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洲行动之第三次世界大战 第81章 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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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方检控官率先出击，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布下层层证据的罗网。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首先展示的是一枚比米粒还小、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微型芯片特写照片。
“这是从被告体内手术取出的生物记忆芯片，”检控官的声音冰冷而充满控诉，“经技术还原，内部存储了大量涉及香港警队架构、通讯密码、布防图的绝密信息，以及定期发送给特定加密地址的传输记录！时间跨度，恰恰覆盖她潜伏的八年！”
接着，是一份份泛黄的纸质档案照片，上面是年轻的素世穿着旭日帝国陆军士官学校制服的照片，眼神青涩却已透着坚毅。
“长崎素世，旭日帝国陆军情报本部‘樱机关’培养的顶级特工，代号‘睡莲’。这是她的真实身份！她带着任务而来，从一开始就是一颗埋在港岛心脏的致命毒钉！”
最具有冲击力的，是一段经过技术修复的监控录像。
画面晃动、布满雪花点，但能清晰看到丰川祥子那张扭曲疯狂的脸，她对着镜头嘶吼着，背景是即将出发的哈夫克特种兵们：
“……听到了吗？素世！铃铛响了！这是帝国的召唤！是清算的时刻！完成你的使命！让这座城市……”
录像在祥子癫狂的嘶吼声中戛然而止，但其中蕴含的背叛与毁灭的意味，如同实质的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法庭。
旁听席上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
“这些无可辩驳的证据链清晰表明，”控方的手指重重敲在投影屏幕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的声音拔高，带着审判者的威严，“被告从始至终，都是旭日帝国精心培养、忠诚执行其指令的特工！她潜伏，她窃密，她最终提供所谓‘关键情报’协助阻止轨道轰炸——这很可能是一个更大的、我们尚未洞悉的险恶阴谋的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获取信任，打入更深的核心，或在未来制造更大的破坏！她的‘功劳’，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法庭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控方构建的证据链逻辑严密，极具说服力。
旁听席上，连一直表情平静的阳婉莹，放在膝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轮到辩方。
满头银发、被誉为“律政界定海神针”的张伟仁大律师缓缓起身。
他没有立刻反驳控方的指控，也没有急于展示新的证据。
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步履沉稳地走到法庭中央。
他先是对着法官席和陪审团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向投影屏幕。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张律师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穿透力，“在控方慷慨激昂地描绘了一幅‘帝国忠犬’的图景之前，请允许我，请大家，先看一段真实的、就发生在轨道轰炸当天的影像。”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明显由GtI内部监控摄像头拍摄的画面。
背景是GtI医疗室，一片狼藉，各种医疗仪器闪烁着刺眼的警报红灯。
画面中心，正是长崎素世。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破，鲜血混合着从眼角、鼻孔、耳道不断渗出的暗红色血流，在她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她的身体因剧烈的痛苦而微微痉挛，双手却如同焊死在键盘上一般，十指在沾染了血污的键盘上疯狂敲击。
屏幕上是飞速滚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量子加密算法和病毒攻击代码流。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不顾一切的专注和决绝。
她的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呜咽，却始终没有停下敲击的动作。
最终，当最后一行关键的量子密钥生成代码被她颤抖着输入完毕，并重重敲下回车键的瞬间，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屏幕上只剩下代表成功的绿色进度条在闪烁……
画面定格在她倒下前的那一刻，七窍流血却眼神坚定的瞬间。
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冷气机持续的低鸣。
旁听席上，一位女记者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圈瞬间泛红。
张律师沉默了片刻，让那震撼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然后，他才转身，面向法官席，声音依旧平稳，却蕴含着火山爆发般的力量：
“我的当事人，长崎素世小姐，她确实曾是旭日帝国的特工。这一点，我们并不否认。”
他坦然承认，目光扫过控方席，“就像控方展示的那些档案一样，她曾经是‘樱机关’的‘夜莺’。但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如同洪钟，在寂静的法庭里炸响：
“但是！身份无法定义一个人的全部！过去的烙印，无法抹杀她在最关键、最危急、千钧一发的时刻，用自己全部的知识、意志，甚至不惜燃烧生命所做出的那个选择！那个站在香港七百万人这边、站在人类良知这边的选择！”
他指向定格的画面，指向素世那张布满血污却无比坚定的脸：
“她用行动，用鲜血，用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证明了她最终的选择！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请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她在那一刻的坚持，没有她输入的量子密钥，帮助我们破解了量子病毒——”
张律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质问，“此时此刻，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我们深爱的这座城市，香港！它还会存在吗？它恐怕早已沦为一片辐射尘笼罩、生命绝迹的废墟焦土！她救的不是半个香港，她救的是整个香港！救的是在座的每一个人，和你们背后所代表的千千万万个家庭！”
张律师的声音在法庭内回荡，余音久久不散。
他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再次鞠躬。
无声胜有声。
法庭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控方构建的“阴谋论”大厦，在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无法伪造的铁证面前，似乎出现了动摇的裂痕。
随后，威龙作为关键证人被传唤站上了证人席。
当他高大的身影，包裹在象征力量与科技的m-5外骨骼中，走向法庭中央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法庭安静得只剩下冷气机持续不断的嗡鸣，以及他自己外骨骼关节运转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液压声。
他详细、冷静、条理清晰地陈述了素世在整个挫败核爆阴谋中的关键作用。
“王宇昊先生，”轮到辩方律师张伟仁询问时，他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目光炯炯，“基于你与长崎素世小姐的多次接触，尤其是她在危机中的表现，你认为，她是一个可信的人吗？她提供的情报和协助，是出于真心实意，还是如控方所言，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威龙的目光，从律师脸上移开，越过肃穆的空间，落在了被告席上那个穿着简单白衣黑裤的身影上。
素世也正看着他。
她的脸上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颤动。
阳光透过高窗，恰好斜斜地洒落在她身上，那圈柔和的轮廓光晕仿佛带着温度。
威龙沉默了两秒。
法庭里落针可闻。
然后，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可信。”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没有离开素世，“我相信，在那一刻，以及在此刻，长崎素世小姐……她相比于做日本人，更愿意，也正在努力成为一个……中国人。一个守护这片土地的中国人。”
他的话音刚落，旁听席上，多位曾与“阳婉莹”共事多年的ctRU队员、警队同僚，纷纷举手示意要求发言。
法官允许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站上证人席，声音或激动或沉稳，但表达的核心意思惊人一致：
在他们与“阳督察”共事的岁月里，无论身份真假，她展现出的专业素养、无畏勇气和对市民的关怀是真实不虚的。
她多次在反恐行动中身先士卒，化解危机；
她主导修订的几项应急疏散预案，在恐怖袭击当天的混乱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挽救了无数生命；
她甚至在卧底期间，协助捣毁了一个活跃在油尖旺区的跨国贩毒集团……
这些实实在在的贡献，无法被“间谍”的标签轻易抹杀。
当漫长的举证质证环节接近尾声，进入最终陈述阶段时，一个身影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站了起来。
“法官阁下，”阳婉莹警官举起了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作为……作为此案中身份被窃用、人生被彻底颠覆的直接受害者，我请求……进行最终陈述。”
李国能大法官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允许。阳婉莹高级督察，请站上证人席。”
阳婉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警礼服的衣襟，那枚英勇勋章在她胸前微微晃动。
她走上证人席，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被告席上的素世身上。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她的声音起初有些哽咽，但迅速稳定下来，带着一种经历过巨大创伤后的平静力量，“作为最大的受害者，我……我本应有充分的理由去恨她。恨她夺走了我八年的身份，八年的生活，让我和我的家人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担忧。”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法庭的墙壁，看到了某些痛苦的回忆。
“但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恨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恨也无法带来真正的公正！在列车锁定目标的那一天，在北角，有我年迈的父母居住的旧楼；在西九龙，有我当时正在执勤、疏散人群的同事们！”
她的目光变得灼热，直直地看向法官席，“是她！是这个顶着我的名字、我的面孔的人，在最后的时刻，提供了拯救他们的关键！法官阁下，法律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惩罚，为了彰显冰冷的正义！”
阳婉莹的声音在肃穆的法庭里回荡，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它还需要有慈悲，需要有给迷途知返者一次机会、一次救赎的勇气和胸怀！她救了我的家人，救了我同事，救了千千万万无辜的市民。这份功绩，这份在深渊边缘回头、用生命去弥补过错的决心，难道……难道不值得我们这座城市，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她说完，对着法官席深深鞠了一躬，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下证人席。
她的背影挺直，如同她身上那身象征职责与荣誉的警礼服。
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重的寂静。
阳婉莹的发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休庭审议的时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威龙坐在旁听席上，背脊挺得笔直，外骨骼的冰冷触感透过衣物传来，也无法驱散心头的焦灼。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紧握的掌心内，全是粘腻冰冷的汗水。
露娜在他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战术平板的边缘。
骇爪的机械义眼蓝光闪烁的频率明显加快。
红狼则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记者席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裁决的降临。
当沉重的法警再次打开法庭那扇象征审判的厚重大门时，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所有人重新落座，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法官席上。
李国能大法官重新坐回主审席。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缓缓拿起桌上的老花镜，仔细地戴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拿起一份装订好的判决书，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法庭里清晰可闻。
“依据陪审团裁定结果，本庭宣判。”
李法官的声音苍老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权威，清晰地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关于间谍罪（为旭日帝国利益服务）：”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锐利地扫过被告席，“鉴于被告在轨道轰炸危机这一关乎香港存亡的关键时刻，所做出的决定性、不可替代的立功表现，其行为直接挽救了数百万市民的生命；同时，法庭认可辩方提交的证据链及证人证言，确认被告在后期确系受到旭日帝国情报机关‘樱机关’及其直接上线祥子的严重胁迫，其个人意志受到极大压制，并非完全主动参与后续间谍活动……”
他顿了顿，法庭内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因此，本庭依法判处被告长崎素世，有期徒刑五年。”
宣判词一出，旁听席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但李法官紧接着补充道：
“……缓刑四年。”
“关于非法入境罪、使用伪造身份文件罪、滥用职权罪（在ctRU期间）：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法官的目光扫过文件，“但鉴于被告在上述危机中，有重大立功表现，其功绩远超一般立功范畴，对香港社会有再造之恩。依据相关法律，其刑期准予以完成指定时长、强度的社会服务令予以折抵。”
李法官放下判决书，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深邃地看向被告席上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
“此外，根据《反恐特别条例》第37条附加条款，为防范潜在风险，被告须终身接受香港警务处指定的电子监控措施，未经许可不得离开香港特别行政区辖区范围，并需每月按时向指定警署报到，接受审查。”
法官的法槌终于落下，发出“砰”的一声沉重而决断的巨响，为这场漫长的审判画上了句号。
“判决即时生效。”
素世的身体在法槌落下的瞬间，猛地晃动了一下，像是突然被卸下了背负千年的沉重枷锁，又像是紧绷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松弛。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被告席的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缓缓地、深深地低下头，乌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内心汹涌的情绪洪流——
是解脱？是难以置信？还是百感交集？
当两名女法警上前，准备依照程序带她离开法庭时，李国能大法官却出乎意料地再次开口。
他没有看文件，只是摘下了老花镜，目光平和地注视着素世：
“长崎素世小姐，”他的声音少了审判者的威严，多了一丝长者的审视与劝诫，“你非常幸运，20名陪审团成员在三个小时的裁决后依然决定对你进行轻判，希望你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利用好我国给予你来之不易的改造机会。”
李法官将老花镜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这些细节，法庭都看在眼里。它们或许无法改变法律的判决，但它们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人内心的转变轨迹。希望……”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再次……希望你不要辜负这座城市，以它最大的包容和慈悲，所给予你的这第二次生命的机会。好自为之。”
法警示意素世可以离开了。
这一次，她挺直了脊背，步伐比进来时更加平稳，一步一步，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出了这决定她命运的法庭。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首先展示的是一枚比米粒还小、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微型芯片特写照片。
“这是从被告体内手术取出的生物记忆芯片，”检控官的声音冰冷而充满控诉，“经技术还原，内部存储了大量涉及香港警队架构、通讯密码、布防图的绝密信息，以及定期发送给特定加密地址的传输记录！时间跨度，恰恰覆盖她潜伏的八年！”
接着，是一份份泛黄的纸质档案照片，上面是年轻的素世穿着旭日帝国陆军士官学校制服的照片，眼神青涩却已透着坚毅。
“长崎素世，旭日帝国陆军情报本部‘樱机关’培养的顶级特工，代号‘睡莲’。这是她的真实身份！她带着任务而来，从一开始就是一颗埋在港岛心脏的致命毒钉！”
最具有冲击力的，是一段经过技术修复的监控录像。
画面晃动、布满雪花点，但能清晰看到丰川祥子那张扭曲疯狂的脸，她对着镜头嘶吼着，背景是即将出发的哈夫克特种兵们：
“……听到了吗？素世！铃铛响了！这是帝国的召唤！是清算的时刻！完成你的使命！让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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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听席上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
“这些无可辩驳的证据链清晰表明，”控方的手指重重敲在投影屏幕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的声音拔高，带着审判者的威严，“被告从始至终，都是旭日帝国精心培养、忠诚执行其指令的特工！她潜伏，她窃密，她最终提供所谓‘关键情报’协助阻止轨道轰炸——这很可能是一个更大的、我们尚未洞悉的险恶阴谋的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获取信任，打入更深的核心，或在未来制造更大的破坏！她的‘功劳’，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法庭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控方构建的证据链逻辑严密，极具说服力。
旁听席上，连一直表情平静的阳婉莹，放在膝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轮到辩方。
满头银发、被誉为“律政界定海神针”的张伟仁大律师缓缓起身。
他没有立刻反驳控方的指控，也没有急于展示新的证据。
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步履沉稳地走到法庭中央。
他先是对着法官席和陪审团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向投影屏幕。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张律师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穿透力，“在控方慷慨激昂地描绘了一幅‘帝国忠犬’的图景之前，请允许我，请大家，先看一段真实的、就发生在轨道轰炸当天的影像。”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明显由GtI内部监控摄像头拍摄的画面。
背景是GtI医疗室，一片狼藉，各种医疗仪器闪烁着刺眼的警报红灯。
画面中心，正是长崎素世。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破，鲜血混合着从眼角、鼻孔、耳道不断渗出的暗红色血流，在她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她的身体因剧烈的痛苦而微微痉挛，双手却如同焊死在键盘上一般，十指在沾染了血污的键盘上疯狂敲击。
屏幕上是飞速滚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量子加密算法和病毒攻击代码流。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不顾一切的专注和决绝。
她的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呜咽，却始终没有停下敲击的动作。
最终，当最后一行关键的量子密钥生成代码被她颤抖着输入完毕，并重重敲下回车键的瞬间，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屏幕上只剩下代表成功的绿色进度条在闪烁……
画面定格在她倒下前的那一刻，七窍流血却眼神坚定的瞬间。
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冷气机持续的低鸣。
旁听席上，一位女记者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圈瞬间泛红。
张律师沉默了片刻，让那震撼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然后，他才转身，面向法官席，声音依旧平稳，却蕴含着火山爆发般的力量：
“我的当事人，长崎素世小姐，她确实曾是旭日帝国的特工。这一点，我们并不否认。”
他坦然承认，目光扫过控方席，“就像控方展示的那些档案一样，她曾经是‘樱机关’的‘夜莺’。但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如同洪钟，在寂静的法庭里炸响：
“但是！身份无法定义一个人的全部！过去的烙印，无法抹杀她在最关键、最危急、千钧一发的时刻，用自己全部的知识、意志，甚至不惜燃烧生命所做出的那个选择！那个站在香港七百万人这边、站在人类良知这边的选择！”
他指向定格的画面，指向素世那张布满血污却无比坚定的脸：
“她用行动，用鲜血，用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证明了她最终的选择！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请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她在那一刻的坚持，没有她输入的量子密钥，帮助我们破解了量子病毒——”
张律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质问，“此时此刻，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我们深爱的这座城市，香港！它还会存在吗？它恐怕早已沦为一片辐射尘笼罩、生命绝迹的废墟焦土！她救的不是半个香港，她救的是整个香港！救的是在座的每一个人，和你们背后所代表的千千万万个家庭！”
张律师的声音在法庭内回荡，余音久久不散。
他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再次鞠躬。
无声胜有声。
法庭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控方构建的“阴谋论”大厦，在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无法伪造的铁证面前，似乎出现了动摇的裂痕。
随后，威龙作为关键证人被传唤站上了证人席。
当他高大的身影，包裹在象征力量与科技的m-5外骨骼中，走向法庭中央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法庭安静得只剩下冷气机持续不断的嗡鸣，以及他自己外骨骼关节运转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液压声。
他详细、冷静、条理清晰地陈述了素世在整个挫败核爆阴谋中的关键作用。
“王宇昊先生，”轮到辩方律师张伟仁询问时，他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目光炯炯，“基于你与长崎素世小姐的多次接触，尤其是她在危机中的表现，你认为，她是一个可信的人吗？她提供的情报和协助，是出于真心实意，还是如控方所言，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威龙的目光，从律师脸上移开，越过肃穆的空间，落在了被告席上那个穿着简单白衣黑裤的身影上。
素世也正看着他。
她的脸上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颤动。
阳光透过高窗，恰好斜斜地洒落在她身上，那圈柔和的轮廓光晕仿佛带着温度。
威龙沉默了两秒。
法庭里落针可闻。
然后，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可信。”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没有离开素世，“我相信，在那一刻，以及在此刻，长崎素世小姐……她相比于做日本人，更愿意，也正在努力成为一个……中国人。一个守护这片土地的中国人。”
他的话音刚落，旁听席上，多位曾与“阳婉莹”共事多年的ctRU队员、警队同僚，纷纷举手示意要求发言。
法官允许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站上证人席，声音或激动或沉稳，但表达的核心意思惊人一致：
在他们与“阳督察”共事的岁月里，无论身份真假，她展现出的专业素养、无畏勇气和对市民的关怀是真实不虚的。
她多次在反恐行动中身先士卒，化解危机；
她主导修订的几项应急疏散预案，在恐怖袭击当天的混乱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挽救了无数生命；
她甚至在卧底期间，协助捣毁了一个活跃在油尖旺区的跨国贩毒集团……
这些实实在在的贡献，无法被“间谍”的标签轻易抹杀。
当漫长的举证质证环节接近尾声，进入最终陈述阶段时，一个身影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站了起来。
“法官阁下，”阳婉莹警官举起了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作为……作为此案中身份被窃用、人生被彻底颠覆的直接受害者，我请求……进行最终陈述。”
李国能大法官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允许。阳婉莹高级督察，请站上证人席。”
阳婉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警礼服的衣襟，那枚英勇勋章在她胸前微微晃动。
她走上证人席，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被告席上的素世身上。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她的声音起初有些哽咽，但迅速稳定下来，带着一种经历过巨大创伤后的平静力量，“作为最大的受害者，我……我本应有充分的理由去恨她。恨她夺走了我八年的身份，八年的生活，让我和我的家人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担忧。”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法庭的墙壁，看到了某些痛苦的回忆。
“但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恨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恨也无法带来真正的公正！在列车锁定目标的那一天，在北角，有我年迈的父母居住的旧楼；在西九龙，有我当时正在执勤、疏散人群的同事们！”
她的目光变得灼热，直直地看向法官席，“是她！是这个顶着我的名字、我的面孔的人，在最后的时刻，提供了拯救他们的关键！法官阁下，法律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惩罚，为了彰显冰冷的正义！”
阳婉莹的声音在肃穆的法庭里回荡，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它还需要有慈悲，需要有给迷途知返者一次机会、一次救赎的勇气和胸怀！她救了我的家人，救了我同事，救了千千万万无辜的市民。这份功绩，这份在深渊边缘回头、用生命去弥补过错的决心，难道……难道不值得我们这座城市，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她说完，对着法官席深深鞠了一躬，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下证人席。
她的背影挺直，如同她身上那身象征职责与荣誉的警礼服。
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重的寂静。
阳婉莹的发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休庭审议的时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威龙坐在旁听席上，背脊挺得笔直，外骨骼的冰冷触感透过衣物传来，也无法驱散心头的焦灼。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紧握的掌心内，全是粘腻冰冷的汗水。
露娜在他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战术平板的边缘。
骇爪的机械义眼蓝光闪烁的频率明显加快。
红狼则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记者席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裁决的降临。
当沉重的法警再次打开法庭那扇象征审判的厚重大门时，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所有人重新落座，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法官席上。
李国能大法官重新坐回主审席。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缓缓拿起桌上的老花镜，仔细地戴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拿起一份装订好的判决书，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法庭里清晰可闻。
“依据陪审团裁定结果，本庭宣判。”
李法官的声音苍老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权威，清晰地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关于间谍罪（为旭日帝国利益服务）：”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锐利地扫过被告席，“鉴于被告在轨道轰炸危机这一关乎香港存亡的关键时刻，所做出的决定性、不可替代的立功表现，其行为直接挽救了数百万市民的生命；同时，法庭认可辩方提交的证据链及证人证言，确认被告在后期确系受到旭日帝国情报机关‘樱机关’及其直接上线祥子的严重胁迫，其个人意志受到极大压制，并非完全主动参与后续间谍活动……”
他顿了顿，法庭内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因此，本庭依法判处被告长崎素世，有期徒刑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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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法官紧接着补充道：
“……缓刑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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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法官放下判决书，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深邃地看向被告席上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
“此外，根据《反恐特别条例》第37条附加条款，为防范潜在风险，被告须终身接受香港警务处指定的电子监控措施，未经许可不得离开香港特别行政区辖区范围，并需每月按时向指定警署报到，接受审查。”
法官的法槌终于落下，发出“砰”的一声沉重而决断的巨响，为这场漫长的审判画上了句号。
“判决即时生效。”
素世的身体在法槌落下的瞬间，猛地晃动了一下，像是突然被卸下了背负千年的沉重枷锁，又像是紧绷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松弛。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被告席的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缓缓地、深深地低下头，乌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内心汹涌的情绪洪流——
是解脱？是难以置信？还是百感交集？
当两名女法警上前，准备依照程序带她离开法庭时，李国能大法官却出乎意料地再次开口。
他没有看文件，只是摘下了老花镜，目光平和地注视着素世：
“长崎素世小姐，”他的声音少了审判者的威严，多了一丝长者的审视与劝诫，“你非常幸运，20名陪审团成员在三个小时的裁决后依然决定对你进行轻判，希望你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利用好我国给予你来之不易的改造机会。”
李法官将老花镜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这些细节，法庭都看在眼里。它们或许无法改变法律的判决，但它们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人内心的转变轨迹。希望……”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再次……希望你不要辜负这座城市，以它最大的包容和慈悲，所给予你的这第二次生命的机会。好自为之。”
法警示意素世可以离开了。
这一次，她挺直了脊背，步伐比进来时更加平稳，一步一步，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出了这决定她命运的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