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树，屋 第290章 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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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塔，藉由灰山市对光明和生命的渴望而诞生的野生灵体，阿尔克纳诸神们的宠儿。
他的一切活力和生命的源泉就是光。
在他步入超凡之前，对于光的依赖不可避免，长久的缺乏光线会导致他不可避免地走向衰弱和死亡。
在地底黑暗无光的三十年中，阿斯塔开始变得虚弱，到最后甚至就连想要活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斯塔也不是没有试过直接冲向地表，然而他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最多只能在地下潜行上千米。黑暗地底的一切都会疯狂攫取自己身体里的光，导致自己的体力飞速流逝，甚至是直接瓦解自己的本体。
诞生于生命与光的光之精灵阿斯塔，长久待在黑暗幽深不见天日的地底，就是对他最大的伤害。黑暗无光的环境就是他的牢笼，也是他的坟墓。
以前灰山市能源充足的时候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然而现在就……。
灰山市的人们不仅要在地下进行繁重的劳作，还要分出宝贵的光给予阿斯塔，帮助他维持生命和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现在的他已经虚弱到了连普通人不如的地步。
“我真没用，居然成为了大家的累赘。”
“怎么会呢？阿斯塔可是诸神的宠儿，你能诞生在灰山市，不正好说明了诸神对我们的怜悯吗？阿斯塔很厉害的。”最后一位科钦人大祭司宠溺地抚摸着阿斯塔的头发：“也许咱们很快就能重见天日了呢？”
当通向地表的通道被打通的那一刻，灰山市的所有人都爆发出兴奋的欢呼！
阿斯塔被安排跟随第一批收集光的队伍前往地表。
久违的光治愈了阿斯塔的身体，哪怕那只是隔着厚重铅云投射下来的微弱光线。
阿斯塔被安排常驻地表，协助收集队收集和运输光。
当那些死物和野兽们来袭的时候，阿斯塔拼了命的抵挡、发疯一般突入重围大开杀戒。
这是一场十分艰难且无望的战斗。
那些死物和野兽，与灰山市之前遇到过的完全不同。
这些东西太强了！
灰山市以前总是能谨慎选择和规划自己的路线、尽力避开所有危险，所以所遭遇到的危险状况从来都被控制在一个完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遭遇到的野兽和异类也只是很一般的品种，哪怕是与其他老鼠起了冲突也往往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但是这次的遭遇，灰山市没得选。
阿斯塔虽然是生在灵界的野生灵体，但是他对灵界的了解并不比灰山市的其他人多多少。
最开始大家夸赞他的强大为仅次于超凡，他是十分高兴和骄傲的。
后来见识到了有超凡物种甚至是真正的超凡者大人参与的鼠灾，阿斯塔才明白自己与超凡之间有着怎样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
再到现在，与灵界真正的猛兽和凶残怪物搏杀，阿斯塔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在灵界的茫茫物种之中是何其的渺小可笑。
那些怪物和野兽的确不是超凡，但是他们刀枪不入、怪力无穷、神出鬼没、快如闪电、诡异莫名，而且它们数量众多。
和这种东西作战，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灰山市也好、阿斯塔也罢，不可能赢。
通道口很快宣告失守，阿斯塔跟随众人一路退回通道内，一边撤退一边节节抵抗。
“阿斯塔，你走吧。”带队的队长忽然对阿斯塔说出一句令他倍感意外的话。
“走？去哪里？”
“去地面世界，不要回灰山市了。你会飞、还会瞬移，只要不和那些怪物纠缠，他们拦不住你的。你应该去找你的同类或者是那些超凡者大人们，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我不走，我诞生在灰山市，灰山市才是我的家。”
“阿斯塔，如果我们深陷地下的话，你会死的。”
“你们也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的，没必要特地关心我。我和你们有什么不同？”
“阿斯塔，你是灵体，是诸神的宠儿，你有着无尽的寿命。你不应该……。”
“我从未见过诸神，也从未见过诸神回应咱们的祈祷。”阿斯塔一把推开队长：“你们快走，我来炸通道。”
通道被彻底炸塌，灰山市再次与世隔绝。
不过这一次，灰山市本已见底的能源得到了些许的补充。虽然这些光不足以发动灰山市的核心，但是却能令灰山市在深邃幽暗的地底以最低限度的能耗多支撑很长时间。
然而来自鼠窝的疫病却开始在灰山市内蔓延，五分之一的人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
如果有足够的能源，灰山市完全可以有效处理这些灾病。
可惜并没有。
患者们拒绝接受任何治疗，他们知道以灰山市目前的状况是无法有效治疗自己的，最多只能浪费宝贵的能源来延长自己的生命。
患者们组织起来，自发地将灰山市的底层大门划定为隔离区，不允许任何其他人靠近。
这些患者拿起手边的工具，开始新一轮的挖掘，希望在自己死之前能够重新打通通向地表的通道，哪怕仅仅只是向着地表前进一米。
缺少必要的支持和后勤保障，患者们的人数开始急剧减少。
为了避免疫病继续感染其他人，最后一名幸存的病患在通道内点燃大火，将自己和其他病患的尸体付之一炬。
直到最后一名病患死亡，通向地面的通道才挖掘了三百米。
历经了种种磨难，灰山市现存的人口已经不足两千，其中的一半还都是老幼妇孺。
“就算是要死，我们也要把灰山市开到地面上去！”
就如同之前所说的——我们不是老鼠！不该死在这幽深黑暗的地底！
灰山市众人现在的执念已经不是能不能活下去了，而是不可以死在地下。
祈祷、工作、祈祷、工作……，灰山市的日子就在这样的循环中度过。
人们以祈祷代替休息，哪怕是在梦中也依旧在祈祷。祈祷诸神的怜悯和拯救，祈祷自己的心声能被诸神听到。
“祈祷会有用吗？我从未曾见过来自诸神的回复。”虽然是灵界的野生灵体，但是阿斯塔对于诸神的态度从来都谈不上恭敬，甚至于带着些质疑。
科钦人大祭司的面容平静而又祥和：“其实大家祈祷，是给自己听的。”
“给自己听？不是给诸神听？”
“也是给自己听，也是给诸神听。若是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心声，诸神又怎么可能会听到呢？”
“那我如果也去虔诚地祈祷，诸神会听到吗？我不是老鼠对吧？不是说我这样的灵体是诸神的宠儿吗？”
“阿斯塔，你生而为灵体，与生俱来就有各种各样的神通。这就是诸神对你的宠爱了。你如果抱着刚刚的那种想法去祈祷，我觉得不会有用的。”
“那我要是什么都不想呢？”
“阿斯塔，我相信诸神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祈祷没有回应不一定是诸神听不到，也许只是被诸神忽略了。”
“忽略了？为什么？”
“那就很难说了，也许诸神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阿斯塔不明白：“按照诸神的传说和教诲，世界上还有比拯救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吗？”
“阿斯塔，你觉得咱们和虫子，在诸神眼中有区别吗？“
“那老鼠和超凡者大人们在诸神眼中有区别吗？”
“有意思的问题，阿斯塔。”大祭司被逗得哈哈大笑。
大祭司是最后一名科钦人，也一直都是灰山市的最高行政长官。
当通道挖掘到距离地面还有三千米的时候，大祭司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大祭司和他的族人们来到灵界的时候就已经不年轻了，在灵界生活了这么久才安然离去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人们开始整理大祭司的遗物，发现了一封文件，这封文件算是大祭司的遗书。
大祭司并未指定自己的接班人，而是告诉大家——【我们的身份不因我们所处的环境而决定。哪怕是死于幽暗深邃的地下，我们也是灰山市的市民。我们至死不是老鼠！灰山市剩余的能源在最低功耗下足够大家度过余生，如果重见天日无望的话，不如安然接受这一点。照顾好阿斯塔，他和我们不一样，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和可能性。】
阿斯塔嚎啕大哭……。
那之后，人们依旧没有放弃重回地表的希望。
但是随着可用劳动力和能源储备的减少，通向地表的通道开始变得越来越难挖。通道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上挖掘着，塌方和各种事故从未中断过，灰山市的人口也变得越来越少。
“还有最后两千米，我们如果不挖通，就不回来了。我们离开以后，这些孩子就拜托你了，哈斯塔。”
灰山市的最后一群成年人组成了一支挖掘队，义无反顾地钻入了通道。
阿斯塔本想一起去，但是却被拒绝了。
理由是——他现在是最熟悉灰山市的人，必须由他照顾好孩子们。
挖掘队没能回来……。
灰山市只剩下了阿斯塔和十几个未成年的孩子。
阿斯塔想要冲出去找他们，但是却又无法放下孩子们不管。阿斯塔想哭，但是又不敢当着孩子们的面哭。
“没事的阿斯塔，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会继续挖的。就算我们无法看到地面是什么样子，阿斯塔也一定可以的。”
“阿斯塔，给我们讲讲地面的事情好不好？”
“阿斯塔，咱们还要继续向诸神祈祷吧？”
“阿斯塔，如果咱们能够回到地面，咱们该做些什么？”
“阿斯塔……。”
这些孩子，都是在黑暗的三十年的末期出生的，他们从未见过地面的风景。
哪怕是挖通了地面通道的那次他们也没有见过地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因为地面太危险了……。
阿斯塔无声痛哭，泪水汹涌成河。
从那以后，阿斯塔带着孩子们安心在灰山市里度日，教授给他们各种各样的知识，但是却绝口再也不提返回地面的事情。
返回地面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灰山市内的生活，充足而又……没有希望。
好在剩余的能源足够所有的孩子长大成人、寿终正寝。
孩子们长大了，变得高大健壮，目光坚定。
他们开始谈论起重返地面的事情。
这个话题令阿斯塔感到不安，他甚至为此发了脾气。
“阿斯塔，我们当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我们会和长辈一样结婚生子。然后呢？我们的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甚至再下一代，也全都要被困在这里吗？”
“但是……。”
“阿斯塔，我们决定了，我们要离开灰山市，去地面生活。”
“为什么？”阿斯塔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你们会死的。”
“我们待在灰山市也一样会死的。从我们的父辈开始，就已经是为了能够死在地表世界而挖掘了。我们也是一样，我们选择死在地表的世界。”
“不不不，咱们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灰山市只要有了足够多的能源就会重见天日，到那时谁也不必离开。”阿斯塔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为何不是一名超凡者。
令灰山市重见天日这种事情，对于超凡者大人们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不是说自己可以晋升超凡吗？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祈求诸神垂怜，指引给自己一条超凡之路吧！
“那也要先挖到地面不是吗？放心吧，我们不会蛮干的。”
挖掘计划再次启动……。
之前挖掘的通道很多地方都已经塌了，需要重新挖开。
众人在通道内发现了许多前人的遗物和进度计划之类的东西，还有就是前人遗留下来的工具和设备。
工具和设备还有挖掘计划和挖掘进度全被详细整理、甄别、维护，遗物被送回灰山市妥善保存。
阿斯塔跟着这些已经长大的孩子们一起努力地向上挖，帮他们探明方向、避开各种危险和障碍。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消耗就非常大，必须要使用更多的光储备来进行补充。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心中就只剩下一个执念——挖掘！不停地挖掘！挖到地面上去！只要可以见到地面、见到光。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一切的一切就只为了完成到达地面这个最后的执念。
灵界对于老鼠可并非仅仅只是不友好那么简单，灵界会放大老鼠们心目中的执念、扭曲现实、改变老鼠本身的生命形态。
除非可以居住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里，并且有着远超常人的坚定意志，否则没有任何一只老鼠可以对抗这种改变。
有人说这是诸神赐予老鼠们的恩赐，也有人说这是诸神对于老鼠们擅闯灵界的惩罚。
恩赐也好、惩罚也罢，灰山市一直都保护着他的居民们免受这种影响。
直到……。
有了前人的工作成果，挖掘工作虽然艰苦，但是进度却十分顺利。最后一批挖掘队的工作进度距离地表只有一千三百米，但是他们人都消失不见了，连尸体都没留下。
众人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只是依旧在努力向上挖掘。
距离地面还有一千米的时候，阿斯塔自告奋勇前往地表，他将会为众人带回来自地表的消息，并且带回一些只有地表才有的东西。
一千米，阿斯塔的极限潜行深度。
大家都非常高兴，这无疑是一件非常能够鼓舞士气的事情。
阿斯塔拼尽全力穿透厚重的土层前往地表，见到了久违的地面。
阿斯塔见过鼠窝之外的地面世界，知道那些地方的地表是怎么样的。相比之下，鼠窝的风景实在是谈不上令人愉快。
然而此时的阿斯塔却觉得鼠窝的景色是自己所见过的最为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
鼠窝的死物和野兽们发现了阿斯塔，但是他们并未主动对阿斯塔发动攻击，而是选择了无视。
这就是诸神的宠儿——灵体。
身为一名野生的灵体，阿斯塔具有天生的亲和力，不会受到灵界物种的主动攻击。
前提是他不去主动对其他物种展露任何敌意或者攻击意图。
以前他为了掩护灰山市的收集小队撤离，主动攻击了这些死物和野兽，就遭受到了对方的无情反击。
此时只有他自己，没有什么需要他去保护的人，阿斯塔自然不会去主动招惹对方。
阿斯塔带了一些来自地表的草木返回地底，和大家讲述了自己在地表的见闻，并且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我会把这一路上的路线绘制出来，然后我从地表开始向下挖。这样一来咱们的进度也许可以加快一些。”
众人研究了一下，发现阿斯塔的这个计划其实还是具备一定的可行性的。
阿斯塔是灵体，拥有非凡的能力，他在地表的时候可以受到阳光和月光的滋养，其能力可以最大限度地得到施展和发挥。哪怕是没有任何的工具和设备，效率也不一定就比地下的挖掘小队低。
但是两者仍需每隔一段时间就见一面，确定对方的安危和进度。
大家经过商议，认可了这个方案。
“辛苦你了，阿斯塔。请一定照顾好自己。”
“嗯，你们也是。”
阿斯塔和挖掘队的碰头时间被定为三个月一次。三个月的时间，大概够阿斯塔或者挖掘队向着彼此前进一百米。
一切顺利的话，只需要大概一年时间，灰山市的最后幸存者们就可以见到地面的风景。一切的努力最终都将迎来一个预期内的结果。
第一次碰头，一切正常。
第二次碰头，进度甚至还比计划的要稍稍快一些，因为挖掘队发现周围的土层变得极其松软，非常方便挖掘。
第三次碰头，挖掘队少了几个人，说是回去取补给品了。这很正常，没人起疑心。
第四次碰头，挖掘队的人数变的更少了。
“其他人一直都没回来吗？”阿斯塔发觉到了事情的诡异和问题的严重性。
“伯恩昨天已经把补给品送回来了，但是之前回去的人一直没见回来。伯恩担心市里出了变故，带人回市里了。”
“不对劲，咱们一起回去看看。”阿斯塔带队返回灰山市。
然后发现——返回灰山市的通道断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挖断的。
不管是什么东西，那些玩意一定有着非凡的挖掘本领和不可思议的力气，才能把经过完善加固的通道挖断。
这种情况阿斯塔以前也见过，地底拥有这种能力的东西太多了。
众人也不慌乱，立刻整理装备开始向回挖。还好断掉的通道也就二三十米，挖起来并不难。
通道很快就被疏通。
然后众人就看见伯恩一行人正在跟一群怪物对峙。
那些怪物有着高大枯瘦扭曲的形态，短小精壮的四肢上是又长又锋利的坚硬利爪，没有眼睛、鼻子和耳朵、脑袋几乎与身体融为一体，整张脸上只有一张占据了半张脸的大嘴，皮肤苍白透明、坚韧而又充满弹性，光滑的身体上挂满了破布和泥土。
“该死！伯恩！离他们远点！”阿斯塔抽出武器就要冲上去。
“停下！阿斯塔！他们回来了！”伯恩立刻制止了阿斯塔。
伯恩的脸上挂满泪痕：“他们回来了，阿斯塔。”
阿斯塔愣了一会，才弄明白伯恩所说的“他们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这些怪物身上的破布条，是最后一批挖掘队身上所穿的衣服。他们不是怪物，是失踪的最后一批挖掘队成员。
灵界放大了他们心中的执念，按照他们心中所想的事物给予了他们力量、非凡的力量，可以在地下随意挖掘、畅通无阻的力量。
代价是他们生命形式的彻底改变和理智以及自我的丧失。
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们回来了。
他的一切活力和生命的源泉就是光。
在他步入超凡之前，对于光的依赖不可避免，长久的缺乏光线会导致他不可避免地走向衰弱和死亡。
在地底黑暗无光的三十年中，阿斯塔开始变得虚弱，到最后甚至就连想要活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斯塔也不是没有试过直接冲向地表，然而他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最多只能在地下潜行上千米。黑暗地底的一切都会疯狂攫取自己身体里的光，导致自己的体力飞速流逝，甚至是直接瓦解自己的本体。
诞生于生命与光的光之精灵阿斯塔，长久待在黑暗幽深不见天日的地底，就是对他最大的伤害。黑暗无光的环境就是他的牢笼，也是他的坟墓。
以前灰山市能源充足的时候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然而现在就……。
灰山市的人们不仅要在地下进行繁重的劳作，还要分出宝贵的光给予阿斯塔，帮助他维持生命和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现在的他已经虚弱到了连普通人不如的地步。
“我真没用，居然成为了大家的累赘。”
“怎么会呢？阿斯塔可是诸神的宠儿，你能诞生在灰山市，不正好说明了诸神对我们的怜悯吗？阿斯塔很厉害的。”最后一位科钦人大祭司宠溺地抚摸着阿斯塔的头发：“也许咱们很快就能重见天日了呢？”
当通向地表的通道被打通的那一刻，灰山市的所有人都爆发出兴奋的欢呼！
阿斯塔被安排跟随第一批收集光的队伍前往地表。
久违的光治愈了阿斯塔的身体，哪怕那只是隔着厚重铅云投射下来的微弱光线。
阿斯塔被安排常驻地表，协助收集队收集和运输光。
当那些死物和野兽们来袭的时候，阿斯塔拼了命的抵挡、发疯一般突入重围大开杀戒。
这是一场十分艰难且无望的战斗。
那些死物和野兽，与灰山市之前遇到过的完全不同。
这些东西太强了！
灰山市以前总是能谨慎选择和规划自己的路线、尽力避开所有危险，所以所遭遇到的危险状况从来都被控制在一个完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遭遇到的野兽和异类也只是很一般的品种，哪怕是与其他老鼠起了冲突也往往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但是这次的遭遇，灰山市没得选。
阿斯塔虽然是生在灵界的野生灵体，但是他对灵界的了解并不比灰山市的其他人多多少。
最开始大家夸赞他的强大为仅次于超凡，他是十分高兴和骄傲的。
后来见识到了有超凡物种甚至是真正的超凡者大人参与的鼠灾，阿斯塔才明白自己与超凡之间有着怎样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
再到现在，与灵界真正的猛兽和凶残怪物搏杀，阿斯塔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在灵界的茫茫物种之中是何其的渺小可笑。
那些怪物和野兽的确不是超凡，但是他们刀枪不入、怪力无穷、神出鬼没、快如闪电、诡异莫名，而且它们数量众多。
和这种东西作战，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灰山市也好、阿斯塔也罢，不可能赢。
通道口很快宣告失守，阿斯塔跟随众人一路退回通道内，一边撤退一边节节抵抗。
“阿斯塔，你走吧。”带队的队长忽然对阿斯塔说出一句令他倍感意外的话。
“走？去哪里？”
“去地面世界，不要回灰山市了。你会飞、还会瞬移，只要不和那些怪物纠缠，他们拦不住你的。你应该去找你的同类或者是那些超凡者大人们，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我不走，我诞生在灰山市，灰山市才是我的家。”
“阿斯塔，如果我们深陷地下的话，你会死的。”
“你们也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的，没必要特地关心我。我和你们有什么不同？”
“阿斯塔，你是灵体，是诸神的宠儿，你有着无尽的寿命。你不应该……。”
“我从未见过诸神，也从未见过诸神回应咱们的祈祷。”阿斯塔一把推开队长：“你们快走，我来炸通道。”
通道被彻底炸塌，灰山市再次与世隔绝。
不过这一次，灰山市本已见底的能源得到了些许的补充。虽然这些光不足以发动灰山市的核心，但是却能令灰山市在深邃幽暗的地底以最低限度的能耗多支撑很长时间。
然而来自鼠窝的疫病却开始在灰山市内蔓延，五分之一的人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
如果有足够的能源，灰山市完全可以有效处理这些灾病。
可惜并没有。
患者们拒绝接受任何治疗，他们知道以灰山市目前的状况是无法有效治疗自己的，最多只能浪费宝贵的能源来延长自己的生命。
患者们组织起来，自发地将灰山市的底层大门划定为隔离区，不允许任何其他人靠近。
这些患者拿起手边的工具，开始新一轮的挖掘，希望在自己死之前能够重新打通通向地表的通道，哪怕仅仅只是向着地表前进一米。
缺少必要的支持和后勤保障，患者们的人数开始急剧减少。
为了避免疫病继续感染其他人，最后一名幸存的病患在通道内点燃大火，将自己和其他病患的尸体付之一炬。
直到最后一名病患死亡，通向地面的通道才挖掘了三百米。
历经了种种磨难，灰山市现存的人口已经不足两千，其中的一半还都是老幼妇孺。
“就算是要死，我们也要把灰山市开到地面上去！”
就如同之前所说的——我们不是老鼠！不该死在这幽深黑暗的地底！
灰山市众人现在的执念已经不是能不能活下去了，而是不可以死在地下。
祈祷、工作、祈祷、工作……，灰山市的日子就在这样的循环中度过。
人们以祈祷代替休息，哪怕是在梦中也依旧在祈祷。祈祷诸神的怜悯和拯救，祈祷自己的心声能被诸神听到。
“祈祷会有用吗？我从未曾见过来自诸神的回复。”虽然是灵界的野生灵体，但是阿斯塔对于诸神的态度从来都谈不上恭敬，甚至于带着些质疑。
科钦人大祭司的面容平静而又祥和：“其实大家祈祷，是给自己听的。”
“给自己听？不是给诸神听？”
“也是给自己听，也是给诸神听。若是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心声，诸神又怎么可能会听到呢？”
“那我如果也去虔诚地祈祷，诸神会听到吗？我不是老鼠对吧？不是说我这样的灵体是诸神的宠儿吗？”
“阿斯塔，你生而为灵体，与生俱来就有各种各样的神通。这就是诸神对你的宠爱了。你如果抱着刚刚的那种想法去祈祷，我觉得不会有用的。”
“那我要是什么都不想呢？”
“阿斯塔，我相信诸神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祈祷没有回应不一定是诸神听不到，也许只是被诸神忽略了。”
“忽略了？为什么？”
“那就很难说了，也许诸神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阿斯塔不明白：“按照诸神的传说和教诲，世界上还有比拯救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吗？”
“阿斯塔，你觉得咱们和虫子，在诸神眼中有区别吗？“
“那老鼠和超凡者大人们在诸神眼中有区别吗？”
“有意思的问题，阿斯塔。”大祭司被逗得哈哈大笑。
大祭司是最后一名科钦人，也一直都是灰山市的最高行政长官。
当通道挖掘到距离地面还有三千米的时候，大祭司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大祭司和他的族人们来到灵界的时候就已经不年轻了，在灵界生活了这么久才安然离去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人们开始整理大祭司的遗物，发现了一封文件，这封文件算是大祭司的遗书。
大祭司并未指定自己的接班人，而是告诉大家——【我们的身份不因我们所处的环境而决定。哪怕是死于幽暗深邃的地下，我们也是灰山市的市民。我们至死不是老鼠！灰山市剩余的能源在最低功耗下足够大家度过余生，如果重见天日无望的话，不如安然接受这一点。照顾好阿斯塔，他和我们不一样，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和可能性。】
阿斯塔嚎啕大哭……。
那之后，人们依旧没有放弃重回地表的希望。
但是随着可用劳动力和能源储备的减少，通向地表的通道开始变得越来越难挖。通道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上挖掘着，塌方和各种事故从未中断过，灰山市的人口也变得越来越少。
“还有最后两千米，我们如果不挖通，就不回来了。我们离开以后，这些孩子就拜托你了，哈斯塔。”
灰山市的最后一群成年人组成了一支挖掘队，义无反顾地钻入了通道。
阿斯塔本想一起去，但是却被拒绝了。
理由是——他现在是最熟悉灰山市的人，必须由他照顾好孩子们。
挖掘队没能回来……。
灰山市只剩下了阿斯塔和十几个未成年的孩子。
阿斯塔想要冲出去找他们，但是却又无法放下孩子们不管。阿斯塔想哭，但是又不敢当着孩子们的面哭。
“没事的阿斯塔，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会继续挖的。就算我们无法看到地面是什么样子，阿斯塔也一定可以的。”
“阿斯塔，给我们讲讲地面的事情好不好？”
“阿斯塔，咱们还要继续向诸神祈祷吧？”
“阿斯塔，如果咱们能够回到地面，咱们该做些什么？”
“阿斯塔……。”
这些孩子，都是在黑暗的三十年的末期出生的，他们从未见过地面的风景。
哪怕是挖通了地面通道的那次他们也没有见过地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因为地面太危险了……。
阿斯塔无声痛哭，泪水汹涌成河。
从那以后，阿斯塔带着孩子们安心在灰山市里度日，教授给他们各种各样的知识，但是却绝口再也不提返回地面的事情。
返回地面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灰山市内的生活，充足而又……没有希望。
好在剩余的能源足够所有的孩子长大成人、寿终正寝。
孩子们长大了，变得高大健壮，目光坚定。
他们开始谈论起重返地面的事情。
这个话题令阿斯塔感到不安，他甚至为此发了脾气。
“阿斯塔，我们当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我们会和长辈一样结婚生子。然后呢？我们的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甚至再下一代，也全都要被困在这里吗？”
“但是……。”
“阿斯塔，我们决定了，我们要离开灰山市，去地面生活。”
“为什么？”阿斯塔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你们会死的。”
“我们待在灰山市也一样会死的。从我们的父辈开始，就已经是为了能够死在地表世界而挖掘了。我们也是一样，我们选择死在地表的世界。”
“不不不，咱们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灰山市只要有了足够多的能源就会重见天日，到那时谁也不必离开。”阿斯塔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为何不是一名超凡者。
令灰山市重见天日这种事情，对于超凡者大人们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不是说自己可以晋升超凡吗？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祈求诸神垂怜，指引给自己一条超凡之路吧！
“那也要先挖到地面不是吗？放心吧，我们不会蛮干的。”
挖掘计划再次启动……。
之前挖掘的通道很多地方都已经塌了，需要重新挖开。
众人在通道内发现了许多前人的遗物和进度计划之类的东西，还有就是前人遗留下来的工具和设备。
工具和设备还有挖掘计划和挖掘进度全被详细整理、甄别、维护，遗物被送回灰山市妥善保存。
阿斯塔跟着这些已经长大的孩子们一起努力地向上挖，帮他们探明方向、避开各种危险和障碍。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消耗就非常大，必须要使用更多的光储备来进行补充。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心中就只剩下一个执念——挖掘！不停地挖掘！挖到地面上去！只要可以见到地面、见到光。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一切的一切就只为了完成到达地面这个最后的执念。
灵界对于老鼠可并非仅仅只是不友好那么简单，灵界会放大老鼠们心目中的执念、扭曲现实、改变老鼠本身的生命形态。
除非可以居住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里，并且有着远超常人的坚定意志，否则没有任何一只老鼠可以对抗这种改变。
有人说这是诸神赐予老鼠们的恩赐，也有人说这是诸神对于老鼠们擅闯灵界的惩罚。
恩赐也好、惩罚也罢，灰山市一直都保护着他的居民们免受这种影响。
直到……。
有了前人的工作成果，挖掘工作虽然艰苦，但是进度却十分顺利。最后一批挖掘队的工作进度距离地表只有一千三百米，但是他们人都消失不见了，连尸体都没留下。
众人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只是依旧在努力向上挖掘。
距离地面还有一千米的时候，阿斯塔自告奋勇前往地表，他将会为众人带回来自地表的消息，并且带回一些只有地表才有的东西。
一千米，阿斯塔的极限潜行深度。
大家都非常高兴，这无疑是一件非常能够鼓舞士气的事情。
阿斯塔拼尽全力穿透厚重的土层前往地表，见到了久违的地面。
阿斯塔见过鼠窝之外的地面世界，知道那些地方的地表是怎么样的。相比之下，鼠窝的风景实在是谈不上令人愉快。
然而此时的阿斯塔却觉得鼠窝的景色是自己所见过的最为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
鼠窝的死物和野兽们发现了阿斯塔，但是他们并未主动对阿斯塔发动攻击，而是选择了无视。
这就是诸神的宠儿——灵体。
身为一名野生的灵体，阿斯塔具有天生的亲和力，不会受到灵界物种的主动攻击。
前提是他不去主动对其他物种展露任何敌意或者攻击意图。
以前他为了掩护灰山市的收集小队撤离，主动攻击了这些死物和野兽，就遭受到了对方的无情反击。
此时只有他自己，没有什么需要他去保护的人，阿斯塔自然不会去主动招惹对方。
阿斯塔带了一些来自地表的草木返回地底，和大家讲述了自己在地表的见闻，并且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我会把这一路上的路线绘制出来，然后我从地表开始向下挖。这样一来咱们的进度也许可以加快一些。”
众人研究了一下，发现阿斯塔的这个计划其实还是具备一定的可行性的。
阿斯塔是灵体，拥有非凡的能力，他在地表的时候可以受到阳光和月光的滋养，其能力可以最大限度地得到施展和发挥。哪怕是没有任何的工具和设备，效率也不一定就比地下的挖掘小队低。
但是两者仍需每隔一段时间就见一面，确定对方的安危和进度。
大家经过商议，认可了这个方案。
“辛苦你了，阿斯塔。请一定照顾好自己。”
“嗯，你们也是。”
阿斯塔和挖掘队的碰头时间被定为三个月一次。三个月的时间，大概够阿斯塔或者挖掘队向着彼此前进一百米。
一切顺利的话，只需要大概一年时间，灰山市的最后幸存者们就可以见到地面的风景。一切的努力最终都将迎来一个预期内的结果。
第一次碰头，一切正常。
第二次碰头，进度甚至还比计划的要稍稍快一些，因为挖掘队发现周围的土层变得极其松软，非常方便挖掘。
第三次碰头，挖掘队少了几个人，说是回去取补给品了。这很正常，没人起疑心。
第四次碰头，挖掘队的人数变的更少了。
“其他人一直都没回来吗？”阿斯塔发觉到了事情的诡异和问题的严重性。
“伯恩昨天已经把补给品送回来了，但是之前回去的人一直没见回来。伯恩担心市里出了变故，带人回市里了。”
“不对劲，咱们一起回去看看。”阿斯塔带队返回灰山市。
然后发现——返回灰山市的通道断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挖断的。
不管是什么东西，那些玩意一定有着非凡的挖掘本领和不可思议的力气，才能把经过完善加固的通道挖断。
这种情况阿斯塔以前也见过，地底拥有这种能力的东西太多了。
众人也不慌乱，立刻整理装备开始向回挖。还好断掉的通道也就二三十米，挖起来并不难。
通道很快就被疏通。
然后众人就看见伯恩一行人正在跟一群怪物对峙。
那些怪物有着高大枯瘦扭曲的形态，短小精壮的四肢上是又长又锋利的坚硬利爪，没有眼睛、鼻子和耳朵、脑袋几乎与身体融为一体，整张脸上只有一张占据了半张脸的大嘴，皮肤苍白透明、坚韧而又充满弹性，光滑的身体上挂满了破布和泥土。
“该死！伯恩！离他们远点！”阿斯塔抽出武器就要冲上去。
“停下！阿斯塔！他们回来了！”伯恩立刻制止了阿斯塔。
伯恩的脸上挂满泪痕：“他们回来了，阿斯塔。”
阿斯塔愣了一会，才弄明白伯恩所说的“他们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这些怪物身上的破布条，是最后一批挖掘队身上所穿的衣服。他们不是怪物，是失踪的最后一批挖掘队成员。
灵界放大了他们心中的执念，按照他们心中所想的事物给予了他们力量、非凡的力量，可以在地下随意挖掘、畅通无阻的力量。
代价是他们生命形式的彻底改变和理智以及自我的丧失。
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