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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堕 第284章 依靠

    这段表白来的猝不及防。

    明明是在黑夜里,盛熙川的眸子明亮又滚烫。

    他看到哪里,哪里就溅起火星。

    异样的情绪蔓延再蔓延,宋清殊的胸腔里灌满蝉鸣,聒噪得几乎吓到自己。

    她这次没有别开眼。

    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胶着,纠缠,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暖意。

    宋清殊心里有很多话,她想说,她刚回国的那半年是快乐的,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恋爱的感觉,哪怕后面闹得那样难看,也并没有因此后悔过。

    她还想说,自己在花都的那四年并不觉得苦,她做了母亲,彻底打开了心轮,学会了去爱。

    虽然她的婚姻不完美,过程中也有很多值得痛苦的事,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她在亲密关系中,似乎被捂了嘴,永远没办法顺畅表达,永远词不达意。

    她的眼睛说了千言万语,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她短暂地把头靠上他的肩,几秒钟的时间,又挪开。

    “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见。”

    她说着,利落开门下车。

    盛熙川目送宋清殊走进单元楼的安全门,他的肩背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直到宋清殊的身影消失不见,盛熙川伸手,在他的肩上摘下一根乌黑的长发。

    他将那根长发收进自己的钱包里,心软得不成样子。

    当晚,不出意外,两人都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去了曹小康母亲的裁缝店。

    考虑到她是个聋哑人,盛熙川还带了一个手语翻译。

    他们起初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不远处观察里面的情况。

    裁缝店的玻璃门关闭着,外面挂着一张用纸板写的“暂停营业”的牌子。

    隔着透明玻璃,依稀能看出里面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想必那就是曹小康的母亲张春玲了。

    再走近一点,宋清殊看清了她的模样。

    那是一个平凡而困苦的女人,虽然自己开裁缝店,穿的却并不体面,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乱而干枯,额上有深深的抬头纹,一双眼睛肿着,毫无神采。

    她看上去比陆夫人至少老10岁。

    陆夫人生陆展的时候已经快40岁,如今已经年过半百,这个叫张春玲的女人,一定不比她大。

    是生活太苦,磋磨了她。

    如今,她一个人在狭窄的店里枯坐着,双目无神地看着玻璃门外,像是在等她永远不会回来的儿子。

    宋清殊的心酸的厉害。

    她过去看过一段话,那些被霸凌的孩子,都是被精心选择过的。

    霸凌者千挑万选,在无数正常的孩子中,挑出那个即使消失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想必被当枪使的孩子也是一样。

    他在这个世界上不仅没有依靠,还有一个最明显的软肋,只要捏住这根软肋,就能指使他做任何事,哪怕去死。

    张春玲就是曹小康的软肋。

    这件事越发明晰了,宋清殊的心底涌起寒意。

    “我们进去跟她聊聊。”她说。

    盛熙川点头,先过去敲门。

    张春玲听不见,却发现了他们。

    她在里面打手势,又指了指“暂停营业”的那个牌子。

    宋清殊也让手语翻译打手势给她。

    “我们不是客人,想跟您聊聊您孩子的事。”

    张春玲明显顿了一顿,过来给他们开门。

    两天了,她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来,过来开门的动作迟钝又麻木,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她把门打开一道缝,让三个人侧身进去。

    之后,又麻木地坐在她的缝纫机前。

    裁缝店只有书报亭大小,三人几乎坐不下。

    他们站着。

    宋清殊让手语翻译向张春玲替她做自我介绍。

    “我是陆展的姐姐,今天想跟您沟通一下两个孩子冲突的具体情况。”

    没想到这句话直接让张春玲发了狂。

    她麻木空洞的眼睛一瞬间变得猩红,突然一跃而起,对着宋清殊手臂一挥。

    盛熙川最先反应过来,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又把宋清殊一推。

    张春玲手心里攥了一个U型线头剪,拉扯间直接对着盛熙川的手掌划下去。

    细密的血珠顺着手心滚落下来,直接滴落到地板上。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下来。张春玲也如同丧尸回魂,获得短暂的冷静。

    她眼里的仇恨再次被无错覆盖,张着嘴,“啊啊啊”地发着气声。

    宋清殊顾不上她,先过去看盛熙川的手。

    刚才那一下用了寸劲儿,盛熙川的手掌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皮肉都有点翻开来。

    “我们先去医院打破伤风。”她找了几张纸巾迅速按住盛熙川的伤口,什么也顾不得问了,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盛熙川也怕宋清殊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任凭她带着自己一路出来,上了车。

    那位手语翻译,也只能工作暂停,先行回去。

    “今天的薪水照付,你等我安排。”盛熙川临上车前说。

    宋清殊开车,盛熙川坐副驾。

    看她紧绷的脸色,他在旁边直笑。

    “你担心我啊?”

    宋清殊想说不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说不紧张是自欺欺人,刚才看见他流血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透不过气来。

    盛熙川低头看自己的手心,纸巾已经染透了。

    他看,宋清殊也看。

    注意到宋清殊的目光,他迅速将受伤的右手藏到一边,左手把她的头转过去目视前方。

    “专心开车。”他说,声音里带点笑意。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真是的。”宋清殊嗔道,语气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疼。

    盛熙川:“我怎么笑不出来,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他的第一反应:幸好伤的不是她。

    每一次能保护她,都让他觉得高兴。

    像赎罪,用身体的不舒适,来抵消心灵的不安。

    宋清殊撅嘴,没再理他。

    但她把车开得飞快,连闯了两个红灯都浑然不觉。

    路上,有一辆车突然变道,挡在了她的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