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幻想：风之薄暮 第98章 寻王衅者 罪无可赦（8）
核电站内，路明非从废墟中吃力地爬起，龙化的身躯上布满可怖的伤口，他没有死，但贝希摩斯却不见了踪影，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龙类特有的生物气息。
血顺着路明非的身体滴落，积水已经漫延到了膝盖。破损的管道喷出滚烫的水雾，整个空间笼罩在乳白色的蒸汽中。
“路明非！”芬格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夜枭和楚子航斩去背后的降落伞，稳稳落入水中。
数架直升机悬停在冷却塔上方，日本执行局的专员沿着速降绳索滑下，防护面具下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哥哥。”楚子航试图确认路明非的意识。
可路明非没有回应。他的听觉被爆炸暂时摧毁，耳中只有血液奔流的轰鸣。
蒸汽突然剧烈翻涌，一道暗蓝色身影掠过。最前方的两名专员还没反应过来，大腿就被斩成两截。鲜血在高温中瞬间汽化，形成诡异的粉红色雾霭。
“散开！”芬格尔暴喝一声，村雨横斩而出。
刀锋与贝希摩斯的爪刃相撞，爆出一串刺目的火星。村雨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压出相当弯曲的弧度，温热的血点溅在了芬格尔的脸上，腥臭的恶风扑面而来，芬格尔借着村雨反射的刀光看清了此时贝希摩斯的模样，那不是猛虎一般的男人，那是一条完完全全的龙。
就像是命运使然，先前的坠落中，两条巨龙砸穿了大量水泥浇筑的地基，却偏离了方向没能完全命中核反应堆下方的乏燃料池，反而撞进了装有数万吨冷却水的储藏池中。这些丰富的水元素成为贝希摩斯疗伤最好的方式，他胸膛上那原本致命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路明非当然也能利用这些治愈自己的伤势，只不过他转化元素力的速度和效率都要远远落后于贝希摩斯。
但现在路明非可管不了这么多，他拖着沉重的四肢仍然像一道白色闪电那样切入战圈，龙爪直取贝希摩斯咽喉。
两条巨龙再次碰撞，冲击波将周围三十米内的设备全部掀飞。楚子航被余波震退，后背重重撞在反应堆外壳上。
“小心！“夜枭从阴影中闪现，将楚子航扑倒在地。
极宽的水刃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将身后的钢制楼梯和钛合金罐都切成两半。
剩下的日本执行局成员趁机绕到侧面，他们手中拿着造型古怪的发射器，配备了装备部特制的榴弹，弹头内灌注了浓缩的汞液。伴随众人连续扣动扳机，子弹在贝希摩斯背上炸开一朵朵银色的花。
贝希摩斯怒吼着扭转身躯，新生出来的龙尾横扫而过，将空中剩下的汞榴弹全部破坏，爆开的弹片和汞液如同漫天的雨幕。下一刻，雨幕被黯金色的瞳光洞穿，杀机四起，贝希摩斯踏过汞雨而出，龙爪呼啸而至，像一片阴云那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然而就在贝希摩斯即将冲入人群时，狰狞身形却骤然一滞。
在他后方不远处，青铜御座加持状态下的芬格尔如同魁梧的古神，他双手像铁钳一样合抱住足有一人粗的龙尾，浑身肌肉小山似的隆起，被他拖拽的龙尾绷得笔直，哪怕贝希摩斯嘶吼着用龙趾深深咬合进水泥地基，也仍然无法阻止芬格尔的蛮力。
随着骨节咯吱作响，芬格尔彻底爆发，地基瞬间崩断，贝希摩斯被摔出数十米远，沿途用来支撑冷却塔的巨型立柱接连被撞碎。
路明非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从空扑向贝希摩斯，扼住他的喉咙，龙爪攥成重拳击中贝希摩斯的头颅。
龙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贝希摩斯踉跄后退，撞倒了中央反应堆的压力容器。高浓度的冷却废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浇在他的身上。
路明非的伤口在不断愈合，眼球和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都重新长了回来，但瞳孔中原本就已经不多的金色却在逐渐褪去，18倍增益状态也在快速消退。
显然贝希摩斯也注意到了这点。赤红的龙爪一闪而过，他切断了身后钢罐和地面固定的支腿，接着抡起数吨重的钢罐重重地砸在路明非身上，溅起大片染血的水花，本就强弩之末的路明非轰然跪倒。
暗蓝色的魔鬼抓起路明非，以庞然的力道将他投掷了出去，目标正是从空中跃下的夜枭。同时贝希摩斯还张开了两只嶙峋的龙爪，竖瞳森寒。
夜笼在黑衣男人即将与路明非相撞时被释放，双方在顷刻间互换了位置，路明非朝后坠去，砸断了无数的蒸汽管道。而夜枭则直奔贝希摩斯的脑袋，清脆的拉环声在偌大的空间内响起。
因陀罗组成了密集的雷网从暗蓝色魔鬼的周身向外膨胀，璀璨的光几乎是瞬间就照亮了整座冷却塔的内部，尖锐扭曲的电弧在水面上狂奔。
除了纯血的龙类，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样的高压电流里撑过数秒，哪怕是混血种。只可惜，因陀罗的敌人不是夜枭。
夜笼再一次释放。
缭绕着黑色火焰的村雨暴力地闯入贝希摩斯的视线，刀光斩过时，白炽色电光映亮男人那张深藏在胡须和泡面散发下的脸。雷网如群蛇般在黑色火焰里痉挛成灰烬，那火不像在燃烧，倒像无数条挣断锁链的黑龙顺着刀背攀行。
贝希摩斯纵身跃起，尾刃绞杀向直撞而来的芬格尔。
芬格尔的半边身体都缭绕着黑炎，黄金瞳熊熊燃烧，不知何时化作暝杀炎魔刀的村雨在空中划出黑色的火弧，那条新生却如钢铁般的龙尾瞬间被斩断了。
然而攻击并没有停下，磅礴的刀光逆流而上，直取贝希摩斯的头颅。电光火石间，芬格尔只是重复地挥刀，他有些恍惚，路谷城的话仍然回响在他耳边。
“在他们原订的计划里，不应该有人活着回来，你是个例外……”
暝杀炎魔刀咆哮着撞上贝希摩斯的爪刃，一如最初那段挥汗如雨的岁月里，为了成为最强执行官，他的刀也是这样的义无反顾。
破损的冷却塔透进血色月光，在贝希摩斯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暝杀炎魔刀斩断了一线龙鳞，刀身深深地没入贝希摩斯的臂骨中，随着芬格尔的用力，刀锋仍然在深入。
但贝希摩斯的龙爪已经快要触及到芬格尔的胸膛，不出意外的话，芬格尔的心脏会被毫无阻碍地抓出。
只是另一只龙爪突然出现将贝希摩斯的爪刃死死握住，路明非浑身染血地出现在芬格尔面前。
言灵·皇帝在贝希摩斯的意念下释放，却在路明非的吼声中被抵消，那是言灵·神谕的效果。
芬格尔立刻抽刀从空中落入地面，将战场留给路明非和贝希摩斯。
无数的水元素凝聚成蛇形的死侍从地面的积水中向芬格尔扑去，在被接连扑灭多次后，更多的水元素死侍蜂拥而至，虽然由于是元素力构成，导致这些死侍十分的脆弱，但它们的攻击方式却一点也不羸弱，爪牙就像高压水刀那样锋利，将周遭的空气切割成无数份。
芬格尔只好将手按入水池，黑炎从村雨的刀身上消失，转而被完全释放进池子里。仅仅只齐膝盖的积水瞬间就沸腾起来，那些水元素丝化成更多的蒸汽，破损的冷却池中仍然有大量的水在流出。
这样下去根本无法破局，正当芬格尔深呼一口气准备彻底解决这些杂鱼时，庞然的火龙卷突然横空出世，翻涌的火浪中夹杂着风刃，一举摧毁这些死侍，连同蒸汽一并吞下消失在了冷却塔的上空，楚子航赶了过来。
“有哥哥在，我的能力似乎就不会被压制。”楚子航
两人互相守着对方的后背，芬格尔看着周围又一次聚拢出的死侍群，点了点头算是作为对楚子航的回应，他转而问，“宫本一郎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他已经切断了核电站的电力，这里的反应堆正在急剧升温，大概只需要五分钟就会爆炸。”
“五分钟够了，这场战斗也该结束了。”芬格尔回答，他顿了顿又说，“假如，我是说假如楚老弟，如果哪天你恢复了记忆，而我恰好死了，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楚子航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看着芬格尔的侧脸。
真是一副清澈又坚定的面孔，芬格尔把本想说出的话咽了下去，生死托付这种事，说到底对现在的楚子航而言还是为时太早。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看向远处厮杀不止的战场，“算了不说了，赶紧结束吧，我们身上还有别的任务呢。”
剧烈的撞击让地面都在震动，贝希摩斯抓着路明非撞碎了反应堆最外层的钢化罩，蒸汽呼啸着喷发而出，钢化罩内的混凝土层已经开裂，露出里面已经滚烫通红的钢筋。
贝希摩斯将龙爪插入混凝土层内，拽出那些钢筋穿透路明非的身躯，然后再拧转钢筋将他钉死在上面。
做完这些，暗蓝色的魔鬼转过身躯向外走去，他要去解决剩下的人类，“垂死的王，在你的王座上坐立不安吧。”
血从路明非的口中漫出，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转，像一场演出的谢幕，灯光渐渐地暗淡，路明非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响了，他只能听到胸腔中衰弱到极点的心跳，扑通扑通，越来越浅。
这就是……死亡吗？还真是有些悲催啊。
到头来，你用尽了愤怒还是像个干瘪的气球那样挂在电线杆上。那些放飞你的人很惋惜，那些戳破你的人发出得逞的笑，但这些都毫无意义，似乎生命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场在天空中捉摸不定的漂浮。
路明非咳出更多的血，他的肺已经被烧红的钢筋刺穿了，反应堆中的核燃料正在失控地上升，再过不久就会从缺口中涌出，这里的氢气浓度也在升高，爆炸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他伸出手，用最后一点力气降下神谕，这是这场战斗中他一直持续释放的一个言灵，否则贝希摩斯早已用皇帝将芬格尔他们碾压。
暗蓝色的魔鬼踏着沉重的步伐从钢化罩的缺口中走出，从刚才开始就有什么被忽略了，他的目光四下搜寻，龙类的敏锐让他很快锁定目标。
那个黑衣男人！
此时夜枭正默默地站在远处的高台，赭红色的长枪竖在他的一侧，仿佛是察觉到了贝希摩斯的视线，他抬起头，歪过枪口抵住自己的肩膀，脸上戴着的鸟面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朗基努斯发出嗡鸣，炼金矩阵开始运转，刻在枪身上的纹路缓缓明亮，那是水银在里面流动。原来在搭乘直升机赶来的路上时，这把重型武器就已经完全充能。
夜枭扣下了扳机，同时释放的还有夜笼。数十米的距离，仅仅是微秒之间，暗蓝色魔鬼修长的身形便踉跄地出现在了高台之上，朗基努斯的枪口死死地顶着他的腹部。
这把威力巨大的枪身里填装着最后一颗焚烧之血，这颗闪耀着妖异火光的子弹在枪身炼金领域的增幅下滴溜溜地旋转着启动。
如此近距离的轰击，焚烧之血的威力会被放大数倍，哪怕无法杀死贝希摩斯也能让其重伤。但很可惜，这颗子弹却没能像夜枭等人设想的那样爆发开来，甚至连一丝动静都没有，更别说破坏贝希摩斯的躯体了。
流动的水将朗基努斯完全包裹，任由炼金领域绽放出耀眼的白光，压缩燃烧龙血的进程始终没能完成，焚烧之血静静地埋在枪膛中，似乎从未苏醒过。这把并非依赖撞针激发火药的独特枪支在贝希摩斯的手中彻底沦为废铁，甚至连夜枭提前留在高台上作为后手的收音机炸弹也被水流吞并没有爆炸。
夜枭难以置信地扶着墙壁，原本这是他们在来时制定的计划，芬格尔负责吸引注意，他来执行朗基努斯的近距离射击，只是现在这个计划就这样破灭了，像个肥皂泡那样，连一点动静都没能激起。
一切都失败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这些把戏真是相当的可笑。
贝希摩斯将朗基努斯从高空中抛下，四对膜翼尽管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却完全舒展，在血一样的光亮中透露出诡异的神圣感。
周围忽然反常地出现了雨点，时间的流速似乎变慢了许多，芬格尔双手握刀直冲上来，势大力沉，简直如同怒目金刚，只是贝希摩斯的声音恍惚间变得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他们在急难中哀求主，主就拯救他们脱离祸患。主从黑暗中、从死荫里领他们出来，扯断他们的捆绑……”
贝希摩斯抬起龙爪接住雨滴，在掌心凝聚出一团旋转的水球，水球表面映出无数破碎的画面，像万花筒般令人眩晕。“多么狂热的膜拜，你们这群蝼蚁从未停止传教，却未曾想过黑暗、死荫为什么会降临。圣哉圣哉……万军之耶和华，他若已吞灭死亡直到永远，为何不赐他人同样的永远？”
暗蓝色的魔鬼用指尖抚摸着水球，周围的雨全都停在空中。
“令人着迷的永远……但这一切都要被终结，你们将随孤开辟出新的世界。”
言灵·湮洪终悼，发动。
作为一个简单些的权柄，它并不能类似于白王的言灵·婆娑世界那样，强制让人陷入癫狂和欢乐直到舞动着死去，而是会让人见到内心最畏惧或者最渴望重现的一幕。重复的循环、加深的崩坏，就像陷入了回忆的洪水之中，直到最后血统失去平衡、突破极限沦为失去意识的死侍。
当那悬停在空中的雨落下时，楚子航最先僵硬，雨点声变得沉闷，像敲在玻璃上，四周响起了利爪刮擦金属的刺耳声。
他猛地回过头，身后的芬格尔已经消失不见了，随着视线慢慢回正，楚子航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那辆全世界只有三个人的语音能启动的迈巴赫里，甚至能闻到古龙水混合轮胎焦糊的气息，车载音响放着那首熟悉的歌：
I am twice twelve and he is but fourteen.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 n.
……
he will be a man for you when I am dead and gone.
失去记忆的楚子航忽然意识到这辆车正在远离什么，他看向后视镜里……
同样的雨，只是在空中化作了雪。夜枭或者说路谷城，回到了他记忆中的西伯利亚，那片冰冷而广袤的荒原。在一个以重工业为主的边陲城市里，他和路麟城最后一次以兄弟的身份谈话，黄昏街头的咖啡店里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夜枭已经忘记了，他只记得咖啡冷得像铁，就和那座城市一样。
芬格尔闭上了眼睛，当他感受到拂面而来的咸冷海风时，他睁开了眼，脚下是在冰海行动时的破冰船甲板，作为超级计算机诺玛·劳恩斯植入的人格——EVA，也就是名为阿纳斯塔西娅的女孩，就在芬格尔的眼前。
女孩倚靠着栏杆，带有世界树徽章的执行部黑色风衣被风掀起一角，她的皮肤在昏黄的探照灯下泛着冷瓷般的光，白发在格陵兰海的风中飞扬。
“芬格尔，你说。”
空气有些冷，女孩竖起风衣的领子只露出笑盈盈的眉眼，她伸出手，像是要把面前那些冰山和海都指给面前的你看。
“如果我们以后能在这里建一栋小屋该多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像是转念间意识到某种严峻的现实，女孩顿了顿又说，“嗯……好像没什么花能开在这里，那就在温室里种花吧。”
你想起北欧神话里用金丝编织命运的女神，可她只是在你眼前挥手，见你不回答，于是漫不经心地呼喊你的名字。
“芬格尔·冯·弗林斯……”
“芬格尔……”
……
血顺着路明非的身体滴落，积水已经漫延到了膝盖。破损的管道喷出滚烫的水雾，整个空间笼罩在乳白色的蒸汽中。
“路明非！”芬格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夜枭和楚子航斩去背后的降落伞，稳稳落入水中。
数架直升机悬停在冷却塔上方，日本执行局的专员沿着速降绳索滑下，防护面具下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哥哥。”楚子航试图确认路明非的意识。
可路明非没有回应。他的听觉被爆炸暂时摧毁，耳中只有血液奔流的轰鸣。
蒸汽突然剧烈翻涌，一道暗蓝色身影掠过。最前方的两名专员还没反应过来，大腿就被斩成两截。鲜血在高温中瞬间汽化，形成诡异的粉红色雾霭。
“散开！”芬格尔暴喝一声，村雨横斩而出。
刀锋与贝希摩斯的爪刃相撞，爆出一串刺目的火星。村雨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压出相当弯曲的弧度，温热的血点溅在了芬格尔的脸上，腥臭的恶风扑面而来，芬格尔借着村雨反射的刀光看清了此时贝希摩斯的模样，那不是猛虎一般的男人，那是一条完完全全的龙。
就像是命运使然，先前的坠落中，两条巨龙砸穿了大量水泥浇筑的地基，却偏离了方向没能完全命中核反应堆下方的乏燃料池，反而撞进了装有数万吨冷却水的储藏池中。这些丰富的水元素成为贝希摩斯疗伤最好的方式，他胸膛上那原本致命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路明非当然也能利用这些治愈自己的伤势，只不过他转化元素力的速度和效率都要远远落后于贝希摩斯。
但现在路明非可管不了这么多，他拖着沉重的四肢仍然像一道白色闪电那样切入战圈，龙爪直取贝希摩斯咽喉。
两条巨龙再次碰撞，冲击波将周围三十米内的设备全部掀飞。楚子航被余波震退，后背重重撞在反应堆外壳上。
“小心！“夜枭从阴影中闪现，将楚子航扑倒在地。
极宽的水刃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将身后的钢制楼梯和钛合金罐都切成两半。
剩下的日本执行局成员趁机绕到侧面，他们手中拿着造型古怪的发射器，配备了装备部特制的榴弹，弹头内灌注了浓缩的汞液。伴随众人连续扣动扳机，子弹在贝希摩斯背上炸开一朵朵银色的花。
贝希摩斯怒吼着扭转身躯，新生出来的龙尾横扫而过，将空中剩下的汞榴弹全部破坏，爆开的弹片和汞液如同漫天的雨幕。下一刻，雨幕被黯金色的瞳光洞穿，杀机四起，贝希摩斯踏过汞雨而出，龙爪呼啸而至，像一片阴云那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然而就在贝希摩斯即将冲入人群时，狰狞身形却骤然一滞。
在他后方不远处，青铜御座加持状态下的芬格尔如同魁梧的古神，他双手像铁钳一样合抱住足有一人粗的龙尾，浑身肌肉小山似的隆起，被他拖拽的龙尾绷得笔直，哪怕贝希摩斯嘶吼着用龙趾深深咬合进水泥地基，也仍然无法阻止芬格尔的蛮力。
随着骨节咯吱作响，芬格尔彻底爆发，地基瞬间崩断，贝希摩斯被摔出数十米远，沿途用来支撑冷却塔的巨型立柱接连被撞碎。
路明非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从空扑向贝希摩斯，扼住他的喉咙，龙爪攥成重拳击中贝希摩斯的头颅。
龙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贝希摩斯踉跄后退，撞倒了中央反应堆的压力容器。高浓度的冷却废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浇在他的身上。
路明非的伤口在不断愈合，眼球和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都重新长了回来，但瞳孔中原本就已经不多的金色却在逐渐褪去，18倍增益状态也在快速消退。
显然贝希摩斯也注意到了这点。赤红的龙爪一闪而过，他切断了身后钢罐和地面固定的支腿，接着抡起数吨重的钢罐重重地砸在路明非身上，溅起大片染血的水花，本就强弩之末的路明非轰然跪倒。
暗蓝色的魔鬼抓起路明非，以庞然的力道将他投掷了出去，目标正是从空中跃下的夜枭。同时贝希摩斯还张开了两只嶙峋的龙爪，竖瞳森寒。
夜笼在黑衣男人即将与路明非相撞时被释放，双方在顷刻间互换了位置，路明非朝后坠去，砸断了无数的蒸汽管道。而夜枭则直奔贝希摩斯的脑袋，清脆的拉环声在偌大的空间内响起。
因陀罗组成了密集的雷网从暗蓝色魔鬼的周身向外膨胀，璀璨的光几乎是瞬间就照亮了整座冷却塔的内部，尖锐扭曲的电弧在水面上狂奔。
除了纯血的龙类，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样的高压电流里撑过数秒，哪怕是混血种。只可惜，因陀罗的敌人不是夜枭。
夜笼再一次释放。
缭绕着黑色火焰的村雨暴力地闯入贝希摩斯的视线，刀光斩过时，白炽色电光映亮男人那张深藏在胡须和泡面散发下的脸。雷网如群蛇般在黑色火焰里痉挛成灰烬，那火不像在燃烧，倒像无数条挣断锁链的黑龙顺着刀背攀行。
贝希摩斯纵身跃起，尾刃绞杀向直撞而来的芬格尔。
芬格尔的半边身体都缭绕着黑炎，黄金瞳熊熊燃烧，不知何时化作暝杀炎魔刀的村雨在空中划出黑色的火弧，那条新生却如钢铁般的龙尾瞬间被斩断了。
然而攻击并没有停下，磅礴的刀光逆流而上，直取贝希摩斯的头颅。电光火石间，芬格尔只是重复地挥刀，他有些恍惚，路谷城的话仍然回响在他耳边。
“在他们原订的计划里，不应该有人活着回来，你是个例外……”
暝杀炎魔刀咆哮着撞上贝希摩斯的爪刃，一如最初那段挥汗如雨的岁月里，为了成为最强执行官，他的刀也是这样的义无反顾。
破损的冷却塔透进血色月光，在贝希摩斯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暝杀炎魔刀斩断了一线龙鳞，刀身深深地没入贝希摩斯的臂骨中，随着芬格尔的用力，刀锋仍然在深入。
但贝希摩斯的龙爪已经快要触及到芬格尔的胸膛，不出意外的话，芬格尔的心脏会被毫无阻碍地抓出。
只是另一只龙爪突然出现将贝希摩斯的爪刃死死握住，路明非浑身染血地出现在芬格尔面前。
言灵·皇帝在贝希摩斯的意念下释放，却在路明非的吼声中被抵消，那是言灵·神谕的效果。
芬格尔立刻抽刀从空中落入地面，将战场留给路明非和贝希摩斯。
无数的水元素凝聚成蛇形的死侍从地面的积水中向芬格尔扑去，在被接连扑灭多次后，更多的水元素死侍蜂拥而至，虽然由于是元素力构成，导致这些死侍十分的脆弱，但它们的攻击方式却一点也不羸弱，爪牙就像高压水刀那样锋利，将周遭的空气切割成无数份。
芬格尔只好将手按入水池，黑炎从村雨的刀身上消失，转而被完全释放进池子里。仅仅只齐膝盖的积水瞬间就沸腾起来，那些水元素丝化成更多的蒸汽，破损的冷却池中仍然有大量的水在流出。
这样下去根本无法破局，正当芬格尔深呼一口气准备彻底解决这些杂鱼时，庞然的火龙卷突然横空出世，翻涌的火浪中夹杂着风刃，一举摧毁这些死侍，连同蒸汽一并吞下消失在了冷却塔的上空，楚子航赶了过来。
“有哥哥在，我的能力似乎就不会被压制。”楚子航
两人互相守着对方的后背，芬格尔看着周围又一次聚拢出的死侍群，点了点头算是作为对楚子航的回应，他转而问，“宫本一郎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他已经切断了核电站的电力，这里的反应堆正在急剧升温，大概只需要五分钟就会爆炸。”
“五分钟够了，这场战斗也该结束了。”芬格尔回答，他顿了顿又说，“假如，我是说假如楚老弟，如果哪天你恢复了记忆，而我恰好死了，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楚子航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看着芬格尔的侧脸。
真是一副清澈又坚定的面孔，芬格尔把本想说出的话咽了下去，生死托付这种事，说到底对现在的楚子航而言还是为时太早。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看向远处厮杀不止的战场，“算了不说了，赶紧结束吧，我们身上还有别的任务呢。”
剧烈的撞击让地面都在震动，贝希摩斯抓着路明非撞碎了反应堆最外层的钢化罩，蒸汽呼啸着喷发而出，钢化罩内的混凝土层已经开裂，露出里面已经滚烫通红的钢筋。
贝希摩斯将龙爪插入混凝土层内，拽出那些钢筋穿透路明非的身躯，然后再拧转钢筋将他钉死在上面。
做完这些，暗蓝色的魔鬼转过身躯向外走去，他要去解决剩下的人类，“垂死的王，在你的王座上坐立不安吧。”
血从路明非的口中漫出，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转，像一场演出的谢幕，灯光渐渐地暗淡，路明非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响了，他只能听到胸腔中衰弱到极点的心跳，扑通扑通，越来越浅。
这就是……死亡吗？还真是有些悲催啊。
到头来，你用尽了愤怒还是像个干瘪的气球那样挂在电线杆上。那些放飞你的人很惋惜，那些戳破你的人发出得逞的笑，但这些都毫无意义，似乎生命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场在天空中捉摸不定的漂浮。
路明非咳出更多的血，他的肺已经被烧红的钢筋刺穿了，反应堆中的核燃料正在失控地上升，再过不久就会从缺口中涌出，这里的氢气浓度也在升高，爆炸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他伸出手，用最后一点力气降下神谕，这是这场战斗中他一直持续释放的一个言灵，否则贝希摩斯早已用皇帝将芬格尔他们碾压。
暗蓝色的魔鬼踏着沉重的步伐从钢化罩的缺口中走出，从刚才开始就有什么被忽略了，他的目光四下搜寻，龙类的敏锐让他很快锁定目标。
那个黑衣男人！
此时夜枭正默默地站在远处的高台，赭红色的长枪竖在他的一侧，仿佛是察觉到了贝希摩斯的视线，他抬起头，歪过枪口抵住自己的肩膀，脸上戴着的鸟面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朗基努斯发出嗡鸣，炼金矩阵开始运转，刻在枪身上的纹路缓缓明亮，那是水银在里面流动。原来在搭乘直升机赶来的路上时，这把重型武器就已经完全充能。
夜枭扣下了扳机，同时释放的还有夜笼。数十米的距离，仅仅是微秒之间，暗蓝色魔鬼修长的身形便踉跄地出现在了高台之上，朗基努斯的枪口死死地顶着他的腹部。
这把威力巨大的枪身里填装着最后一颗焚烧之血，这颗闪耀着妖异火光的子弹在枪身炼金领域的增幅下滴溜溜地旋转着启动。
如此近距离的轰击，焚烧之血的威力会被放大数倍，哪怕无法杀死贝希摩斯也能让其重伤。但很可惜，这颗子弹却没能像夜枭等人设想的那样爆发开来，甚至连一丝动静都没有，更别说破坏贝希摩斯的躯体了。
流动的水将朗基努斯完全包裹，任由炼金领域绽放出耀眼的白光，压缩燃烧龙血的进程始终没能完成，焚烧之血静静地埋在枪膛中，似乎从未苏醒过。这把并非依赖撞针激发火药的独特枪支在贝希摩斯的手中彻底沦为废铁，甚至连夜枭提前留在高台上作为后手的收音机炸弹也被水流吞并没有爆炸。
夜枭难以置信地扶着墙壁，原本这是他们在来时制定的计划，芬格尔负责吸引注意，他来执行朗基努斯的近距离射击，只是现在这个计划就这样破灭了，像个肥皂泡那样，连一点动静都没能激起。
一切都失败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这些把戏真是相当的可笑。
贝希摩斯将朗基努斯从高空中抛下，四对膜翼尽管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却完全舒展，在血一样的光亮中透露出诡异的神圣感。
周围忽然反常地出现了雨点，时间的流速似乎变慢了许多，芬格尔双手握刀直冲上来，势大力沉，简直如同怒目金刚，只是贝希摩斯的声音恍惚间变得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他们在急难中哀求主，主就拯救他们脱离祸患。主从黑暗中、从死荫里领他们出来，扯断他们的捆绑……”
贝希摩斯抬起龙爪接住雨滴，在掌心凝聚出一团旋转的水球，水球表面映出无数破碎的画面，像万花筒般令人眩晕。“多么狂热的膜拜，你们这群蝼蚁从未停止传教，却未曾想过黑暗、死荫为什么会降临。圣哉圣哉……万军之耶和华，他若已吞灭死亡直到永远，为何不赐他人同样的永远？”
暗蓝色的魔鬼用指尖抚摸着水球，周围的雨全都停在空中。
“令人着迷的永远……但这一切都要被终结，你们将随孤开辟出新的世界。”
言灵·湮洪终悼，发动。
作为一个简单些的权柄，它并不能类似于白王的言灵·婆娑世界那样，强制让人陷入癫狂和欢乐直到舞动着死去，而是会让人见到内心最畏惧或者最渴望重现的一幕。重复的循环、加深的崩坏，就像陷入了回忆的洪水之中，直到最后血统失去平衡、突破极限沦为失去意识的死侍。
当那悬停在空中的雨落下时，楚子航最先僵硬，雨点声变得沉闷，像敲在玻璃上，四周响起了利爪刮擦金属的刺耳声。
他猛地回过头，身后的芬格尔已经消失不见了，随着视线慢慢回正，楚子航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那辆全世界只有三个人的语音能启动的迈巴赫里，甚至能闻到古龙水混合轮胎焦糊的气息，车载音响放着那首熟悉的歌：
I am twice twelve and he is but fourteen.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 n.
……
he will be a man for you when I am dead and gone.
失去记忆的楚子航忽然意识到这辆车正在远离什么，他看向后视镜里……
同样的雨，只是在空中化作了雪。夜枭或者说路谷城，回到了他记忆中的西伯利亚，那片冰冷而广袤的荒原。在一个以重工业为主的边陲城市里，他和路麟城最后一次以兄弟的身份谈话，黄昏街头的咖啡店里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夜枭已经忘记了，他只记得咖啡冷得像铁，就和那座城市一样。
芬格尔闭上了眼睛，当他感受到拂面而来的咸冷海风时，他睁开了眼，脚下是在冰海行动时的破冰船甲板，作为超级计算机诺玛·劳恩斯植入的人格——EVA，也就是名为阿纳斯塔西娅的女孩，就在芬格尔的眼前。
女孩倚靠着栏杆，带有世界树徽章的执行部黑色风衣被风掀起一角，她的皮肤在昏黄的探照灯下泛着冷瓷般的光，白发在格陵兰海的风中飞扬。
“芬格尔，你说。”
空气有些冷，女孩竖起风衣的领子只露出笑盈盈的眉眼，她伸出手，像是要把面前那些冰山和海都指给面前的你看。
“如果我们以后能在这里建一栋小屋该多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像是转念间意识到某种严峻的现实，女孩顿了顿又说，“嗯……好像没什么花能开在这里，那就在温室里种花吧。”
你想起北欧神话里用金丝编织命运的女神，可她只是在你眼前挥手，见你不回答，于是漫不经心地呼喊你的名字。
“芬格尔·冯·弗林斯……”
“芬格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