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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生产队的驴都没我疯! 番外(二)

    大年初二,身怀六甲的李梅一大早起来就忙着生炉子,做早饭。鲍国平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鲍国平赶紧接过李梅手里的炉钩子,帮着一块弄。

    “你起来那么早干嘛?东西我昨天都准备好了,饭菜也简单,你快坐着,我来忙活吧。”

    李梅看着围着她转来转去的好好先生,心里暖暖的,很踏实很满足,“你昨天也累一天了,我没事,刚好也醒了。”

    鲍国平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媳妇的心思。

    自从回京市被家里人赶出来,她已经七年没回家了。今年才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看。

    其实,鲍国平也有压力。他一想到李梅的后妈和那几个拜高踩低的兄弟姐妹,就想叹气。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梅家里对他不好,他家又何尝不是呢。

    当年,要不是他妈把他大学名额偷偷给了老二,又花钱给老三买了工作,死活不管他,他也不至于下乡。

    鲍国平一边麻利的添水,等水开了把晚上提前包好的饺子下锅。趁着把饺子下锅的间隙,洗了把脸,又给李梅烫了个热毛巾递过去。

    李梅抬手接过去擦脸,带着点意外和讨好的感激。

    自从出了那件事,李梅走到哪里总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她找好的工作也经常被无端辞退。就算她干得好好的,事情一旦被扒出来,她又被人指指点点。

    这么多年下来,生活的困苦生生将她从一个活泼灵动的小姑娘,磋磨成一个小心翼翼的苦命女人。

    鲍国平懂李梅的无助和自卑,也心疼她总为别人着想,却忽略了自己。

    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变,只能努力给她更多的体贴和爱护。

    两人吃完早饭,把炉火压好就准备出门了。

    京市的寒冬空气干冷,像是拼命从活人嘴里榨取水气。

    刚要锁门的李梅忍不住咳了两声,看着自行车上挂满的礼物,又开始踌躇,“今天初二,家里会不会人太多,坐不下?要不……咱们改天再回?”

    鲍国平当然知道李梅的想法,不过,东西都准备好了,那个家门也十年没踏进去了。她总还是得回去看看的。

    “人多好,刚好都能见上一面。平时大家都忙,你想见还见不到呢。”

    帽子围巾全副武装的李梅走了两步,还是有些犹豫,“你……要不,还是我自己回去吧?”

    省得家里人甩脸子,a还得一起赔笑脸。

    鲍国平心领神会地一笑,“丑媳妇才没脸见公婆呢,怎么?你觉得我拿不出手?”

    李梅被他逗笑了,过来轻捶他手臂,“去去去,你还丑?你当知青那时候,村里可是有好几个大姑娘给你送钢笔送本子。谁敢说你丑?”

    确实,鲍国平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五官却很端正柔和。是一种极受女孩们喜欢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长相。

    鲍国平除了家里偏心,双胞胎弟弟和妹妹,被家里宠得脾气不正,其余真的没毛病。

    鲍国平把李梅扶到自行车绑着棉垫的后座上坐好,觉得好笑,“你不嫌我就行了,别人的事我管不了了。”

    李梅总是很好奇,她一个罪犯出身的人,怎么能摊上这样的好事。

    很快,自行车载着两人穿过破旧颠簸的小巷子,一串车铃声消失在拐角处。

    半个小时后,一个穿着素色羊毛大衣、格子裤,白色皮靴,手里拎满了物品的女人,敲响了李梅家的门,只是她敲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

    “李梅!你在家吗?李梅!”

    这时,旁边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探身出来,说话透着几分不耐烦,“敲什么敲?杀人犯他们两口子出去了!”

    王芳皱起眉,“你说谁是杀人犯?”

    胖子一听更来劲了,“我说的是谁谁知道,怎么着?你来找她?难不成你也是杀人犯?”

    然后,胖子不等王芳说话,抬头就喊开了,“杀人犯家来人了!杀人犯朋友来了!大家伙快来看看吧!”

    随着胖子的喊声,邻居们纷纷打开门,查看情况。

    王芳又气又急,生怕把李梅的事情宣扬出去,给李梅惹麻烦。

    李梅之前搬了好多个地方,王芳曾经跟那些歧视李梅的人理论过,以受害者的身份证实,李梅那是见义勇为。

    然而,大家才不管怎样什么见义勇为,就咬死了李梅杀人的事实。李梅两口子更是遭到了全大院的人驱赶。

    因此,王芳一见这情况,只能威胁了胖子一句,“你给我等着”就小跑着走了。

    胖子却突然趁火打劫,一把抢下了王芳手里的东西,笑得得意又贱兮兮,“拿来吧你!东西你给杀人犯,不如给我,嘿嘿嘿!”

    王芳没办法,只能快步走了。她一边走,一边替李梅憋屈。

    李梅是为了救人,根本没想过杀人。这些人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总是揪着这件事不放呢。

    尽管王芳有心弥补,给李梅买各种好看的好玩的东西,也试图偷偷塞钱给她。

    可李梅绝大多数就是坚决不要,尤其是钱。

    李梅自己过得凄惨,也知道王芳有愧疚,可她仍然不愿意拖累王芳。

    她本来也不想拖累鲍国平,可鲍国平却说,他爱她,让他离开她,比被她拖累更难叫他接受。

    王芳的愧疚,再加上当年被侮辱后留下的心理阴影,这些年从没有一丝一毫减轻过。

    即使她再怎么粉饰太平,可她自己知道,她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让她感觉窒息,更让她痛苦。

    王芳走在路上,神情恍惚。不知有意无意地,就走到了马路中间。

    马路上的汽车一辆接一辆的鸣笛驶过,有几个脾气暴躁的,甚至打开车窗破口大骂。

    可王芳就像听不到一样,仍然自顾自的走着。

    蒋雪瑞今天收了一本《资治通鉴》的唐抄本,心情开心到飞起,单手握着方向盘,随着戏曲播放打拍。

    在路口转弯的时候,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几样东西,突然一晃,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他下意识伸手去护,却突然看到迎面出现一个人。他身体本能反应快过了大脑,吱的一声就刹了车。

    不过已经晚了,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全身散发着诱人书卷气的女人,像电影慢放一样从他车前飞了七八米,然后重重落地。

    蒋雪瑞反应了两秒,这才确定他刚才撞人了。他一把拉开车门,几步就跑到了女人身边。

    王芳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撞她的人,就昏过去了。

    蒋雪瑞看着头破血流,可能有生命危险的女人,他只感觉天都塌了。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把人送医院了。

    ……

    自行车骑进院子稳稳停住,李梅跳下车就感觉脚一麻险些摔倒,幸好被鲍国平一手扶住了。

    不大的院子里,五六个戴着雷锋帽、小手揣在手闷子里的小孩在玩雪。

    这几个小孩的年纪大约从五六岁到十四五岁不等,一时间全都好奇地瞅着他们。

    最大的孩子问:“你们找谁?”

    李梅还没认出来他们谁是谁,一个最小的就抢功似的冲屋里喊,“爷爷奶奶,大妈二妈,姑姑!咱家来人啦!”

    旁边中不溜的姑娘纠正小不点男孩,“奶奶串门去了,没在家。”

    小不点立马直起身来,一溜烟地往外跑,“我去叫奶奶。”

    ……

    李梅被鲍国平扶着站在院子里。

    很快,门帘子被人掀起,一个皮肤黝黑,右眼长着大片鲜红胬肉的老人向外张望。

    随后,几个年轻人陆续出现在他身后。

    李梅看到老人呆了好几秒,才从熟悉的五官轮廓中,看出来这个有些陌生的干巴老头,就是她想了十年的爸爸。

    屋内几人看到来人,也是一阵发愣。只是发愣过后,有人高兴,还有人不高兴。

    李长治老眼昏花,看着院子里的人只觉得格外眼熟。

    只是,他从对方将哭未哭的神情中,隐约猜测这可能是他失踪了好多年的亲闺女。

    李长治激动得嘴唇直哆嗦,他小心试探,“小梅吧你是?啊?”

    李梅喉咙发堵,眼睛模糊,脚步想迈却有些迈不开,只能使劲的点头。

    李长治眼睛虽然看不清,可李梅一点头,他心里就像突然洒进了甘露。

    他着急上前摸摸女儿,却被门槛绊了一下,膝盖重重的磕了一下。

    可他顾不上疼痛,干枯褶皱的手直直地伸着,一遍又一遍地喊,“小梅,你是小梅啊!”

    那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疑问,又带着血脉相连的笃定。

    李梅再也不犹豫,赶紧过去扶起了李长治,“爸,我是,我是小梅。”

    李长治紧紧握住李梅的手,“闺女,你是我闺女!你怎么才回来看我啊?”

    李梅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满脸,嗓子更是梗得不像话,“爸,我,我很想你……”

    她话说了一半,就浑身无力地靠在了鲍国平的怀里。

    鲍国平自进院子开始,就一直注意着李梅的情况,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接住了她。

    鲍国平擦了一下眼角,沉稳地安慰父女俩,“老爷子,父女见面,这是好事啊!都别哭了吧。”

    屋里几人也乱哄哄地劝。

    大哥李刚对妹妹回不回来有些无感,碍于面子劝道,“对啊,回来就是好事,爸!”

    二姐李兰抹干净眼泪,拉着李梅劝,“别哭了,爸!别哭了,小梅!”

    李长治看看闺女身边的年轻人,又看看李梅,“这是……”

    李梅还没说话,院子外面就跑进来一个人,凶巴巴地喊道:

    “老李!你闺女早死八百年了,这是哪来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