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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同修闯江湖 第98章 骤雨惊蝉

    小姑姑?李昱珩突然伸手替我拢了拢滑落的鬓角,姑父信末说,待南溟岛礁石清完,便可直取巫妖王座了。

    他指尖划过信笺下角,那里用朱砂笔歪歪扭扭画了朵梅花,您看这梅花开了五瓣,定是盼着小表弟五月平安落地呢。

    我忽然笑出声,却是比哭还难听。

    苏阮阮死了,以妖人之身死在他面前,他该是怎样的心情?是愧疚,还是心寒?亦或是如信中所写,只道是“妖术已破,军心大振”?

    指腹碾过那朵朱砂梅,墨迹未干,蹭得掌心通红,倒像是当年她跪在佛堂前,用自己的血替萧承熠抄北斗经时染的色。

    去回了你父皇,就说本宫知道了。我将军报折好塞进炭盆,火苗“轰”地窜起,墨字在火中蜷曲成灰。

    李昱珩似乎察觉我的异样,悄悄往我掌心塞了块暖玉,是皇后宫里的物件,刻着“平安”二字。

    他起身时衣摆带过矮几上的裁衣,那半幅未绣完的“长命”缎子滑落在地,恰好盖住炭盆里未燃尽的军报残页,像是要将那些关于妖术、血水、死亡的字眼,都埋进即将到来的春日。

    窗外忽然飘起细雪,二月的风仍带着冬的凛冽。

    我摸着小腹上的缎子,苏阮阮死了,可巫族的妖雾还在海上弥漫。

    太子殿下该回去了,皇后娘娘怕是要寻人了。

    我唤来采薇收拾炭盆,自己则重新拈起绣针,却发现素缎上的血渍已晕成小团红梅,倒比先前裁的花样更生动些。

    李昱珩走到门口又回头,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句:姑姑放心,姑父定会平安回来,给小表弟种琉璃梅的。

    门帘落下的瞬间,我盯着那团血梅笑了。

    如今苏阮阮死了,带着巫族的秘密化在南海的礁石间,那些能辨海流的本事,那些驱使毒雾的妖术,究竟是她天生的,还是……

    暮色漫进暖阁时,采薇端来的藕粉已凉透。

    我望着碗里凝结的糖霜,忽然想起苏阮阮话,她曾指着我鬓边的琉璃簪说:长公主可知,南海有鲛人,泪落成珠,血化碧海?

    那时我只当是小姑娘的痴话,如今想来,她眼底的红光,倒真像是浸了千年的鲛人血。

    罢了。我搁下碗走向窗前。宫墙下的老梅已结了花苞,青黑的枝桠间凝着未化的雪,像极了萧承熠战袍上的冰棱。

    待这些梅花开遍,他该回来了吧?带着胜利,也带着……那些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关于苏阮阮的秘密。

    端午前三日,我正倚在软榻上绣肚兜,青缎子上刚落了半枝并蒂莲,针脚因手颤而歪斜——这双拿惯了书卷的手总不受控。

    小姑姑快看!李昱珩掀了珠帘便跑进来,玉冠上的流苏晃得人眼花,手里攥着的信笺还滴着水,刚从快马递来的,姑父的印泥都没干透呢!

    我指尖一颤,绣针在缎面上戳出个歪斜的洞。他倒也不避嫌,直接将信展开递到我眼前,墨字力透纸背。

    若璃吾妻,八月未见甚是思念,南溟战事已捷,待清剿余孽,大军旬日可还。必在麟儿降世前执手共看长安月。

    末尾那个“月”字收笔带颤,倒像是握笔时指尖发紧。

    太子殿下倒是比本宫还急。我捏着信笺边角,声音发颤却偏要端出长辈的架子,指腹碾过“八月”二字。

    李昱珩却不肯放过我,凑过来盯着我发红的眼角笑:皇祖母昨儿还说,若再瞧不见姑父回来,便要差人去军营抬人了。

    您瞧瞧这信上的‘旬日可还’,分明是怕皇祖母动真格呢。

    他忽然瞥见我膝头的绣品,伸手拎起那半幅青缎:怎的还在绣并蒂莲?上回给您的那块‘长命百岁’金线,该拿出来用了吧?

    臭小子倒管起本宫的针线了。我笑着拍开他的手。

    姑姑只管放宽心。李昱珩忽然正色,从袖中取出个檀木盒,这是太医院新制的安神香,皇祖母说您近日总睡不安稳。还有——

    他指尖划过案头未绣完的肚兜,姑父信里说‘执手共看长安月’,想来南溟的礁石早清完了,不过是收尾的细活。

    蝉鸣骤起,穿堂风卷着荷香送来远处的钟鼓。

    我望着案上积了半尺高的军报,自春日以来,捷报虽频,却总带着“余孽未清”的尾注,直到这封休书,才终于见着“旬日可还”的准话。

    去回了你皇祖母,就说本宫明日便去给列祖列宗上香。

    我将信收进妆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姑父信里说‘清剿余孽’,可曾提过...苏阮阮?

    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李昱珩却已明白,摇摇头:军报上只说巫族巢穴已破,再无活口。

    殿外忽然传来宫娥通报,说皇后遣人送来了催生的红锦。

    我摸着腕上的暖玉——还是今春李昱珩从皇后宫里顺来的,刻着“平安”两字,此刻在掌心烫得像是要化了。

    绣架上的并蒂莲还剩半朵,却懒得再动针,只望着窗外渐红的石榴花出神:旬日之后,待石榴结子,他该骑着那匹踏雪乌骓,从朱雀门一路奔到长宁宫吧?

    姑姑可还记得,去年冬至您在城楼摔了玉镯?

    李昱珩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见我愣住,才笑着指了指我的肚子。

    当时我就说,这是小表弟嫌姑父走得急,要留个念想呢。如今念想留够了,姑父也该回来了。

    暮色漫进窗棂时,案头的安神香正腾起细烟。

    我摸着妆匣里的休书,听见李昱珩在廊下跟宫娥吩咐:去御膳房说,长公主今晚要吃鲈鱼烩,再备些酸梅汤……

    六月廿三,子时三刻。

    雨幕如帘,将长宁宫的飞檐吞进墨色里。

    我倚在窗前,看琉璃瓦上的积水漫成银河,忽听得殿门“吱呀”一声,冷风卷着雨星子灌进来。

    李昱珩的衣襟洇着水痕,发冠散了半边,珠翠叮当落了满地。

    小姑姑……他喘息着伸手,指尖凉得像浸过秋江,这雷打得人心慌。

    我取过绢帕,刚要替他拭额角的水,却见他袖摆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洇出深痕——

    分明是冒雨狂奔而来,哪里是从近旁的文思殿过来的?

    太子东宫到长宁宫,要过三道回廊,我捏住他冰凉的手腕,怎的连伞也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