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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雨长安 第249章 紫宸议事

    消息传来,汪显通微微一笑,当即吩咐管家将此事做实,而位于崇义坊的姚府内却是另一番样子,姚老夫人揪着中书令的耳朵命令道:“我那苦命的乖孙儿呀,定是被人陷害的,你个糟老头子,若不能还我孙儿清白,我、我,就死给你看!”

    “放放…放手,疼啊!”忙不迭自老妻手中救下自己的耳朵,一边揉着一边表态:“放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况刑部有那老东西在,没事儿的!”

    “瞧瞧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我怎么跟了你这个狗东西!我孙儿若是有事,老娘跟你没完。”

    老中书慌慌张张逃出家门,坐上马车径直赶往宣阳坊万年县廨探望孙儿,他深知孙儿秉性不可能做此愚蠢之事,且平日里与世无争,那么对方必然是冲着他来的,可谁会这么做呢?思来想去总有那个模糊身影,既如此就看看对方想干什么,有多少筹码。于狱中见到孙儿,果然是如此说法,但自他人口中却透露着截然相反的消息,这令他感到一丝不安,当即吩咐几句前往中书省,思量对策。

    刚刚坐下却见一份奏疏端端正正摆在身前,拿来打开竟然是要求开边互市、接收外邦派遣周使的奏疏,按照而今朝廷国策定然不会同意,姚中书当即否决,但伸出的手突然停住,这封奏疏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定然是有人特意安排,联想到自家发生的事情,好似发现什么,遂决定暂扣不发、看看情况。这时宫中传来消息,宣老中书令及几位大臣入宫议事,老大人轻叹一声放下手中奏疏,跟随来人入宫觐见。

    此时紫宸殿后堂,一个稚嫩声音道:“王叔,近来几位师傅各谓其道,但侄儿身为皇帝,该如何遵循?”

    “太宗有言: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乱者。正所谓伤其身者不在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祸。若耽嗜滋味,玩悦声色,所欲即多,所损亦大,既妨政事,又扰生人。且复出一非理之言,万姓为之解体,怨讟既作,离叛亦兴古圣哲之主,皆亦近取诸身,故能远体诸物。昔楚聘詹何,问其治国之要。詹何对以修身之术。楚王又问理国如何?詹何曰:未问身理而国乱者。故而,为君者先以正身为要。 ”

    “王叔,何谓为明君暗君呢?”

    “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诗》云:“先人有言,询于刍荛。”昔唐虞之理,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是以圣无不照,故共鲧之徒,不能塞也;靖言庸回,不能惑也。秦二世则隐藏其身,捐隔疏贱而偏信赵高,及天下溃叛,不得闻也。梁武帝偏信朱异,而侯景举兵向阙,竟不得知也。隋炀帝偏信虞世基,而诸贼攻城剽邑,亦不得知也。是故人君兼听纳下,则贵臣不得雍蔽,而下情必得上通也。”

    话音刚落,宫人前来禀报:“启禀陛下、摄政王,诸位大臣已至紫宸殿等候!”

    姬修彦随之看向摄政王,姬世明当即下令移驾至前殿。

    此时紫宸殿内几位文武大臣依照座次安坐左右,见皇帝与摄政王步入大厅,立刻起身道:“臣等拜见陛下,拜见摄政王!”

    “平身,诸位爱卿座!”

    “谢陛下,谢摄政王!”

    “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一事商议,如有可能定个章程,颁行天下!”

    “不知摄政王所言何事?”

    姬世明再次看向御桌上那一堆奏疏,眼角露出一丝凝重和失望,随之谓身边宫人道:“带下去,给诸位爱卿仔细瞧瞧!”

    随着一封封奏疏相继被打开,在场众人沉默者有之、讥笑者有之、无奈者有之、无所谓者更有之,但当他们看到陆续转递来的奏疏,表情纷纷变得凝重且充满担忧。此情此景令姬世明深感时机已然成熟,遂谓众人道:“诸位,这些奏疏想必各位皆已了然于胸,今日翰林院、国子监、弘文馆等几位负责人都在,大家暂且议议,拟个章程来。”

    “陛下、摄政王,此等言过其实、虚伪妄言之辈,当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严寺卿不可,吾朝自肇建之始,圣主首开黉序,许民间立塾讲诵,弛思想之禁,崇言论之自由,振经术而昌文教。尤重闾阎着述之事,隆科举以拔俊乂。昔太宗皇帝尝谕:\"不以天下膏腴惜养四海英才\",遂致当今文枢星焕,市井殷阗,礼乐粲然。岂可因噎废食,自隳前功耶!

    “孔馆主,无规矩不成方圆!夫治世之道,贵在正名。昔周室制礼,以约人心;孔孟立言,以定纲常。盖思无矩矱则惑生,学无绳墨则道晦,言无轨度则邪兴。战国纵横,百家竞鸣,虽智辩如涛,终致兵燹迭起;魏晋清谈,虚玄荡志,纵机锋似电,卒酿五胡乱华。故《书》云\"同律度量衡\",非独器物,亦在正心。今若纵辞章若野马,驰骛无归;任异端如溃川,浸淫莫御,则国本动摇,彝伦攸斁。然绳约不可过苛,当效大禹导水,因其势而利导之,使江河奔涌而不逾堤防,星斗灿烂而各循躔次,斯为中和之要义也。陛下、摄政王,此等歪风不可长,应早日剪除干净,勿使其荼毒思想,为祸天下!”

    “祭酒大人未免言重,夫此数端,乃世运迁流之纤芥微疵耳。矧夫思潮竞涌、清议畅达、学脉蔚兴,积百年之功乃成此粲然之象。岂可以尺璧微瑕,遽掩连城之价;更安能以羁络加诸骐骥,遏其千里之志?”

    “陛下、摄政王,在场诸位大人,正所谓璞玉蕴瑕,必经切磋琢磨乃成连城之璧;渥洼骏骨,必待衔辔控驭方显千里之才。今思潮浩瀚,清议纷纭,学林蓊郁,然稂莠杂生岂可坐视?《管子》云:\"十年之计树木,百年之计树人\"。夫文教乃风化之本,士林系邦国之桢,安可玩忽于秋毫?伏乞严立绳墨以正本源,峻申科条而矫颓俗。凡鸿儒硕学,当受经义之检束;诸立言着述,宜禀圣裁之准衡。如此则庠序可复雅正,士风能归淳厚,国朝复得安定和谐、繁荣富强矣!”

    ……

    如此诸人从日中到日落,从日落到月上中天,商议许久终于得出一个可行方案,最终姬世明拍板道:“万物皆有其度,万事必循其常。思辨言论经术之道,亦当守其中正,存其绳墨。惟其克己复礼,谨守纲维,乃能垂之永年,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此与诸公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