的语气平淡无波，却蕴含着冰冷的锋芒，“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腹诽宗门封赏，质疑长老谕令。更难得的是……” 他话音微顿，目光如同探针般刺向黄宗羲，“你对那悟真池，似乎……抱有远超常人的热忱？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行那偷窃池水之举？”
黄宗羲头皮轰然炸开！‘偷窃池水’！他竟然真的知道了！而且如此直白地点破！那该死的“缄魂印”果然不仅仅是禁言那么简单！他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凉刺骨。
“弟子……弟子不敢！” 黄宗羲矢口否认，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委屈，“弟子只是……只是心慕大道，一时好奇，绝无……”
“绝无二心？” 夜无殇替他说完，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是与不是，本座心如明镜。你那点鬼蜮伎俩，瞒得过蠢人，却瞒不过我，更瞒不过宗主亲设、烙印于尔等神魂的‘缄魂印’！”
他略微停顿，欣赏着黄宗羲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庞，话锋忽又一转：“不过，这胆大包天，倒也并非全无是处。至少证明，你尚未被战场上的血腥吓破肝胆，骨子里还藏着点不甘人后的野性。”
黄宗羲低着头，不敢接话，心中却警铃大作：来了，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不，这甜枣后面，必然是裹着蜜糖的穿肠毒药！
“宗门正值多事之秋，” 夜无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蛊惑意味，却让黄宗羲的警惕瞬间拔至顶峰，“尤为需要一些……不那么‘循规蹈矩’、心思活络、且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狠角色，去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
来了！黄宗羲心脏骤然一缩，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特殊任务？见不得光的勾当！
“你，黄宗羲，” 夜无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烙铁，狠狠印在黄宗羲身上，“境界虽低如蝼蚁，然能在悟真池神光下苟全性命，于鬼族围杀中挣扎求生，甚至……能在执法堂眼皮底下动些歪脑筋。这份狡黠与求生之欲，倒也算得上……一块可堪雕琢的顽石。”
他身体缓缓后靠，重新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主宰姿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敕令口吻：“本座予你一个机会。一个……将功折罪，乃至一步登天，攫取泼天造化的机会！”
黄宗羲猛地抬头，眼中一抹精光如电光石火般闪过，旋即被强行压下的“狂喜”与“渴望”所覆盖：“请长老示下！弟子纵是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刚才那个在心底将宗门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已被彻底净化。
夜无殇对他的“反应”似乎颇为受用，缓缓道：“你被褫夺的那些东西，包括那枚凝魂丹，本座可暂替你保管。待你功成归来，该是你的，分毫不少。甚至……”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欣赏着黄宗羲眼中那被强行按捺、却依旧闪烁的贪婪光芒（黄宗羲内心咆哮：惊喜？！怕不是催命符！），“……另有厚赐！”
紧接着，他话语陡然转冷，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你的任务——潜入‘阴煞洞’。”
黄宗羲一怔。阴煞洞？外围历练资格不是刚被剥夺了吗？
“非是外围。” 夜无殇仿佛早已窥破他的疑惑，声音骤然降至冰点，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森寒，“是直入阴煞洞……核心禁区！”
“什么？！” 黄宗羲这次是真真切切地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阴煞洞核心禁区？！那是宗门公认的十死无生之地！莫说他一个区区外门弟子，便是内门长老，若无特殊手段护持，踏入其中也多半有去无回！其内充斥着足以瞬间冻结元婴修士神魂本源的极阴煞气，更有无数在万载阴煞中孕育出的恐怖邪祟！让他进去？这与直接将他投入炼魂炉有何区别？！
“长老！弟子……弟子修为浅薄，那核心之地……” 黄宗羲声音发颤，带着真实的惊惧。
“怕了？” 夜无殇眼神锐利如刀锋，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方才不是还豪言壮语，万死不辞么？放心，非是让你去送死。”
他指尖随意一弹，一道幽暗流光无声射向黄宗羲。黄宗羲下意识伸手接住，入手冰凉刺骨，竟是一枚非金非玉、材质不明的黑色令牌，其上密布着扭曲诡异的符文，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却异常稳定毫光的奇异晶石。
“此乃‘玄阴令’，” 夜无殇淡然道，“可于核心区边缘，暂时抵御部分阴煞蚀魂之力，并为你指引方向。你要做的，便是循此令指引，抵达核心区外围一处特定的‘阴煞之眼’。你的任务很简单——在那里，待足十二个时辰。”
“待满……十二个时辰？！” 黄宗羲死死攥住那枚冰冷沉重的令牌，感觉它重逾万钧，仿佛握着自己通往地狱的门票。在阴煞之眼待十二个时辰？那无异于将他投入永不停歇的阴煞磨盘之中，每一息都是凌迟般的折磨！仅仅是边缘的阴煞侵蚀，就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不错。” 夜无殇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此乃惩戒，亦是磨砺！若你能熬过这十二个时辰，经受住核心边缘阴煞的极致淬炼，无论是对你的肉身强度、神魂韧性，抑或未来鬼道修行，皆有无穷裨益！其价值，远胜那凝魂丹百倍！然……”
他话锋再次急转，语气森然如九幽寒风：“此亦是考验！若你中途支撑不住，或存心逃避，抑或……胆敢耍弄半点花样……” 他目光扫向那枚玄阴令，“此令，既是你的护身符，亦是你的索命咒！它已与你神魂烙印相连。一旦你违令，或身死道消，它便会即刻将你临死前的最后景象，连同神魂溃散的波动，悉数传回本座手中。后果如何，你当自知。”
黄宗羲只觉一股寒流自脚底瞬间冲至天灵盖，四肢百骸都为之冻结！这哪里是什么任务？这分明是将他当作一个活的探测器、一个可消耗的实验品！用他的性命去探路，去验证某个未知的凶险！成了，或许能捡点残羹剩饭；败了，连他的死亡过程都将成为对方的情报！
“长老……这……” 黄宗羲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嘶哑。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夜无殇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律，带着终结一切讨论的威压，“要么，接下此令，搏那一线缥缈生机与造化。要么……本座即刻将你送回执法堂，以‘藐视尊上、心怀叵测’之罪论处，废去修为，打入‘蚀骨寒渊’，永世不得超脱！二选其一，速决！”
大殿之内，死寂如同凝固的万年玄冰。夜明珠清冷的光辉无情地洒落在黄宗羲惨白僵硬、毫无血色的脸上。他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玄阴令，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暴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夜无殇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如同两座无形的太古神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脊梁之上，几乎要将他碾入尘埃。
退一步，是永堕无间、生不如死的酷刑深渊。
进一步，是十死无生、万劫不复的阴煞绝地。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这是一条绝路与另一条绝路之间的“抉择”！
巨大的恐惧、焚天的怒火、蚀骨的不甘，以及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疯狂，在他胸腔里如同失控的熔岩般剧烈翻腾、冲撞。他死死咬紧牙关，口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最终，所有的激烈情绪都被一股彻骨的、冰冷的绝望所吞噬、冻结。
他缓缓抬起头，迎向夜无殇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渊的眼眸。嘴角极其艰难地、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笑容，混杂着彻底的绝望与屈辱的服从。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石在摩擦，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弟子……领命。”
四长老夜无殇微微颔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此子虽心思诡谲，桀骜难驯，然其韧性、机变与那份被逼入绝境也不彻底崩溃的狠劲，若运用得当，或真能成为一枚意想不到的锐利棋子。此番九幽之行，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黄宗羲内心：若怨念可化实质刀兵，此刻的夜无殇早已被千刀万剐、万箭穿心！可惜……他只能将这滔天恨意死死压在心底，如同吞咽烧红的烙铁。他心知肚明，即便没有那句腹诽，夜无殇也早已盯上了他，寻个由头将他投入这死局罢了！那点不敬，不过是对方顺手拈来的绝佳借口！）
夜无殇不再多言，袍袖随意一挥。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瞬间包裹黄宗羲，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眼前景象便已天旋地转。下一瞬，冰冷的、带着浓郁土腥气和阴湿苔藓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伴随着沉重的砰一声闷响，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掼在坚硬冰冷的山谷地面上，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
黄宗羲闷哼一声，挣扎着撑起身子，剧痛和眩晕感让他眼前发黑。一股狂暴的怒骂几乎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但他猛地咬住了舌尖，尖锐的刺痛和满嘴的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
‘不能骂！那老狐狸定然在看着！不能再给他任何把柄！’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喷薄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山谷中阴冷潮湿、混杂着腐烂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再被他重重地、长长地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憋屈、愤怒、恐惧和绝望，都随着这口浊气，狠狠地排挤出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