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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替短命哥哥娶郡主成权臣 第284章 局中灯

    次日,晨光熹微,城东破庙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霭中,谢淮钦早早便到了,望着破败的神像和蛛网横七竖八的梁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今日郑吣意相约在此,究竟是要做何打算,一边思索着,一边用佩刀挑开神像脖颈的蛛丝。

    铜锈簌簌而落,恍惚间竟像极了那年除夕夜,郑吣意发间坠落的鎏金蝶。

    檐角风铃骤响,玄色裙摆卷着早樱扑入殿内,郑吣意倚着斑驳朱柱,丹蔻漫不经心地划着檀木供桌:\"谢大人这手''除尘''的功夫,倒比当年舞剑还雅致。\"

    她腕间玉珠相撞,清脆声响里,锦盒被重重推过桌面,\"昨夜御膳房新制的杏仁酥,你那偏院的笨厨子总烤不出焦边。\"

    谢淮钦指尖悬在锦盒上方顿住,十年前她也是这般贴心的对待自己,喉间泛起涩意。

    却听得人嗤笑:\"怎么,和离文书上按了手印,倒连块点心也不敢接?\"

    \"意儿......不……郡主\"

    谢淮钦望着她鬓边新换的鎏金并蒂莲簪。

    喉头不自觉滚了滚:

    \"昨夜离宫门五百米处。”

    “郡主怎知臣必由此过?\"

    \"前些时日你未归府。”

    “嫣儿去寻你之际撞见影风。\"

    郑吣意指尖划过神案霉斑道:

    \"影风说其孩童歌谣之事,还有你欲挑选死士伏在御史府\"

    谢淮钦眉头紧锁道\"竟如此,郡主为何盯上王崇之嫡子?\"

    郑吣意背过谢淮钦望向神像:\"苏婉娘之案——王家二公子为账册杀人,你当我真信''兄弟阋墙''的说辞?\"

    她忽而甩袖,半幅染血的绢帕拍在霉斑遍布的神案,\"账本记载铁器损耗量,竟比军器监多出三倍。\"

    庙外惊雷炸响,谢淮钦望着绢帕边缘的鸢尾暗纹——那是王崇之私印纹样。

    喉间泛起苦涩:\"所以你...\"

    \"此前江南养的暗卫,早盯着王家产业。\"

    郑吣意莲步轻移,绣鞋碾过蛛网残骸。

    \"他们扮作流民乞丐,专捡王家商号丢弃的货单残片,上月十五,有人在绣庄泔水桶里捞出半张油纸——\"

    她指尖展开皱巴巴的纸团,油迹斑斑的字迹在漏光下若隐若现。\"倭文标注的''生漆''到货量,与漕运实录差了二十倍。\"

    谢淮钦的指节捏得神案吱呀作响:“暗中思付,她何时步得此局,自己竟全然不知。”

    不到片刻又开口道:

    “仅凭残片如何确认...\"

    \"自然要双管齐下。\"郑吣意冷笑。

    从广袖掏出枚铜质证物,边缘刻着\"云锦斋\"暗纹,\"暗卫扮作铁匠学徒,在王家铁器行打零工。

    “某次搬运货物时,故意碰洒桐油,浸透的木箱底,藏着倭商密信。\"

    郑吣意丹蔻轻点她掌心道:

    \"相爷可知我为何选流民乞丐?\"

    \"王家清理眼线时,总盯着往来客商。”

    “却忘了,最脏的角落。”

    “才藏得住干净的秘密!”

    谢淮钦攥住她手腕,触到内侧薄茧,那是她研习账簿被竹简磨出的伤:\"可万一被发现...\"

    \"所以让暗卫每旬更换身份。”

    “连传递消息都用绣庄针法。\"

    她将半截断齿钥匙拍在石案。

    \"凭这开了御史台架阁库。”

    “找出王崇之与倭商私商的船契与账簿。”

    \"你竟连倭文...\"谢淮钦声音发涩。

    郑吣意冷笑道:\"相爷可还觉得。”

    “我只是个深闺郡主?\"

    谢淮钦望着她哑然低笑:

    \"为何不直接问我?\"

    郑吣意突然逼近道:

    \"你何时肯坦诚相待?\"

    \"和离书撕得干脆,却把《漕运要览》落在梳妆匣,谢大人是留线索,还是留消遣?\"

    言罢,庙外狂风骤起,梁柱间蛛网翻卷,恰似碎帛,谢淮钦疾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神色凝重道:

    “王崇之私自转运铁器,暗中与倭国通商往来,搜集其罪证难如登天。”

    “况且他与我官阶相当,如今圣上因推行诸多新政,已然对我心存疑虑、多加戒备。”

    “此番行事,还涉及后宫,关乎皇家颜面,倘若圣上察觉吾等在太后身畔安插眼线,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弥天大罪。”

    “又怎能将你们牵扯进来。”

    “郡主!”

    “淮钦绝非无情无义之人。”

    郑吣意猛地甩开她桎梏腕间的手,扬手便是一记脆响,杏目含霜直视着她。

    冷笑道:\"你可知本郡主最憎何事?”

    “便是你这副做派!”

    “总拿所谓周全当由头,擅自决断却瞒得严实,可曾将我半分心意放在眼里?”

    “若无这十载相知相惜,我见其这般推诿,岂不当你是狼心薄幸之徒?”

    “你以为本郡主怨的是此事棘手?”

    “还是离了你便活不成?\"

    她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戳向她衣襟:

    \"不过是气你遇事总将我往外推!”

    “是嫌我闺阁之中不通谋略。”

    “担不得机密?”

    “还是觉着本郡主金枝玉叶。”

    “受不得半点风霜?”

    “数年前你如此,如今仍是老样子。”

    “莫不是骨子里就改不了这骗人的习性?\"

    谢淮钦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脸去,指腹抚过泛红的面颊,喉间溢出一声喟叹。

    檐角铜铃在狂风中叮当作响,她垂眸望着满地翻卷的枯叶,忽将她手腕再度扣住,只是这一回力道轻得近乎珍重:

    “当年寒毒发作,你未知晓我身份便不顾礼节为我暖身…自那时而动了心,往后便越发在意,也越怕连累你坠入万劫不复。”

    郑吣意听她这般言语,怒意虽未消,眸中却又染上几分责怪。

    轻咬下唇,语气急切道:

    “知晓你足智多谋,可皇家之事我并非一无所知,如今这城中,谁人不知御史大夫王崇之势力盘根错节?”

    “你以为单凭手中那点证据,圣上便会全然听信?届时,不但证据被视作无稽,反会打草惊蛇,让王崇之有所防备。”

    “再者,深更半夜,外男入后宫,此乃大忌讳,即便你事先有所谋划、做了应对之策,可人心诡谲难测,你终究还是低估了那些觊觎权势之人的手段!”

    “苏妃圣眷正浓,岂是几句谏言便能扳倒?若贸然呈递证据,非但难撼王崇之半分,反会触怒太后与圣上,落个离间宫闱的罪名!”

    “纵使你我明面上断了往来,可在旁人眼里,十年夫妻情分岂容割裂?”

    “他们若要拿捏你我,有的是由头。”

    话音刚落,谢淮钦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坚决,沉声道:

    “即便情况如此,我也绝不愿让你亲自涉入此事,共担这未知的风险。”

    郑吣意并未即刻回应,只是微微垂眸,像是陷入了思绪之中,随后自顾自地轻声说道:

    “皇后每晨必去永寿宫请安,辰时三刻准从浮碧亭过。”

    “阿珂前日递消息,说皇后闻见淑妃宫里飘出的雪松香,当场捏碎了护甲。”

    她从袖中掏出个粗陶小瓶,启封时一缕冷香混着庙中霉味漫开。

    “这是倭国商人私藏的龙涎香,混着松针烧,能熏透半座宫墙。”

    谢淮钦踱步起来,衣摆扫落墙角积尘:

    “可仅凭香气,如何坐实通倭之罪?”

    郑吣意不紧不慢道:

    “当然是让皇后自己‘捡’到罪证。”

    “她厌恶淑妃张扬,早想寻个由头敲打。”

    “咱们不过借东风烧把火”

    (那日……宫宴……结束)

    郑吣意假意身体不适,离席时广袖轻扬,连半个眼神都不曾留下。

    此时,鎏金宫灯在甬道投下斑驳光影,郑吣意扶着侍女的手腕缓步行至永寿宫阶前,她轻叩门环。

    \"郡主万安!\"守门太监尖着嗓子迎出。

    拂尘扫过汉白玉台阶。

    \"太后刚用完安神汤......\"

    \"劳烦通禀。\"

    郑吣意从袖中摸出个檀香木匣。

    盒面嵌着蛮夷进贡的夜光石。

    \"就说臣女得异邦奇物。”

    “特来请太后品鉴。\"

    铜铃叮咚声里,门扉缓缓开启。

    阿珂立在蟠龙柱侧。

    见郡主珍珠步摇微颤。

    \"给太后请安。\"郑吣意福身时广袖伏地,鬓边点翠钗子轻碰青砖。

    太后半倚沉香榻,翡翠护甲顿在《女诫》书页上:\"谢淮深那竖子,竟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和离,当我皇家旨意是儿戏不成?\"

    郑吣意垂眸掩住眼底失意,指尖绞着裙裾上的金线:\"提他作甚,莫坏了太后心情。\"

    \"太后您这波斯进贡的香薰。”

    “倒比汴梁的沉水香多了三分清冽。\"

    她望着铜鹤炉中袅袅青烟。

    \"只是烟太直,少了些婉转。\"

    太后搁下翡翠佛珠轻笑:

    \"你这丫头,绕着弯说哀家性子急?\"

    \"哪敢呢。\"郑吣意起身整理鬓边步摇。

    珍珠坠子撞出细碎声响。

    \"不过想起去年秋猎,臣女的马总爱直冲山涧,倒不如徐徐绕行,方瞧见崖边野菊。\"

    阿珂垂手立在屏风后,见郡主说话时三抚鬓发——这是\"事急\"的暗号。

    郑吣意说着便执起鎏金茶匙搅着茶汤,涟漪映得她腕间银镯微光流转:\"今日宫宴上。”

    “淑妃娘娘那身月白绡纱真出挑,步摇一动,倒像把星河缀在了鬓边。\"

    她望着杯底沉落的桂花。

    \"偏生又配了支新样式的银簪。”

    “叮铃声响得殿外的雀儿都扑棱了翅膀。\"

    太后搁下翡翠佛珠,檀木几被护甲叩出轻响:\"何止是打扮!今早来请安,头上戴的东珠比皇后的规制还大两成,哀家瞧着,倒像把孔雀翎子竖在了凤冠上。”

    \"孔雀开屏虽美。”

    “开屏时却叫人瞧全了尾羽下的泥。\"

    就在此时,小宫女立在廊下打了个哈欠,袖中帕子滑落半角。

    郑吣意望着那方素绢上若隐若现的缠枝纹,轻笑出声:\"瞧这丫头困的——天色不早了,太后早些歇息,改日再来看您。\"

    \"这孩子才坐一会就走。\"

    太后嗔怪道,却已抚上榻边的金丝软枕。

    \"秋夜的露水重,再待下去,臣女这双绣鞋怕是要洇湿了。\"郑吣意提了提裙摆,露出绣着并蒂莲的鞋尖。

    太后颔首:\"阿珂,送郡主。\"

    长廊月色如水,阿珂随郑吣意行至第三盏宫灯处,郡主忽而停步,指尖抚过斑驳宫墙上的爬山虎:\"这藤蔓爬得真快,把砖缝都缠得严严实实。\"

    \"听说第七片叶子下。”

    “藏着老鸹往年的巢。\"

    阿珂垂眸——\"第七\"指浮碧亭第七块青砖,\"老鸹巢\"暗示密信。

    红叶擦过她掌心时,郡主压低声音:

    \"西角门灯笼的竹骨该换了。”

    “卯时三刻,取第七根。\"

    \"郡主当心露重。\"阿珂福身时,瞥见郡主裙摆扫过墙角残菊。

    \"这花儿谢得蹊跷,昨儿还开得正好。”

    “今儿倒蔫了大半。\"

    郑吣意轻笑,广袖挥落枝桠夜露:

    \"花儿盛衰,原是看有没有人浇水。”

    “就像那银簪子......\"

    她意味深长地瞥向淑妃宫方向。

    \"戴得太高,难免招风。\"

    待郡主背影消失在月洞门,阿珂摸出银簪挑开灯笼竹骨,油纸包内素绢绘着宫室图,淑妃偏殿窗棂用朱砂点了三点——正是郑吣意说的\"招风\"之处。

    晨雾漫进宫墙时,阿珂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将绣着暗纹的素绢折成蝶形。

    远处淑妃宫飘来雪松香,永寿宫内,太后闻着殿外飘来的异香皱眉:\"哪来的怪味儿?\"

    阿珂低头更换灯芯道:\"许是御花园的松柏混了野蒿,不过老奴倒想起郡主说的''藤蔓缠砖'',这香混着墨气,倒像......\"

    太后摩挲翡翠护甲的动作顿住。

    而阿珂袖中素绢上的密语正微微发烫:\"卯时取物,申时引绣娘,酉时翻妆奁,三响风铃为号。\"

    这场藏在衣饰、蛛网与秋虫呢喃中的局,终如郑吣意指尖碾碎的红叶——看似闲言碎语,实则每抹血色都浸着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