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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愿白首不相离 第312章 身境

    “啊香儿的遭逢可悲,却不值人怜悯。”

    “香本是圣洁之物,供奉于佛前。

    “世人目光短浅,污浊了它;女子自轻自贱,埋没了它。”

    话音伴随思绪,戛然而止,窸窣的殿间,噤若寒蝉。

    “自嫣帝继位,旧例推翻,律例更迭。 ”

    “凡夫获罪者,妻可呈罪状,自请和离。”

    林初星好心提点,倚着案端坐,姿态慵懒散漫。

    轻挑晶亮的眸目,穿透浅薄的帘幔,状若无意般扫过,林母瘦骨嶙峋下战栗不止的躯干。

    瞥见一旁相对而立的身影时,不由生笑,眸间透出几许寒光。

    她淡笑着,偏移视线,端起一旁的茶水细品,尤为气定神闲。

    沉寂骤然复起,悄声笼罩着殿中,各怀心事之人。

    良久,遣送二老流放之人行色匆匆入殿,俯身同席位上正襟危坐的两人行礼。

    礼毕,将二老扣上镣铐,带离殿中。

    “往前看,勿要停步不前。”

    迈出殿门一瞬,林母忽道,佝偻、消瘦的身影,隐隐透出几分凄凉之色。

    林母顿下步子,背身而立,看不清神色。

    踌躇良久,方才续上未出口之话。

    “初星……”

    林贵人闻之一怔,偏头望向席位上之人,惨白的面色间,满是不可置信 。

    不远处的席位上,话音入耳,林初星搁盏的动作陡然僵滞。

    一滴轻浅的泪滑泾鼻骨,坠入浑浊的茶水中,溅起一阵极淡的涟漪。

    她忽而愣怔,伸手触向干涸的眼尾,心下骤沉。

    平复良久,方才复常,神情淡漠至极。

    二老被奉命办事的侍从,推搡着离去。

    林贵人猛的回过神来,疾步上前追去,不料被侍从拦下。

    见苦挣无果,林贵人瘫倒在地,迷蒙着泪眼,目送二老骨瘦的身影远去。

    直至夜色穿透轩榥琅疏的錡窗,洒入昏黄的殿中,林贵人方才自离别中回过神来。

    惊察殿前失仪,慌忙背过身,拭去眼尾处空悬的泪珠,挽起先前因着推搡,凌乱、松散的鬓发,起身行礼离去。

    高位上,落笙见林贵人形单影只,魂不守舍,恐有轻生之念,差人将人安然送回冷宫。

    冷宫清静,适宜修身养性。

    林贵人堪堪历经离别之苦,正处悲痛欲绝间,须得时日平缓。

    失去父母,失去倚仗,失去恩宠,无力自保。

    于眼下境地,迁入冷宫,圈地度日,方可拾得片刻安然,不至被捧高踩低的后妃寻事。

    故此,她并未替林贵人求恩赏,赦免其罪责。

    只私下遣去三两侍从,照看林贵人的日常起居。

    紧蹙的眉骨,长久无舒展之象。

    片刻,搁下茶盏,斜倚着茶案,撑额小憩。

    近侍取来锦裘,轻浅拢覆其身。

    见此景,林初星扶案起身,欠身行退礼,徐徐步离殿中。

    许是忧心惊扰,声响轻浅,伴随离殿,归于复起的沉寂中。

    宫门外,她顿了顿步,偏道行往冷宫。

    少顷,冷宫禁地。

    林星姿堪堪合上殿门,林初星便倏然闯入殿中,一副不请自来的架势。

    见此景象,林星姿怒意横生,挺直腰身,冷言冷语讽道。

    “姐姐当真阴魂不散!”

    “为无足轻重之人的身家性命,不惜屈身步入这冷宫禁地。”

    “不过是倚仗身怀龙嗣,拾得太后的偏宠,方才恃宠而骄。”

    “若是腹中不争气,诞下公主,姐姐又能得意到几时?”

    “只怕还不如妹妹眼下的境地!”

    “摇尾乞怜讨嗟食……”

    (啪)

    话音未落,迎来一记偏重的耳光,勾起的细甲顷刻划破细白的肤肉。

    抽离刹那,指缝间蓄积的血浆,伴携垂放的动作,滚落青砖之上。

    她径自越过呆愣的人,行至高位上坐定,举手投足间的,无不彰显着稚态。

    侧头取过搁置案旁,形似铜剑的饰品,握在手中细致抚弄。

    林星姿捂着脸回身,血浆随着动作流泾脖颈,昏黄烛光下,尤显狰狞、可怖。

    她位居主位,撑额倚案,神情慵懒适得,端起居高临下的姿态,低眸斜睨堂下之人。

    笑望着堂下人,将狼狈模样尽收眼底。

    林星姿妒火中烧,疾步上前,欲将她拽下主位。

    不想,被锈迹斑驳的铜剑,死死抵住脖颈。

    眼见铜剑没入脖颈,林星姿慌了神,抬手死死攥紧剑锋。

    她加重指尖力道,剑锋没入股掌,血水打湿前襟。

    林星姿倾力抵挡末端的攻势,无敢有半分松懈。

    直至愈发力不从心,方才口不择言怒骂。

    “你疯了!”

    “我未曾被褫夺封号,仍位居宫妃之列。”

    “谋杀宫妃乃是重罪!”

    “你动用私刑,处置宫妃,便不怕太后降罪吗?”

    林星姿哑着声质问,再不见苦心维系的仪态、礼教,与一成不变的假笑。

    面对虚力的质言,她笑得媚态,讥讽之声贯彻殿间。

    “妹妹这番自命清高之词,当真叫人啼笑皆非。”

    “本宫竟不知,妹妹的身价这般高。”

    “这罪臣之女的身份,倒是替妹妹增了身价,添了优越!”

    “蒙蔽了妹妹一双慧眼,叫妹妹看不清身份。”

    “且不说妹妹眼下的戴罪之身,便是将妹妹看做寻常低位宫妃。”

    “妹妹觉得,于太后而言,是宫妃可贵,亦或是皇嗣可贵?”

    “妹妹的愚智,当真叫本宫叹服。”

    尾音落下一瞬,松下力道,偏离剑锋。

    林星姿不思进取,妄图扑向她,鱼死网破。

    她斜睨着林星姿自认高明的动向,攥紧手中的铜剑 。

    待人近身,挥动铜剑,倾力击打膝肘,将人打落在青砖上,剑锋紧叩脊骨。

    重重磕跪声,刹那间响彻殿堂。

    “死性不改。”

    “你的那些不入流心计、手段,本宫轻易便能看穿。”

    “只不屑同你计较。”

    “你既这般耐不住性子,那本宫便同你算算旧账。”

    她扶案起身,垂眸凝着匍匐之人,步步逼近。

    紧握剑柄的手,缓缓加重力道,无半分松减之势。

    轻易将娇软的身段压实,死死扣于青砖之上,一动不动。

    “周岁礼上,妹妹口无遮拦,惹得姐姐尤为不快,该打!”

    她高举铜剑,重重挥下,毫无怜惜之意。

    “漫天大雪下,妹妹贪玩摔了跟头,栽赃姐姐,姐姐替妹妹受了罚,该打!”

    骨响贯穿殿堂,林星姿受不住,蜷住身子。

    “妹妹有口无心,一而再再而三状告姐姐,致使姐姐受罚,该打!”

    “妹妹搅和姐姐婚事,该打!”

    “妹妹目无尊长,辱骂嫡姐,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