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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飘摇 第109章 “悯世”虞美人

    “反正不关我的事,要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好了。”

    龙唤月打个哈切,身形消失,化为地龙绘饰,依附到李之罔身上。

    徐保保却不依,急道,“唤月姐只是神魂残念在此,当然不急了,但咱们俩若是服软,是真真要受罚的,说不得都没命走出神教大门。”

    “我自是明白。”李之罔点点头,觉得还是要解释清楚才行,“你想,若是大闹一场,整个止风城肯定知晓,我二人再难隐藏身份,不仅无法再匿身安顿,就连离开也是个大问题,难道事事都要去求姬兄,那我二人还有何存活的必要?反之,老老实实受罚,外界问起来,也只当我二人是不守教义的异教徒,不会有多大风浪,还有机会继续待在止风城。”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便拼着受罪也要留下来?”

    “对,就是这样。我们第一个报复的对象是江湍,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不可能就此止住,端木竹还在等着咱们呢。为了大业,受些罪罚那又如何?”

    徐保保彻底明白,也是点头,“那就依你,我这就打开门,给他们说清。”

    话音刚尽,外头便传来一个响声,“王治、徐保保,你二人听着,今日午前是最后期限,若再负隅顽抗,则绝无回旋余地!”

    徐保保将大门打开,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人,虽不认识,但威势比起宰父舒平何止倍许,当是永眠神教的高级人物。

    李之罔已经下了床,快步过来,拱手俯身道,“前辈勿怒,我二人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受罚。”

    中年人略微一惊,微眯着眼道,“你...是王治?我记得文件上记载了你是山妖出身。”

    “还望前辈莫怪,在下此前被怪病缠身,故此模样大改,不堪直言,如今才是在下真正模样。”

    中年人微微颔首,没有再追问下去,转入正题,“既然你二人甘愿受罚,那前尘我也不多做追究,我便说说你二人受罚原因和处置手段。”

    “前辈请言,我二人必不狡辩。”

    “王治,连续十四日未参与神教课程,中期考核缺考;徐保保,连续八日未参与神教课程,中期考核缺考。再兼你二人在加入神教后数月才第二次过来,已有前科在前,故经过商讨,对你二人从重处罚,处以虐心十日、受体十日之罚,之后逐出神教,永生不得再入教。你二人,可有异议?”

    徐保保虽不知虐心、受体之刑,但知道定不会好受,追问道,“敢问这位前辈,我俩受了刑,可还能活着出去?”

    “可以。”中年人严肃中点点头,“此两刑只为你二人认清罪责,非是为了肉体毁灭,虽有些痛苦,但绝不会伤及性命。”

    李之罔和徐保保闻言稍安,对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还欺骗,互看一眼,皆伸出手来,意味屈服。

    中年人当即挥手,让身后人上来将二人扣住,又问道,“我听舒平所言,有一位修为高深的女半妖为你二人助阵,今在何处?”

    “那位前辈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已不在此地。”李之罔的回答倒是简单。

    中年人虽知道其中有些蹊跷,但没有多做追究,再让人用灰布将他二人手铐、脚链盖住,才命人带走。

    李之罔和徐保保一路上都保持着缄默,虽得到了承诺,但毕竟会有痛苦加身,难免忐忑。

    走到最后,二人却发现来到了平日里所待的宽敞教室,都是疑惑不已。

    “稍后会有贵人过来慰问,你二人不要自误,否则定死无疑。”

    中年人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就离开,只留下两人分别看守他二人。有些奇怪的是,中年人自始至终没有叫人堵住他俩口舌。

    之后便陆续有其他教徒进来,李之罔和徐保保被看押在教室最后方,倒无人注意。

    “这老贼,倒是有趣。”徐保保瞅眼身后看守,低声道,“他让咱们说话,我怎感觉是想害我们。”

    李之罔点点头,思忖着道,“若依教规,我二人怎么也死不了,顶天就是逐出神教,那中年人虽说看不惯我俩,也是依规办事。但等会儿贵人过来,我俩若是大声求冤,便是罪加一等,活不下来,这多半就是他的谋划。”

    “我明白了,他想杀咱们,但为了秉公处理又无法如此。故此才将我们带到此处,只要我们犯错,就有了处置的理由,当真歹毒。”

    “再怎么说,至少没直接将咱们杀头,已是幸事。”李之罔苦笑一声,“等会儿人若是到了,咱们就静静听着,莫要声张。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知道了。”徐保保虽说性格不羁,但也不是乖张之人,知道什么时候该伏,“管他什么贵人来,我是不听,只打个瞌睡,走个过场。再受了罚,也就天高地阔任凭鱼跃了。”

    “离开不是一个坏选择。”李之罔接话道,“开始我还觉得不错,至少安全,但教中规矩多,杂事不少,一直待下去,根本没有太多时间顾及私事。总之,走与不走,有好有坏,非是相悖之论。”

    “离开绝不是坏事。”徐保保邪笑一声,“前段时间,我有去看望为君小姐,想拜托她找个差事,她倒是应了,我们俩一离开去找她便是,反正依附谁不都是一样。”

    “这恐怕不妥。秦氏与端木氏都是止风本地士族,两家虽肯定有仇怨,但也有情谊,我们依附在秦氏下面去对付端木氏,说不得会将两家都给得罪了。”

    徐保保顿时不乐意了,“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本来就势单力薄,若是再不主动求些变数,坠崖之仇如何去报?”

    “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仅凭我俩,在偌大的止风城难有作为。我认为,还是蛰伏下来,等齐暮过来了,再做打算。”

    “依我看,你这样想,一辈子都别再想报仇的事。”徐保保不屑道,“齐大小姐在乎的是什么,家族复兴,海妖驱逐,我们这点小事,她如何会放在心上?就算你与她有些私情,我觉得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渊鲸倒是有可能帮咱们。”

    “齐暮她...并非这样的人。”

    “呵呵,迟疑便是你最好的答案了。”

    李之罔顿感不耐,但已没有反驳的说辞,气氛骤然间冷清下来。

    “倒是有些困了...”

    徐保保的声音响起,李之罔不想回。他抬起头来,只见整间教室已坐满了人,充斥着宁静和祥和,竟也有困倦之意。

    他想再抬高些头颅,好看到已经到来的贵人,但睡意愈发深重,眼皮子直打架,只感觉前方充斥着温暖的光明,便埋下头去,陷入沉睡。

    事实上,在修炼完毕后,他便已睡了整整一日,根本不会有困倦的心思,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却睡意袭来,闭眼不起。

    他感觉到十足的安宁,心灵和肉体在舒坦中飘向遥远梦乡,即便躺在齐暮的怀抱中也从未到达过如此美妙境地。一切的生灵在他梦中吟唱,一尽的事物为他献礼,他是世间的主宰,是万物的启蒙,他已抵临彼岸幻想乡,再不会归来。

    真想一辈子这样,醒来之前,他如是想到。

    李之罔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像是女子的闺房,但是太大,像是王女的寝居,但是缺乏威严,或许这只能属于从天而来之人。

    在他前方不远处,高台之上,一个女子正含笑看着他。

    女子坐在由蛛丝编织的白色的茧床上,穿着舒紫的纱裙,自信与和善的笑容证明,她正是此间的主人。

    李之罔开始迈步,拾阶而上。

    女子有六条手臂,其中两只手敞开,各拿着一枝罂粟与虞美人,罂粟已经枯萎,虞美人却宛如新摘;她中间的两只手往里收拢,各端着天秤的一角,在幻梦之秤的安抚下,一尽罪孽都将得以清洗;她最后两只手合拢在胸前,空洞无光的果实孕育其间,虚实之茧能让一尽难以安眠之人再次入睡,抵临彼岸,抵临女神,抵临永眠之地。

    李之罔看清她的同时,也来到高台之上,单膝跪倒在地,准备亲吻她的脚趾。

    “你真的要这样?”

    在即将触碰之际,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声音,李之罔骤然清醒过来,后退数步,将剑拔出。

    “阁下何人,竟将我神智迷昏至此!”

    “神教圣女,虞美人。”

    李之罔眼露疑惑,不敢收剑,静静思考前因后果。

    “悯世”虞美人(兆天年——兆天年)微微一笑,“我沉睡日久,梦里却一直无光,昨日,却有了光。”

    “那与我有何干系?”李之罔咽口唾沫,紧皱住眉,“还请大人将我放走,在下不胜感激。”

    “光是未来的预示,极难得见。因为未来从未注定,反而纷繁复杂,心意稍转,则变化万千。我自那光中,看见了你。”

    李之罔如遭雷击,再次感觉命运在耳旁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