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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的门外歌唱 第34章 黑中介

    “够不着。”简爱嘀咕一声。

    “我帮你。”程准随即从她手中接过刷子,英雄般帮她刷了高顶的部份。

    刷墙过程中,这两人互动不少。男人不时扶扶女人的手肘,生怕她摔倒一样,甚至偷偷用沾了油漆的手指划过她的脸蛋,惹得女人既生气又无奈,不敢在大伙面前跟他闹。男人则得瑟地无声大笑,一脸嚣张。

    敢死队!旁观着他们气氛中的一片起伏,杜洋胸口冒出这三个佩服的字。他本无心偷看,但像上瘾一样,偶尔发现了一次秘密,秘密就不断地涌现让他继续发现。

    “陈永定!”他低喝一声。

    “你又干嘛?”

    “饿了,有吃的吗?”

    “你这大爷,斋打坐不干活,还要吃的喝的?”脸皮真厚。

    “把草莓给我吐出来!”

    “……”陈永定顿时语塞。

    她瞧瞧大伙,把刷子一扔,“辛苦大家了!我去买!”家里从来不储粮,一来她跟房东吃饭,从来都吃得很饱,二来就算饿了,忍忍就过去,三来不招老鼠。

    “我跟你去。”哈里也放下刷子,走了过来。

    瞧!相较之下,哈里多绅士大方!陈永定坚定地点点头,又不满地瞪了瞪杜洋,才“嘭嘭嘭”地使着劲踏上楼。

    地下卧室只剩杜洋与简爱程准,他无聊地坐了一会,然后撑着拐杖站了起来,安静地上了楼。

    “人呢?”不知何时,回头一看,人全没了,就像都被外星人悄悄劫走了一样。

    简爱正要放下刷子上楼找人,却被程准拉住,肆意地抱到怀里亲了起来。

    “有人!”

    “哪有!”

    奈他不何,两人不敢作声地厮磨了一会,在简爱强烈抗议之下,程准才住了手。可他仍旧从背后拥着她,望着刷了一半的墙,喃喃自语地低说:“以后我们的家,刷什么颜色?”

    “就跟陈永定的一样,一墙一色。”简爱好笑地说。

    “独立屋好还是公寓好?”

    “公寓吧,独立屋的话,我怕有熊出没。”

    “你以为这里是北部?”

    “小小的公寓,够住就好。太大的话,我懒做清洁。”

    “瞧瞧,懒人住小房,性格决定命运。”

    “YOUCANYOUUP,NOCANNOBB!”

    “你这水平怎么技术移民的?”

    “我赶上好政策!”

    “唔,走了狗屎运。”

    “你稀罕不过来。”

    “简直羡慕妒忌恨。”

    “哎,你说屋子什么户型好?”

    被她这么一问,程准便思索着拿起刷子在墙上勾画起平面图,“一进门就要看到一大片落地窗户,透阳。两层的,中间搭个滑梯。两张老虎椅,你一张,我一张,就像《飞屋环游记》里的卡尔与艾莉……”

    “要有一个放上下铺的房间。”

    “好,我也喜欢上下铺。”

    小迪随陈永定出去买吃的了,杜洋独自坐在天井呆听了一会房东太太放的老歌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一拐一拐回到地下卧室。可门一推,就见简爱与程准竟拥吻着!吓得他差点站不稳。他连忙跳着脚退出去,匆匆地掩上门。

    他悄悄地又走上楼,一出楼梯口,就见陈永定牵着小迪推开趟门,哈里跟在她们身后,都回来了!

    他竟像做了亏心事般,慌了,手忙脚乱之际,把拐杖往边上的小矮丛一藏,单脚跳着奔了出去,在天井与他们会合。

    “干嘛?”陈永定疑问。

    “拐杖不见了!”杜洋跳到她与哈里中间,一手搭着一个,然后使劲把两人强推至天井中,“累,先坐坐!”

    “到楼下坐!”陈永定想赶工,不想浪费时间。

    “楼下潮,刚开了抽湿机。”杜洋先行坐到床上,然后使劲拉陈永定与哈里,直到他们也排排坐为止。

    见此,陈永定没好气,便掏出买的食物与饮品,一一派发,暂当小憩。

    “飞机!”一架飞机在天井上空滑过,小迪兴奋地仰着头告诉大家。

    “嗯,飞机。”陈永定也仰起头,望着飞机滑过后留下的冷凝云,问小迪:“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吧。”

    杜洋听着,边喝饮料边转眼珠,替简爱与程准盘算着时日。

    “能回家真好。”

    “永定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啊,机票很贵,你呢?”

    “我也不知道。”虽然妈妈说想一想,但小迪知道,这想一想,得想很久很久。

    听至此,杜洋好奇了,“陈永定,你怎么这么穷?”穷到住地下室,穷到连机票都买不起?“至于吗?”他不信!

    以她毕业的院校,所获的文凭,又工作了快两年,不至于连一个舒服一点的房子都租不起。

    这个问题,哈里也很困惑,但他并没张问。如今杜洋问了,他坐在旁边,不介意一起听。

    “穷,有什么奇怪的?”陈永定不解了,她不能穷吗?

    陈家本就不富裕,在国内安安份份过着打工度日的生活,不奢侈的话,一家三口的衣食住行本无大问题。当父母提出让她出国留学时,陈永定诧异得以为是幻听。出国?留学?这种事,光是听,就觉得与她的人生相距十万八千里。

    为人子女,她何尝不知道出国留学要花很多钱,或者要有很好的成绩?以她的家底,如何支付高额留学费用?以她的资质,在国内考个二本,已属光宗耀祖了。当中介告诉她,申请学校成功时,她惊觉,原来自己放国外,是算聪明的!当父母告诉她,家里凑够学费时,她又惊觉,原来满打满算,自己也属半个富二代!

    可好事多磨,登陆加拿大后,陈永定才发现,父母上当了,遇上了黑中介!

    黑中介骗取了一心想送女儿出国却缺少相关经验的父母的信任,哄诱他们在各种文件上拼命画押。然后在陈永定登陆后报到前,寻了个借口扣起她的学校录取纸,再把父母画押的文件往她面前一排,以此迫使她再付一笔计划之外的费用。

    这摆明是欺诈!可陈永定哑吧吃黄连,无处申诉,中介也断定她孤身只影初来乍到,不敢乱来,就更加嚣张。眼瞧着自己已经到了学校门口,差一步,就能实现父母的留学梦,陈永定不想惊动父母,不想他们担心,更不愿两老再承担一笔额外费用。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好把准备熬一段时日的生活费几乎全数垫出,再与中介谈条件--费用分期还款。

    这中介是黑中介,但它又黑得不彻底,至少体贴地同意了陈永定的提议,没有追打落水狗。

    “中国人何苦为难中国人?我们也不容易。”中介苦笑着摇头,似是一脸无奈。

    陈永定却认为,这是她见过最虚伪的人,比那些经常挑灯夜读考取名次,却又鼓吹自己并无看书并无复习的同学还虚伪。

    生活费几乎全没,还要分期偿款黑中介,陈永定于异国生活的第一天,也就是战斗开始的第一天。

    “所以你在学校的时候总是见首不见尾,行踪飘忽?”哈里沉声问。

    “那时候24小时真不够花。”陈永定耸耸肩。

    钱,打工去赚。可她一个留学生,能打什么高大上的工?小工种低薪酬,有些华人老板还克扣薪水,欺负老乡,她只好靠积少成多去攒。书,用力去读。但刚开始,她连课都听不懂,全然不知道教坛上的讲师教授在念什么,他们没有顾及班上的留学生而刻意放缓语速,致使陈永定曾一度怀疑,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英语。

    有时候,看着其他中国留学生嘻嘻哈哈,吃喝玩乐,她真的很羡慕,很想体验那种毫无负担、成败无关的滋味。别人的孩子似乎很轻松,不用为钱发愁,成绩好不好也没关系。她不明白中介为何替她申请这所大学,在这学校里面,跟她情况相似的貌似不多。又或者背景雷同的学生都正在努力地应付着兵荒马乱的日子,而没有闲心情去交什么朋友谈什么圈子。

    “永定姐姐,你很可怜。”小迪坐在她身边,情不自禁伸手抱向她,以作安慰。

    陈永定接过孩子的拥抱,笑着说:“不可怜。”都熬过去了。

    “你有报警吗?那个黑中介。”哈里又问。

    “没有。”

    “为什么?”

    “我不敢惹他们。”

    “他们也许继续害其他无辜的人。”

    “平常走路说不定也会被突然倒下的树压死呢。人生这么漫长,遇上几个坏人,算什么。”

    “……”

    哈里也许不明白,但杜洋就明白得很,他附和着:“那就对了,明知自己惹不起,就别逞强。”

    毕业之后,担子轻松了一些,即便遇上反口复舌的雇主,不肯替她办理担保移民,可工资还是如数支付。除了留下基本费用,陈永定往家里源源不断地汇外币。借来的学费终究要还,即便熟人亲人,念着人情,不算利息,但要脸的争气的,自己也该主动补上,哪怕一点点。从同意出国留学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个债,应该由她背负,而非父母。

    再后来,母亲患上子//宫//癌,幸好是早期,便马上做了切割手术。为了防止陈永定偷溜回国,父母甚至没有告知她这个消息,直至出院了,才轻描淡写地交代了两句。

    陈永定是从亲戚口中知道详情的,有亲戚怪里怪气地怨道:“阿定,你妈住院了怎么不问不闻?出国了就不认祖宗啦!”

    手术费报销了一部份,剩下的几万块,于陈家来说,也非付不起。但术后母亲每天要吃一种贵得离谱的进口药,每颗售价高达五六加币。不但贵,那药还难买得离谱,又是处方药,每次都要托关系走后门给红包,才抢购得那么一个月的份量。每到月尾,父母就为买药头痛。陈永定无法往家里寄药,只好往家里汇钱。买药的钱,买补品的钱,走关系的钱,上饭馆的钱,旅游的钱,她想全一力承担,以此“显摆”她在国外工作赚钱的“优越感”,“衣锦还乡”。

    她知道,就算她不这样做,父母也不至于睡桥底,吃烂菜叶下饭。只是,她从了父母的心愿,不回去,那孝道二字,她要履行的,就唯有靠钱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她不愿见着。终极梦想,申请父母来加团聚也许要等到猴年马月,那让父母及时享福的手段,就是自己勒紧裤头带,把好的全留给家人。

    父母曾担心,她不够钱花,陈永定气定神闲地说:“怎么可能,我可是在加拿大!”父母一听,从未有过的安心几乎倾泻而出,就像女儿嫁了一个好丈夫一户好婆家,人生终得依了个巨大的靠山,万事不怕。

    “你让他们办探亲签证过来嘛!”杜洋支招,“有心的,留下就不走了。”

    “办探亲签证也有条件,我暂时未达到。”

    “那你还窝在餐厅做厨房助理?还兼职?干嘛不去找份正正经经的全职工作?”杜洋好笑地质问。

    “我才懒散几个月,休息休息,就有人看不过眼了?”陈永定瞥了他一眼,扬声反驳。然后想到什么,报仇似的反问:“你那天跟粤语仔他们在暗巷里,确定是聚旧?”

    哪有人聚旧在暗巷汇合?又都一脸神色怪异,严肃,甚至凝重?

    “你什么眼神?我们聚旧,都挺开心,在你看来,就成作奸犯科了?”杜洋挑着眉耻笑,“一见短袖子,就想到性!”

    “哟!你还读鲁迅?!”陈永定挺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