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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哀歌 第432章 危局骤生

    “喏!”众人齐声低应,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

    没有多余的言语,所有人悄无声息地拉开后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外面的黑暗里。

    动作迅捷,干净利落。

    摇曳的油灯下,只剩下隗壮一人。火苗跳跃着,在他坚毅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他久久注视着地图上那片被重点圈出的“城北区域”,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高墙深院内正在滋长的野心与阴谋,听到那沉闷的夯土声下,掩盖着的兵器碰撞与甲胄摩擦的森然回响。

    他缓缓伸出手指,用力按在地图城北的位置。

    .........

    数日后,雍城北,新筑高墙之内。

    老崔扛着一根沉重的木料,肩膀上的麻布早已磨破,肩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地黏在粗粝的木头上,汗水混着尘土糊住了他的眼睛,视野一片模糊的灼痛。

    他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炭火上。

    他混在这群被征发来的短工里,像一尾不起眼的泥鳅,沉默地游向风暴的中心。

    老崔低垂着头,目光扫视着这片被高墙圈禁的禁区。

    眼前的景象,印证了最坏的猜想:

    这里绝非库房,更非别苑!内圈的核心区域,环绕内圈核心区域的围墙已初见雏形,根基深挖丈许,墙厚几乎赶上雍城外郭。

    巨大的石块被绳索拖拽着层层垒砌,缝隙间灌满粘稠的泥浆石灰。

    且墙头预留的垛口位置清晰可见,绝非库房、花园应有的形制,分明是军事壁垒。

    更远处,隐约可见一片平整出来的巨大场地,尘土飞扬中,有整齐划一的呼喝声传来,绝非营造号子,而是刻意压低、却难掩杀伐之气的操练呼喝。

    金属撞击的脆响和沉闷的锻打声,从围墙深处隐隐传来。

    守卫的森严,更是令人窒息。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尽是身着统一黑色劲装的冷硬汉子,腰间青铜短剑泛着寒光,踏地的声响带着行伍特有的韵律。

    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扫过每一个弯腰驼背的苦力,稍有迟疑或东张西望,便会招来一声厉喝甚至毫不留情的鞭挞。

    “看什么看!手上的活计利索点!误了工期,扒了你们的皮!”

    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厉声喝骂,鞭梢无情地抽在一个动作稍慢的少年背上,血痕立现。

    少年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埋头加快步伐。

    老崔立刻把头埋得更低,肩膀佝偻,学着旁人麻木疲惫的姿态,机械地挪动脚步。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像最精密的机括,无声地扫视着:

    守卫换岗的间隔、核心区域巡逻的密度、那些穿着明显不同、神情冷漠偶尔出现在高台上向下俯瞰的“监工”......

    每一点细节,都在他脑中飞速刻印。

    他发现通往核心区域的唯一门户,是两扇厚重无比、裹嵌厚铜皮的巨木门,需数人合力方能推动。

    门口的守卫更是倍增,领头者腰间悬着象征百将身份的铜印绶带。

    门后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清越脆响和更沉闷的锻打声,绝非土木营造之音。

    午歇时分,众人挤在简陋的草棚下分食糙米稀粥。

    老崔刚找了个角落坐下,试图再窥视高台动向,一股寒意猛地从脊椎窜上头顶。

    一道冰冷的视线,死死缠住了他。

    他心中一凛,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管事服饰、却毫无匠作气息的精悍汉子正眯着眼,死死盯着他。

    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仿佛要穿透他佝偻的表象,看清骨子里的东西。

    “喂!你!”

    那管事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径直拨开人群走来:“新来的?哪里的?里典是谁?”

    一时间,棚内瞬间死寂,连喘息声都压低了。

    所有苦力都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噤若寒蝉。

    老崔心脏狂跳,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暴露了?

    电光石火间,他脸上瞬间堆起一副饱经风霜、老实巴交的惶恐,混着泥灰的手在衣襟上紧张地搓着,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哭腔:

    “回...回管事老爷的话...小的是...是关中大旱逃荒来的...俺们村的里典...里典他...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浑浊的泪水混着泥土淌下,可怜道:

    “都饿死了呀!听说雍城有贵人修园子管饭,俺们几个同乡...走了半个月...就想...就想讨口吃的活命啊...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呐...”

    他演得声情并茂,涕泪横流,混杂着长途跋涉的憔悴和饥饿的虚弱感,几乎完美无瑕。

    棚内的苦力们似乎也被勾起心酸,响起几声压抑的叹息和低低的啜泣。

    那管事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在老崔布满皱纹和风霜的脸上逡巡,又扫过他血肉模糊的肩膀和满是裂口老茧的手掌。

    那份底层苦难的真实细节,似乎暂时压下了他眼中的怀疑。

    “哼!”

    管事冷哼一声,鞭梢不耐烦地甩了甩:“管好你的眼珠子,干好自己的活!再敢乱看,扔出去喂狗!”

    “是是是!不敢不敢!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开恩!”

    老崔如蒙大赦,把头埋得更低,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是被吓得抽噎不止。

    危机看似解除,但老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此地不能再留,必须立刻撤离。

    他确定,那高墙之内,绝非什么库房别苑,那金属撞击和操练之声,分明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这里在打造兵器,豢养私兵,必须把消息送出去。

    然而,就在他心中警铃大作,盘算着如何不动声色离开时,异变陡生。

    他眼角瞥见那管事并未走远,而是在不远处与两名眼神更冷的守卫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扫向他,一股巨大的不祥预感攫住了老崔。

    果然,片刻后,那管事竟去而复返,身后赫然跟着那两名守卫。

    “你!起来!”

    管事一指老崔,声音比刚才更冷:“跟我们走一趟,上头有话问你。”

    两名守卫一左一右瞬间逼近,手掌牢牢扣住了老崔的双臂。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