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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哀歌 第352章 七斤与七情的取舍

    “大王,私情固然重要,但天下更为重要。太后去了雍城,或许是为了让大王能更加专注于天下大事。而大王作为一国之君,应当以天下为重,不可被私情所左右。”

    “大王看这弩机。”

    秦臻举起这台改良后的连弩,介绍道:“就像这演武场上的连弩,看似只是多增添了两道机括,可实际上,内部经过改良,整体重量却减轻了七斤之多。

    有些时候,只要舍去一些不必要的负担,往往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同样,大王唯有放下心中的纠结,才能带领大秦走向辉煌。”

    嬴政听了秦臻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锁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些。

    “大王请随我来。”

    秦臻转身,朝着演武场的深处走去。嬴政紧跟其后,亦步亦趋,眼神中多了几分期待与信任。

    很快,他们来到了演武场的竹寮。

    秦臻稳步走到书桌前,随后取出那卷《太公六韬》,缓缓展开。

    然后指着其中一段文字,看向嬴政,目光中透着沉稳,随后开口说道:“昔年姜太公洛水垂钓,周文王驱车相迎时,亦曾问‘先生可曾念及家人’。太公答‘一怒而安天下’,此乃王者之情。

    姜太公心怀天下,将个人私情置于国家大义之后,为周室崛起奠定根基。

    彼时,他舍弃的是寻常的天伦之乐,换来的却是天下苍生的福祉。”

    嬴政凝视着那行字,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光芒。

    他的嘴唇微微抿起,脑海中不断咀嚼着这句话的深意,似乎在试图探寻其中与自己当下困境的关联。

    须臾,嬴政抬起头,恰好看见秦臻的指尖正停留在“兵势篇”的批注处,上面写着:“夫兵者,非士恒势也。此兵之要,三军之亲,莫重于令。”

    他的目光顺着秦臻的指尖游走,逐字逐句读着批注,心中不禁一震。

    刹那间,他的思绪被拉回到赵姬离去时冰冷的眼神,决绝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这场景,竟与批注中 “令不进而进,令不退而退,此谓弃军” 的字迹悄然重叠。

    军队之中,令出必行,否则便是混乱之源;而宫廷之内,母亲的背离,也让他对亲情的秩序产生了动摇。

    嬴政不禁喃喃自语道:“或许...... 寡人该学太公,以怒止怒。不能因个人的愤怒与悲伤,乱了大秦的阵脚,当以天下之怒,平息这心中的纷扰。”

    随后,他政却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与不确定:“先生可觉得...... 寡人是否是合格的君王?”

    话一出口,他便紧盯着秦臻,眼中满是期待,仿佛秦臻的回答能成为驱散他心中阴霾的那束光。

    秦臻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嬴政身上,他看见嬴政的眼神空茫,那空洞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在邯郸街头被孩童辱骂 “质子之子” 时的模样。

    那时的嬴政,弱小无助,面对外界的欺辱只能默默忍受;而如今,身为秦王的他,同样遭受着情感的重创。

    秦臻缓了缓神,轻声说道:“大王可知吴起论兵?‘夫发号布令而人乐闻,兴师动众而人乐战,交兵接刃而人乐死’,此乃将之威也。而王者之威,在忍人所不能忍。

    昔日吴起为将,与士卒同甘共苦,号令一出,众人拼死效命;

    大王身处高位,所面临的局势更为复杂,更需有坚忍不拔之心。”

    说着,秦臻又将嬴政带至沙盘前,指尖缓缓划过沙盘上用石子摆出的“忍”字,继续说道:“如今大王能忍人所不能忍,谋人所不能谋,便是最锋利的‘势’。大王若能忍宫闱之疑、母子之隙,此乃‘势’之根基。

    唯有根基稳固,方能稳坐朝堂,挥斥方遒,成就霸业。”

    闻言,嬴政怔了怔,低头看着沙盘,陷入了沉思。

    而后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沙盘旁铁浮图的图纸上,看见一行极小的批注:“凡将者,必知天道、地利、人情。”

    嬴政的目光在 “人情” 二字上停留,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抚过这两个字,忽然想起赵姬车驾离去时,车帘缝隙里闪过的那抹怅然。

    那一瞬间的神情,如此短暂,却又如此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先生觉得,母后他......”

    嬴政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沙盘上。

    沉默片刻后,他继续说道:“是否有难言之隐?”

    秦臻凝视着少年秦王的神情,此时的嬴政眉头微皱,下颌线因为内心的纠结而微微紧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困惑。

    他心里非常明白嬴政所指何事,但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知晓赵姬有孕,如今也清楚赵姬身边的嫪隐便是嬴摎的事实,这些秘密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底。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能轻易将这些真相告诉嬴政。

    有些真相,过早揭开只会带来难以预料的混乱,这些秘密,需要让嬴政自己去发现和揭开。

    唯有如此,嬴政才能真正成长为一位能掌控天下的帝王。

    况且,目前的时机还不够成熟,过早揭示真相可能会引发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后果,甚至会让嬴政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嬴政此时神色凝重,脚下步伐急促,上前一步,靴尖几乎要碰到秦臻的脚尖

    他的眼中满是压抑的愤懑与迷茫,直直盯着秦臻,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先生,你说寡人像不像那枯叶?被人夹在典籍里,看似尊贵,实则早已没了生气。母后决然前往雍城,朝堂之上各方势力勾心斗角,寡人空坐这王位,却好似处处受限,动弹不得。”

    “枯叶尚可化泥护花,大王手中握着的,却是能让山河变色的剑。”

    随后,秦臻伸出手,拍了拍嬴政的肩膀,接着说道:“臣昨日在工坊看着铸剑师铸剑,见炉中火星溅在水面,瞬间便成了冰晶。这世上最锋利的,从来不是火焰,而是能将火焰凝结的冰。

    大王如今看似隐忍蛰伏,实则是在积蓄力量,待时机成熟,这股力量将锐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