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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索 第313章 星骨寒夜

    在商船底舱与司徒砚的邪阵同归于尽时,燕茜蔓以为自己赢了。

    直到踏入司徒家青岛据点,看见玻璃缸里漂浮着威海卫星使前辈的遗体。

    司徒砚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你以为自己毁掉了什么?那不过是我的复制品。”

    “真正的核心,在青岛地下三百米,用三百个孩子的血温养着。”

    燕茜蔓的星纹骤然灼痛,她想起日记里那句未完的话:

    “司徒家的人来了,说要帮我……”

    原来八十年前,前辈也踏入过同样的陷阱。

    而现在,司徒砚正等着用她的星骨之心,完成最后一步血祭。

    燕茜蔓最后望了一眼那株海岸边的槐树。

    风掠过树梢,细碎的槐花打着旋儿飘落,像一场温柔的、无声的告别雪,轻轻覆在树下新翻的泥土上。

    泥土之下,埋着那本染血的日记,一个时代挣扎的残片。

    远处的沙滩上,被救下的孩子们清脆的笑声追逐着海浪。

    他们脖颈上淡淡的槐花纹路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充满生机的光芒。

    顾修远的手掌宽厚而温暖,紧紧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港口的人声喧闹起来,带着解放区特有的、劫后余生的蓬勃生气。

    人们涌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抬下虚弱的孩童,妇人和她的婴儿很快被热心的妇救会成员簇拥着接走。

    一张张关切的面孔,一声声真挚的问候,汇成一股暖流,暂时冲散了货舱底部的血腥与绝望。

    “歇歇,茜蔓。”顾修远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将她引向港口边一处临时搭建的茶棚。

    粗陶碗里温热的茶水腾起白雾,稍稍驱散了体内因过度催发星力而残留的刺骨寒意。

    燕茜蔓捧着碗,指尖的冰凉被粗粝的陶碗和热水的温度一点点焐热。

    她小口啜饮着,目光却穿透袅袅的水汽,落向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

    那里曾吞噬过无数生命,也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

    司徒砚最后扭曲的脸和那句“船底的货舱里,有一百个孩子……”

    如同淬毒的冰棱,再次狠狠扎进她的脑海。

    “司徒家……”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碗中的水面漾开细小的波纹,“青岛的据点……还有那个所谓的家主司徒晦……”

    那自称奉家主之命前来接应的白大褂老者袖口刺目的绿脓,药箱底层滚出的、刻着海獠图案的微型青铜铃铛,还有他喉咙里涌出的那句“星使的血……是最好的药引……”

    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而黏腻的蛛网,将司徒晦的名字牢牢粘在核心。

    顾修远放下自己的碗,金红的蛮荒之力在他指间无声流转,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灼热:“血债,必须血偿。青岛,就是下一站。”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港口忙碌的人群,扫过远处海天相接之处,“无论那司徒晦是人是鬼,他必须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船上的经历如同烙印,提醒他们信任的代价。

    两人婉拒了当地组织安排的人员护送,只补充了必要的清水和干粮。

    当暮色四合,海风渐劲时。

    一艘不起眼的小型机帆船悄然离港,朝着东北方向,驶向笼罩在战争阴云下的青岛。

    海上航程短暂而压抑。

    夜色深沉如墨,只有船头破开浪花发出单调的哗哗声。

    燕茜蔓靠在船舷,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短刀的冰冷刀柄,仿佛能从这金属的触感中汲取一丝安定。

    她闭上眼,威海卫星使前辈日记里那些潦草的字迹便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跨越八十年的沉重与悲凉:

    “司徒家的人来了,说要帮我……”

    后面呢?被虫蛀蚀的残页上,只留下“银鹰”、“血祭”这样不祥的碎片。

    前辈写下这句话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是绝境中的一丝希望?

    还是……识破陷阱后最后的绝望控诉?

    司徒砚那张与阵眼融为一体的、布满黑色丝线的脸,和日记中提到的“司徒家的人”重叠在一起,一种冰冷的战栗顺着她的脊椎爬升。

    难道从八十年前开始,这针对星使的阴谋就已在司徒家的血脉中延续?

    自己今日的挣扎,不过是历史可悲的回响?

    “在想日记?”顾修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融入夜色,只有眼底偶尔闪过的一丝金红光芒透露出体内奔涌的力量。

    燕茜蔓睁开眼,海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星纹痕迹。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渺,“‘司徒家的人来了,说要帮我……’后面被虫蛀掉了。”

    “你说,当年那位前辈,是不是也遇到了一个像那白大褂一样的人?带着‘善意’,引她走向……最终的那个实验室?”

    她的话语尾音消失在风里,留下沉重的疑问。

    顾修远沉默片刻,望着漆黑的海面,远处似乎有零星的炮火闪光短暂地撕裂夜幕。

    “人心鬼蜮,代代相传。”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冷冽,“但星骨不灭,传承未绝。这一次,轮到我们了。”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金红的光晕在皮肤下一闪而逝,“无论前面是什么,一起把它碾碎。”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小船在青岛一处僻静、布满嶙峋礁石的滩涂悄然靠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硝烟未散的焦糊气息。

    城市的方向一片死寂,昔日的繁华灯火早已熄灭。

    只有零星的枪声和犬吠偶尔撕破黎明前的宁静,提醒着这里已是战争的前沿。

    两人如同融入礁石阴影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登陆,沿着海岸线废弃的仓库和坍塌的防波堤潜行。

    司徒家据点的位置,是从那个白大褂老者携带的商船结构图反推得来。

    图上标记着“引魂阵眼”的符号,其源头指向青岛老城区深处。

    穿过一片被炮火摧残过半的贫民窟,低矮的房屋如同受伤的野兽匍匐在瓦砾之中。

    断壁残垣间,弥漫着绝望的气息。突然,一阵压抑的、孩童的呜咽声从一堵半塌的矮墙后传来,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掩盖。

    燕茜蔓和顾修远对视一眼,默契地伏低身形,悄无声息地靠近。

    矮墙后,是几具大人残缺不全的尸体,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蜷缩在尸体旁,小脸沾满血污和泥土,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死死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娃娃的手臂已经被撕裂,露出里面脏污的棉絮。

    男孩的脖颈上,赫然扣着一个冰冷的金属项圈,项圈正中央,正是司徒家的银鹰徽记!

    项圈似乎感应到生人的靠近,边缘细密的针孔里,极其微弱地闪烁起一点诡异的绿芒。

    男孩猛地抬起头,那双本应清澈的眼睛里。

    此刻充满了非人的、兽性的恐惧和狂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像一只受惊炸毛的小兽,充满攻击性地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小小的身体紧绷着,仿佛随时要扑上来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