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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情扣 第240章 有来无回了?

    就在宋元庆一行人策马离去之时,清水县南门外十里处的拖木沟,初冬的阳光照耀着夯实的黄土路面。

    棱堡高耸的箭楼上,苍州黑底金边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队镇守棱堡的士兵在官道两旁持枪而立,铁面无私地拦住了两拨风尘仆仆的人马。

    “站住!苍州境内,无路引者不得入内!”为首的士兵队长声音洪亮,手中长枪横挡在路中央。

    左边那拨人马约莫二十余人,清一色藏青劲装,腰间佩刀柄上缠着恒国公府特有的金丝纹饰。

    领头的是个方脸阔口的壮汉,闻言不屑地嗤笑一声。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是恒国公府的人,奉国公之命来接我家公子回京!”

    右边那拨人衣着更为考究,为首的瘦高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但温言细语中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这位军爷,我们是张阁老府上护院,来接我家少爷。还请行个方便。”

    士兵队长坚守原则,寸步不让:“管你是国公府还是阁老府,我家王爷有令,入苍州必须验明路引!”

    他粗糙的手指敲了敲挂在城门口的告示牌,上面朱笔写就的律令在阳光下分外刺眼。

    恒国公府那方脸护卫一巴掌拍在身旁的马鞍上,“放你娘的屁!苍州王谋反在即,我家公子还在苍州境内,若有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句话像火星溅入了油锅里。正在路边歇脚的挑柴农夫猛地放下担子,古铜色的脸上青筋暴起。

    “你个狗娘养的!你敢污蔑我们王爷?”他抄起扁担就要上前,被同伴死死拉住。

    旁边的面摊儿老丈胡子气得直抖,拿起擀面杖就绕过面摊儿快步走过来。

    “老汉我活了六十载,没见过比王爷更仁厚的人!王爷不但让我们开荒种地,还发放种子,减免赋税。干活还给双倍工钱。”

    他颤巍巍地指着那护卫鼻子,“你们这些京城来的蛀虫,懂得什么叫民生疾苦吗?”

    凉茶摊前,一个脸上带疤的中年汉子“咣当”摔了茶壶。

    “荆州遭逢暴雨,河堤决堤,我带着妻儿逃难至此,是王妃派人教我煮凉茶的手艺。再敢诋毁王爷,老子拼了命也要撕烂你的嘴!”

    他抄起板凳的样子,吓得几个护卫连连后退。

    “就是,你去看看我们苍州,到处欣欣向荣,王爷和王妃带着我们赚银子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谋反了?”

    “再敢胡说八道,打断你的腿。”

    “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

    转眼间,赶集的农妇、歇脚的脚夫、卖货的货郎都围了上来,个个怒目而视。

    有人捡起路边的土块,有人抡起挑货的扁担。

    张阁老家里毕竟是诗书之家,府里的人说话做事自然都有些分寸。

    张阁老府上的瘦高护院,没想到这里的百姓如此拥护苍州王,见激起了众怒,脑子一转,急忙作揖赔笑。

    “诸位乡亲误会了!我们只是奉命来接人,绝无冒犯王爷之意!”

    “在吵什么!”

    这时,一声暴喝从棱堡方向传来。人群自动分开条路,只见个黑塔般的汉子大步流星走来。

    他的铁甲肩头上烙着北关亲卫营特有的狼头徽记,正是赵樽的心腹亲卫之一——碳头。

    面摊老丈像见了救星:“碳头将军!这些京城来的混账竟然说咱们王爷谋反!”

    闻言,碳头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手按在了刀柄上。

    恒国公府的护卫们齐刷刷后退半步,那方脸汉子强撑着辩解:“我家公子华天佑还在苍州,我们必须……”

    “你们找华公子?”碳头一愣,突然又咧嘴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

    “巧了,我家王爷大婚,华公子和张公子刚好都在府上做客呢!”

    他转头对士兵吩咐,“去牵几匹马,送这些‘贵客’去王府。”

    他故意在“贵客”二字上咬了重音,“让王爷亲自招待。”

    两拨人马闻言顿时脸色剧变。

    张阁老府的瘦高护院额头沁出冷汗,他们得到的消息明明说两位公子有可能被软禁了,怎会成了座上宾?

    但此刻众目睽睽,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那……有劳将军了。”

    两名士兵带着他们去了王府,当马蹄声渐远,碳头眯眼望着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

    摆面摊儿的老丈凑过来低声道:“碳头将军,这些人来者不善啊。”

    碳头从怀里摸出个铜钱扔在面案上:“老丈放心,王爷自有分寸。来碗刀削面,多放辣子。王妃给了你那么多,也舍不得放。”

    一行人沿着官道踏入清水县城门,映入眼帘的繁华景象令他们不禁驻足观望。

    街道两旁不仅店铺林立,幌旗招展,各色货物琳琅满目。街道边还有许多摆摊的小贩。

    卖糖人的小贩手法娴熟地转着糖稀,茶楼里飘出阵阵清香,布庄门前挂着最新染制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这真是穷乡僻壤的苍州?”恒国公府的方脸侍卫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

    张阁老家的瘦高护院也眯起眼睛,打量着来往行人。

    “京城百姓终日为生计奔波,愁眉苦脸,何曾见过这般自在的笑容?”

    正说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从他们身边跑过,手里举着刚买的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上裹着晶莹的糖衣。

    后面跟着的妇人连忙喊道:“小翠,慢些跑!”

    那对母女虽然一身粗布衣衫,甚至都早已退了色,还有些破烂。但她们面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就像是生活过得很富足一般。

    转过几条街巷,苍州王府的朱漆大门已近在眼前。

    带路的士兵上前与守门侍卫低语时,瘦高个护院注意到王府门前的石狮雕刻得栩栩如生,却不见半点奢靡之气,反倒透着几分庄重肃穆。

    “诸位,王爷有请。”侍卫拱手作揖,态度不卑不亢。

    正厅内,赵樽一袭墨蓝色锦袍端坐主位,腰间玉带上的螭纹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韩蕾身着淡紫色襦裙坐在一旁,发间一支白玉簪子衬得她肤若凝脂。

    见众人进来,赵樽微微抬眼,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让一行人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小的等见过王爷、王妃。”

    众人行礼,面对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苍州王,他们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

    赵樽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诸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怕恒国公府的侍卫莽撞再次冒犯苍州王,瘦高个护院率先上前一步,恭敬的说明来意。

    “回王爷,家中老爷思念孙儿心切,特命我等来接翰霖公子回府。”

    “对对对,我们也是。”那方脸侍卫也赶紧取出恒国公府的信物:“我家老爷夫人挂念天佑公子,我们也是来接天佑公子回京城。”

    “可是……”韩蕾蹙了蹙眉,温声道:“两位公子三日前与人拼酒,醉得人事不省,此刻还睡着呢!”

    一听两位公子喝得不省人事,众人心里都忍不住一沉。

    以他们有限的认知,从未听说哪有人喝酒,可以喝到昏睡三日的。

    他们互相对视一番,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三个字——不可信。

    他们心里都想着苍州王为了谋反,无所不用其极,果然是将他们家公子控制住了,目的肯定是用来要挟他们京城里的主子。

    说是喝醉,恐怕只是托词,也不知道他们家公子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众人看向赵樽的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戒备。

    那方脸侍卫与瘦高个护院交换了个眼神,拱手道:“王爷。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见公子?”

    “当然,本王带你们去看看。”赵樽站起身,墨蓝色锦袍上的暗纹如水波流动。

    他自然地揽过韩蕾的肩,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众人微微一怔。

    无论是赵樽说话的平静语气,还是这随性的动作,他们都无法将赵樽这个闲散王爷,与“谋反”二字联系在一起。

    赵樽旁如无人的搂着韩蕾的肩款款而行,众人小心翼翼的垂首跟在他们俩身后。

    穿过回廊时,瘦高个护院特意的注意了一下王府内的布置。

    整个布置简约大气,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株青松,全然不似传闻中谋反之人该有的张扬做派。

    赵樽先带他们去了张翰霖的厢房,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里传来“轰啊~轰啊~”如雷鸣般的鼾声。

    推开门,只见张翰霖那肥胖的身躯呈大字型几乎躺满了整个床塌,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水渍。

    “这……”瘦高个护院嘴角抽了抽,上前轻唤:“公子?公子醒醒。”

    张翰霖鼾声不减,一动不动。

    众人忍不住都看向赵樽,后者无辜的耸了耸肩,转身又走向隔壁厢房。

    华天佑的睡相倒是文雅许多,手脚并放,姿势规矩,鼾声也不似张翰霖那般夸张。

    方脸侍卫正要上前唤醒华天佑,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可是恒国公府来人了?”赵灵儿提着裙摆快步进来,发间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一走进来,见到厢房里挤满了人,她询问的目光看向韩蕾。

    韩蕾抿了抿唇,柔声解释:“灵儿,他们是来接华公子回府的下人。”

    赵灵儿明媚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轻咬着下唇,目光在华天佑熟睡的面容和那几个侍卫之间游移,目光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和委屈。

    华天佑给家里写信已经有些日子,既然他们家的下人都已经赶到了苍州。却对婚事只字不提,说明华府并不同意他们的亲事。

    韩蕾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过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也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这两府的下人都想将自己家的公子带回家,可看着睡得如此沉的公子,和边上气场逼人的苍州王,他们一时间又犯了难。

    瘦高个护院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赵樽。“王爷,不知两位公子何时能醒?老爷嘱咐要尽快回京。”

    赵樽看了眼窗外日头,摇了摇头。“本王也不知道,我们也每日都过来看望,可他们就一直这样睡着。”

    他转向赵灵儿,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灵儿,你先回去。”

    赵灵儿眼眶微红,最后看了眼沉睡的华天佑,转身时裙摆划过一道落寞的弧度。

    韩蕾轻叹一声,示意紫檀跟上去照看。

    待赵灵儿离去,厅内气氛一时凝滞。

    “如此这般……”瘦高个护院斟酌着开口:“那王爷可否容我等接公子去客栈安顿休息。”

    不管怎样,他们要先让公子脱离苍州王府才是,然后再做打算。

    “不必。”哪知,赵樽直接摆手打断,“王府里的厢房多的是。”

    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既然来了,就都住在王府里吧,顺便可以好好看看这清水县。”

    华天佑和张翰霖是他的好友,而且,是因为他的命令去留住宋元庆才喝成这样。

    在华天佑和张翰霖没有苏醒之前,他怎能让他们住到客栈里去,没的让人说他薄情寡义。

    赵樽留他们住在王府里本是好意,可却让两府的侍卫和护院,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

    “啊这……”方脸侍卫瞳孔一缩。

    赵樽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恒国公府的方脸侍卫只觉得后背一凉,仿佛被看穿了所有心思。

    他偷瞄了一眼张阁老家的护院们,发现他们个个也是神色凝重。

    难道赵樽要将他们也全部软禁在王府里?他们有来无回了?

    众人心中都捏了一把汗,面面相觑。

    正当他们在暗自盘算着,如何才能带上自家公子,安全逃离苍州王府时。旁边床榻上昏睡了三日的华天佑掐着时间悠悠转醒。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脸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华天佑皱了皱鼻子,发出一声慵懒的嘤咛,随即伸了个夸张的懒腰,锦被滑落,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白色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