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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窗尸话 第71章 蜈蚣破土而出

    小赵拽着林川走到办公室中央站好,自己则回落在椅子上,拿出笔纸铺在眼前。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小赵抬头看了看林川,林川站得笔直,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在盯着他。小赵蕴酿了一下感情,这才发问:“说吧!”

    林川沉默不语。

    小赵又说:“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林川喃喃地回答:“有什么事情吗,你没有问我,让我说什么?”

    “还用我教?”小赵有些生气,“姓名,年龄,家庭住址,职业……”

    林川似乎在呓语:“姓名林川……”

    小赵再次仔细地打量林川:“真名?”

    “林川!”

    “别人叫你林川?你确定这是你的真名?”小赵恨恨地说。

    “不知道!”林川看着面前这个人,觉得真是无理取闹,于是补充道,“但他们都喜欢这么叫我的!”

    小赵把笔扔在桌上:“你废什么话,耍我是不是?别以为没有身份证,我就查不出你叫什么!”

    “什么是身份证?”林川纳闷地问道。

    小赵反倒笑了,他冷冷地瞅着林川,一时找不到发怒的方式。忽然,他发现林川的形象显得很高大,自己必须微仰着头看他,这种角度令小赵十分恼怒,仿佛受了巨大的侮辱一般,他后悔自己犯了错误。

    于是,小赵马上站起来要重复刚才在室外的动作,大概是由于有了经验,林川比上一次更加顺从,所以小赵反而伸出的手按了一个空,这又令他十分尴尬,只好悻悻地说:“算你小子老实。”

    林川又说:“我的家很大,家里有许多人,每一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

    “那你这身衣服从哪来的?”小赵看着林川身上的蓝褂子问。

    “拣的。”

    小赵觉得自己有了一丝收获,他带着试探的口吻说:“你是不是偷着跑出来的?”

    林川默认。

    小赵乘胜追击:“跑出来多长时间了?”

    林川仰着头想了想:“一天。”

    小赵有些不相信:“一天?一天就混成这样?我不管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瞧你那份德性也不可能干出什么,只要你老实点,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明儿一早走人。”小赵稍顿一下,又问:“说实话,你是不是吸毒了?”

    林川摇了摇头:“毒是不好的,为什么还要吸它?”

    小赵仔细地盯着林川,双眼并不涣散,看来的确不象个吸毒的人:“做了什么坏事没有?为什么大半夜的站在路中央,还冒着雨?”

    林川紧皱双眉,冥冥地苦想,隔了半晌,他才低声冒出两个字:“坏事?我不知道算不算!”

    这个答案令人有些匪夷所思,难道一个人对好事坏事的基本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也许他是装的。小赵自信从未见过这样的小混混,从抓到他的那一刻开始,这个自称林川的年轻人就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从容,是那么镇定,那么满不在乎,甚至有点嚣张,无声的嚣张,似乎是在作着某项声明,声明自己是个很可怕,极难对付的角色。

    但是,当他很不情愿,但透着绝对的真诚说出“坏事?我不知道算不算!”的时候,他就象换了一个人一样,表情是那么痛苦,无奈又无助,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受害的人,这时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清楚地听见他内心中的呻吟。

    小赵没有料到林川会有如此巨大的表情变化,他很想知道林川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这事情又怎么会令他如此不堪。小赵猜测,林川虽然可能做了某件十分不应该做的事,但他还是有一颗年轻而又善良的心,正是这颗不泯的心在折磨着他。

    小赵看林川的情绪惭惭平静下来,这才轻轻地说:“那好,你就从头慢慢地说吧!”

    “在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上,一条懒洋洋的蜈蚣破土而出。暖风轻轻地拂过,蜈蚣节节舒展,慢慢地生长,它扭动着腰肢在风中起舞。突然,一声暴雷在天地间回响,地面升起一团烟雾,已生长有两米高的蜈蚣被淹没在这烟雾中。惭惭地,烟雾散开,蜈蚣已不再生长,它赫然变小,只有一尺长,它跃出地面,向你缓缓地游来,你无法逃避,也无法战斗,只有无能与恐惧,等待是你唯一可以选择的道路。”

    阿呆似乎没有在听林川讲述这一天的经历,他只顾自言自语。但就是这番令人不知所云的话却像夏夜的蚊蝇一样在林川耳边挥之不去。林川的痛苦被进一步加深,那张俊秀的脸也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目光则呆滞地望着眼前那片绿坪和浮云一般的芙蓉花。

    那是一个明朗的世界,大街的两旁,店铺林立,即便是白日,橱窗里也亮着灯,浪费着贫穷所企盼的能源,塑料模特则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透过硕大的玻璃在凝视街景。而广告牌更是多不胜收,它们点缀着颜色,将这个环境变得犹为妖艳。

    路上行人如潮,各样服饰色彩斑斓。林川则逆行在人群中,走得很慢。此时,他正在思考阿呆曾经说过的话,城市很脏。

    林川对这四个字并不是很理解,既然城市很脏,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呆在这里?这些人匆匆忙忙,呼吸着污染,倾听着嘈杂,目光中包容着邪恶,看不见蓝天,也望不到绿地,没有鸟叫,听不见虫鸣,到处都是坚硬--钢筋与水泥,女人的高跟鞋和男人的手机。

    是的,坚硬随处可见,还有那些没有知觉的人,他们走路的姿式,说话的神态都是那么机械,甚至连笑容也蒙着一层铁锈。这里拥有繁华,但没有流水的车和如龙的马,满目里只是一些打着饱嗝,放着营养屁的汽车,爬在马路上,间或慢慢地蠕动着。

    “行了,你小子在说些什么,什么坚硬脏的,少说废话,我问你做了什么坏事,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些。”小赵实在无法忍受,他已经有所察觉,这个林川可能有些毛病,尽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所以小赵不得不打断他的回忆。

    但是小赵还是抱有一丝疑惑,林川是不是在故作玄虚,现在装疯卖傻的人不在少数,他又不是第一个。小赵相信自己的经验与能力,“讲清楚了,别再跟我玩虚的。你以为你是谁,李洪志!”

    林川的回忆被小赵打断,心里不是很高兴,他抬头斜藐着坐在桌后的小赵,随即目光又慢慢地落在办公桌上的杯子,他咽咽唾沫:“我要喝水。”

    小赵立刻便有了一种成就感,他乐呵呵地说:“可以,但你得先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想喝水,门都没有。”

    林川确实渴了,他已经一天没有喝水,自然需要水喝,毕竟他不是骆驼,也没有那两个驼峰,可以注满纯洁的开始和无聊的结束。但最要人命的则是那坐落在天空中的太阳,狠毒而又辛辣,把林川的肩膀压得下沉,这种沉重象爱情一样来的火热,灼得行人戴上墨镜,打起阳伞,但还是暴露着部分肉体,以显示物质的力量。他们的行踪并不因炎热而变得迟缓,反而更加匆匆,仿佛在逃亡,丝毫不会留意任何真实存在的人,包括天桥的主人。

    小赵有心上前抽林川两个耳光,但他还是忍住了,倒不是在顾忌什么,而是他已经累了,实在提不起精神,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提起精神的东西,包括眼前这个怪头怪脑的家伙。

    可林川突然冒出个天桥的主人,这多少令小赵感到好奇与不解,于是他便情不自禁地问:“谁是天桥的主人?你是不是又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