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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愿白首不相离 第305章 比对

    她低垂着眼,细致打量身前之人。

    凝视的眸光,久久不曾偏移。

    透过皮面上些莫的稚气,寻觅另一抹,与之全无干系的稚影。

    许是触景生情,她不禁回溯起,分隔两地的故人。

    若是……

    尚在人世,也当是这般年岁无疑。

    思绪戛然而止,只余下泪意两行。

    她侧身躺卧,将人轻细拥入怀间,指腹不时搁落脊骨之上,带起些莫轻颤。

    她似无所察,轻柔抚触、拍动,心口生疼。

    仿若疼惜骨肉的母亲,慈母光辉笼罩其间。

    一贯清透的眸间,升起浊雾,惧意深藏其中。

    浅思萦绕,愁绪纷飞。

    难抵多舛命途,空留萧条之象。

    斯人已逝,再不可回味,只余怅然、感伤。

    思及此,泪意横生,打湿鬓角薄丝。

    触及泪痕,她不由一怔,困顿一扫而空,绪头豁然开朗。

    沉寂片刻,倏然生悟,心下一沉。

    (竟是一举三得。)

    她暗自沉思,眸态凝重,手上动作未减。

    她早该料想到,他从未忘却过它。

    将与之年岁相仿之人,送至她身侧,妄图以此,牵动她心口的血痂。

    旧事重现,往事历历在目。

    抵死纠缠,相互折辱;自相残杀,互相折磨。

    旧恨隐于爱意之下,从未平息,永无止戈。

    忧思淡去,愁绪浅薄,泪意凝成泪痕,滑径脸骨。

    她轻叹一声,敛去愁思,细心抚弄怀中人儿。

    笑意复起,清容之上,透出几许爱怜。

    小人儿许是哭乏,伴随着轻抚,浅浅睡去。

    呼气匀缓,裹挟着浅息。

    帽沿遮盖碎发,漏下几缕细丝。

    她轻拢褥被,覆上娇小身段,裹住小小的人儿,笑貌尤盛。

    闻见细微浅响,合眼假寐。

    殿门微敞,惊动怀中的人儿。

    小宫侍悠悠转醒,惺忪着眼,撑坐起身。

    偏头一瞬,撞入一双满含水气,略带薄怒的眸眼。

    倏然一怔,与之大眼瞪小眼。

    待回过神,方才看清眼下的身境,心下不由一惊。

    拨开萦绕腹间的纤指,挺直脊骨,正襟危坐。

    瞥见如炬的眸目,久久不曾偏移,小宫侍颤巍起身,退离殿中。

    合上殿门,方才松心,孤身立于殿外,按职看守殿门。

    对殿中之事,浑然不知。

    静夜无声,殿间一片死寂,只余空灵风响。

    眸眼微合,些微浅息萦绕耳畔,遮覆殿外的簌簌雨声。

    她轻动眸眼,细闻响动,由远及近。

    托盘搁落案间,轻响夹杂风声入耳。

    她眯起眼,透过眼缝,凝望案上的瓷碗。

    目及碗间漂浮之物,眸光陡然凝滞。

    微敛神色,磕眼假寐,气息匀浅。

    略显炙意的目光,自远处投来,不偏不倚,落于清颜之上。

    她深明其意,掀开眸眼,迎上如炬的目光。

    炽烈的交视,只存于弹指一挥间。

    转瞬,偏移,望向旁处。

    “这般堂而皇之。”

    “倒是不惧祸事。”

    她轻启唇齿,打破笼罩其间,久挥不散的沉寂。

    声色干涸尤显,掺杂几许沙哑。

    宛如盛极一时的枯败老木,沉淀于雨雪风霜,归于沉寂。

    盛有清水的碗盏,陡然映入眼帘。

    她轻挪病体,撑坐起身,抬手接过碗盏,全无疑虑的饮下。

    吞咽刹那,指骨卒然扼上脖颈,碗盏倏然倾洒。

    不时,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将倾斜的碗盏稳住。

    血沫混杂着清水,自喉间喷洒而出,四下飞溅。

    片刻,骨节松落,余留匍匐榻间,猛烈咳喘的她。

    良久,咳声淡去。

    她撑靠起身,接过碗盏,借由温水,平复胸口处的起伏。

    避开近前的手,搁下碗盏,侧眸眺望庭院之景。

    雨势不知何时退去,夜幕下泛起些微星光。

    雨后的星光,与初星无异,微弱又明晃。

    苍穹之下,皆为渺茫。

    她孤身凝望夜色,模样娴静,长久无言。

    四下无声,只余空寂的殿宇。

    瞥见旁的人的动作,神游天外的思绪,一瞬归拢。

    “此等药物,竟入了繁星殿。”

    “奇闻一件。”

    她淡淡吐言,眸目无偏。

    “眼下的你,与先前的我,又有何区别!”

    “皆是披着善皮,淡然自若的刽子手。”

    尾音尤重,夹杂些莫讽意。

    “你有何身份,去处置它的去留?”

    “它的父皇,是万人敬仰的九五之尊。”

    “除却陛下,无人可决断它的去留。”

    她直言无忌,清透的眸色间,染上几许浑浊。

    话罢,躺平身段,合眼安眠。

    浅薄气息,萦绕殿宇间。

    眉眼微蹙,睡意轻浅,清颜之上,浮现几许不安之色。

    微凉的指腹落于眉峰之上,抚平蹙积的眉眼。

    肩颈卒然陷落,退离的刹那,露出显浅咬痕。

    她埋入褥被间,一动不动,宛如一摊死水。

    良久,殿门轻敞,苦味弥漫殿间。

    小宫侍手持托盘,徐徐行入殿中。

    闻见细响,她倏然惊醒。

    小宫侍心细察觉,疾步上前,搀她起身。

    “皇贵妃身子不适,陛下将太医传入皇贵妃殿中看诊。”

    “一时半会,恐难得空闲。”

    “太医临行前嘱咐奴才,待娘娘胎象平稳,便可喂娘娘服药。”

    小宫侍细语告之,言语间,满含关切。

    话罢,俯下腰身,替她覆实褥被。

    待了尽手中之事,方才垂眼望向她。

    “娘娘眼下可有不适?”

    小宫侍欠身询话,问得尤为细致。

    “无碍。”

    她敛下凝意,温声将人屏退。

    闻见两人的交谈之声,殿中的身影微顿,深晦的眸间,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不时,殿中之人相携远去,清宫冷殿间,只余下她一人的身影。

    她轻叹一声,目送两道身影淡去。

    直至殿门合上,方才回神。

    她撑靠起身,将安胎药服下,歇停片刻,复又将滋补之药饮入腹中。

    睡意席卷,她合上眼,沉沉睡去。

    知晓殿外有人看守,榻间之人磕眼休憩,极为安然。

    浅息匀和,萦绕殿间。

    意识复拢之时,正值翌日夜半。

    她堪睁眸,入眼处,一片昏暗。

    轻细的响动,拉回她混沌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寝殿之外,卒然晃过一道黑影。

    正欲起身,陡然触上略显寒凉的骨节,不禁怔住。

    顷刻,明了。

    只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无端而起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一日,便已好转。”

    “皇贵妃身子硬朗,体魄康健。”

    “不似本宫一身病症,弱不禁风。”

    “便是太医瞧了,也无从下手。”

    “看似容颜未老,实则垂垂老矣。”

    “一晃眼,已近临了。”

    她幽幽谈吐,漾起微末淡笑,言喻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