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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的日常生活 第69章 目标,呼伦贝尔大草原(五)

    晨曦微露,草原的轮廓在淡青色的天幕下逐渐清晰。

    不同于前两日的悠闲,第三天清晨的酒店大堂便弥漫着一股“远征”的兴奋感。今天的目标是更远的北方——中俄界河额尔古纳河畔的乌兰山景区和充满诗意的白桦林。这意味着更长的车程(单程约3小时),但也意味着更原始、更壮阔的风光。

    “都齐了吧?水!零食!防晒!帽子!晕车药!”胡一菲如同军训教官,叉着腰站在大堂中央,目光扫视着整装待发的众人,“特别是张伟!你那‘移动仓库’里该有的都有了吧?别半路喊饿喊渴!”

    张伟紧紧抱着他那硕大的双肩包,像抱着命根子:“一菲姐放心!压缩饼干、牛肉干、矿泉水、小面包、防蚊液、防晒霜、雨伞(虽然预报晴天)、创可贴……应有尽有!按批发价算,够我们吃三天!”他一脸自豪。

    曾小贤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宝贝帽子(昨晚用酒店蒸汽熨斗努力修复过,勉强能看),另一只手拿着晕车贴:“一菲……这路……颠不颠?我这娇贵的胃……”

    吕子乔则对着大堂的落地玻璃整理发型,喷了点发胶:“远点好!风景更原始!邂逅更纯粹!”他今天换了件骚包的印花衬衫,试图融入“森林系”。

    唐悠悠和关谷神奇是装备最齐全的。悠悠背了个巨大的摄影包,里面塞满了各种镜头、滤镜、反光板,脖子上还挂着相机。

    关谷则背着他的速写本、水彩盒和各种型号的铅笔,像个移动的画架。“关关!今天我们要创作‘森林光影交响曲’!还有界河的壮阔!灵感!我需要灵感!”

    秦羽墨依旧是简约优雅风,只带了一个装必需品和水杯的单肩包。

    孟屿和诸葛大力则轻装上阵。大力背着她功能分区明确的小背包(装水、防晒、小药包、笔记本、笔和她的卡片相机),手里拿着平板,正在最后确认路线和目的地信息。孟屿则负责两人的外套和水壶。

    三辆GL8组成的车队驶离酒店,沿着笔直的公路向北疾驰。窗外,草原的景色开始变化,起伏的丘陵更加明显,草甸间开始出现大片的油菜花田(七月初正是盛花期),金灿灿地铺向天际,与蓝天绿草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哇!油菜花海!”唐悠悠第一个尖叫起来,“停车!师傅!快停车!我要拍照!”她激动地拍着驾驶座。

    “悠悠姐,这是公路,不能随便停。”孟屿笑着解释,“景区附近会有观景台的。”

    “啊……好吧……”唐悠悠无比惋惜,脸贴在车窗上,贪婪地看着那片金色,“关关!快拍!隔着玻璃也要拍!这叫‘飞驰的金色浪漫’!”

    曾小贤出发不到半小时,他就脸色发白地贴上了晕车贴,抱着前排座椅靠背,嘴里念念有词:“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世界是运动的,我是静止的……” 试图用“哲学”对抗眩晕。胡一菲在旁边嫌弃地递给他塑料袋:“拿着!别吐我身上!”

    张伟像只忙碌的仓鼠,不断从他的“百宝箱”里掏出各种零食分发给同车的人:“来,曾老师,吃点苏打饼干,据说防晕车!孟屿,大力,尝尝这个牛肉干,批发价买的,味道还行!羽墨,这个低糖话梅……”

    他试图用分发物资来合理化他携带的巨大负重。

    吕子乔试图和开车的当地司机师傅(一位沉默寡言的大叔)套近乎:“师傅,您常跑这条线,路上有没有那种……特别热情好客的牧民家?或者……风景特别好的、适合两个人看风景的地方?”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用浓重的东北口音回答:“风景都好。牧民……旅游点才有。” 吕子乔碰了个软钉子。

    关谷神奇拿着速写本,试图在颠簸的车里捕捉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线条,结果画出来的全是扭曲的波浪线。“纳尼?!动态捕捉……好难!” 他一脸苦恼。

    秦羽墨安静地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偶尔用手机拍几张,或翻看电子书。

    孟屿与大力两人坐在中排。大力在平板上调出额尔古纳河和乌兰山的地形图、水文资料以及白桦林的生态介绍,低声和孟屿讨论着待会儿的观察重点。

    孟屿则帮她拿着水杯,在她专注时,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两人之间的互动自然而默契。

    车子中途在一个小镇短暂休息。众人下车活动筋骨,张伟立刻冲向小卖部考察物价,唐悠悠则抓住机会在小镇唯一的邮筒旁拍了一组“边陲小镇的文艺时光”。

    临近中午,车队终于抵达了额尔古纳河畔的乌兰山景区。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蜿蜒流淌的额尔古纳河如同一条碧绿的玉带,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它静静地流淌,构成了中俄两国的天然边界。

    河对岸,是俄罗斯广袤的森林和草原,风格迥异的异国风光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脚下是陡峭的草坡,一直延伸到河边,视野极其开阔壮美。

    “我的天!太壮观了!”曾小贤的晕车瞬间被治愈,冲到栏杆边,张开双臂(当然帽子抓得牢牢的),“啊!我的母亲河!啊!壮丽的界河!”他试图吟诗。

    “省省吧你!”胡一菲拍了他后背一巴掌,但眼神也被这壮阔的景色吸引,拿出手机拍全景。

    “快看!那是不是俄罗斯的村子?”张伟指着对岸隐约可见的几座小木屋。

    “关关!快给我拍!背景要带到整个界河!姿势要大气!拥抱山河那种!”唐悠悠立刻进入状态,指挥关谷。

    而观景台上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建在悬崖边上的巨大网红秋千!秋千座椅悬空伸出悬崖,背后就是辽阔的界河与对岸的异国风光,视觉效果极其震撼(当然安全措施完善)。

    “哇!网红秋千!我一定要坐!”唐悠悠眼睛放光,立刻去排队。

    “这个……这个……安全吗?”曾小贤看着那悬空的高度,腿肚子有点转筋。

    “怕什么!看着就刺激!我去!”胡一菲当仁不让。

    “我也要试试!这视角拍出来绝对爆款!”吕子乔也来了劲。

    很快,轮到他们。工作人员帮胡一菲系好安全带。

    “准备好了吗?要荡高点吗?”工作人员问。

    “要!有多高荡多高!”胡一菲豪气干云。

    秋千被缓缓后拉,然后猛地松开!胡一菲像炮弹一样被“发射”出去,身体瞬间悬空在陡峭的悬崖之外,界河风光在脚下急速掠过!

    “哇——哦!!!”胡一菲非但不怕,反而兴奋地大叫起来,声音在山谷间回荡,“痛快!!!” 那豪迈的姿态,引得下面围观的人群阵阵惊呼和掌声。

    接着是唐悠悠。她上去前雄心壮志,结果秋千刚荡出去一点,她就吓得花容失色,紧紧闭着眼尖叫:“啊——!放我下来!关关救我!” 和刚才指挥拍照的女王判若两人。关谷在下面紧张地握着相机,想拍又担心。

    轮到吕子乔,他本想展现自己“潇洒不羁”的一面,对着镜头(让张伟帮忙拍)挥手,结果秋千荡到最高点时,风一吹,他精心打理的发型瞬间成了鸡窝,表情管理也彻底失控,龇牙咧嘴的样子被张伟“完美”捕捉。

    曾小贤在胡一菲的“鼓励”(其实是瞪眼威胁)下,哆哆嗦嗦地坐了上去,全程死死闭着眼抱着安全绳,荡出去时连尖叫都发不出,只有喉咙里压抑的“呃…呃…”声,下来时腿软得需要胡一菲架着。

    孟屿看向大力:“想试试吗?风景视角确实独特。”

    大力仰头看着那巨大的秋千架和悬空的位置,理性分析:“加速度和离心力会带来强烈的感官刺激,但安全系数经过计算是可靠的。

    不过,基于对设备稳定性和个人感官舒适度的综合评估……”她看了看孟屿鼓励的眼神,话锋一转,“可以尝试小幅度摆动,获取必要的体验数据。”

    最终,在孟屿的陪同下,大力体验了小幅度的秋千。

    她虽然也紧紧抓住了扶手,但全程睁着眼,努力观察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地貌和河流的走向,下来后第一句话是:“垂直落差目测约80米,秋千摆幅约15度,加速度峰值约0.3G。界河在此段的河道曲率半径……需要地图数据确认。” 孟屿在一旁忍俊不禁。

    离开界河,下午的目的地是充满浪漫气息的白桦林。车子驶入林区,仿佛进入了一个银白与翠绿交织的童话世界。

    天空依旧晴朗,但空气中弥漫着暴雨过后的清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车队顺利抵达白桦林边缘的停车点,众人被这片银白世界所吸引,沉浸在拍照、写生和探索中。

    孟屿和诸葛大力如同往常,沿着一条被阳光青睐、光影斑驳的小径深入林中。

    大力手持卷尺和笔记本,专注地测量记录着一棵格外粗壮、树皮纹路奇特的古桦树。孟屿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用手机记录着她专注的身影,同时也在观察四周的地形。

    “孟屿,你看这棵树,”大力指着树干上几道深且不规则的疤痕,“这些疤痕的深度和愈合形态,显示它曾遭受过多次严重的雷击或外力重创,但生命力极其顽强,依旧能生长得如此高大,树龄估计超过六十年。这是很好的抗逆性研究样本。”

    她眼中闪烁着科研发现的光芒,一边记录,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试图找到一个更好的角度观察树冠。

    就在她后退第三步时,意外发生了!

    她脚下踩着的,是看似坚实的、覆盖着落叶和苔藓的地面。

    然而,就在那片落叶之下,由于前两日的雨水冲刷和树根侵蚀,靠近一个小型断崖边缘的土层早已松动、形成了隐蔽的空腔!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从大力脚下传来!她踩踏的地方瞬间坍塌!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大力!!!”孟屿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距离大力只有两三米远,几乎是出于本能,他像离弦之箭般猛扑过去,在大力身体完全后倾、即将坠落的瞬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巨大的下坠力量将孟屿也带得一个趔趄,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断崖边缘!他另一只手死死抠住旁边裸露在地面的一截粗壮树根,手臂和肩膀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青筋暴起!脚下松软的泥土簌簌下落。

    “啊!”大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煞白,另一只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身体悬空,脚下是深约五六米、布满碎石和断枝的陡坡!

    “抓紧我!别松手!”孟屿的声音因为极度用力而嘶哑变形,他咬紧牙关,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抓住大力的那只手上和抠住树根的手指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大力手腕的纤细和那无法抗拒的下坠力量,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孟屿……”大力仰头看着他因用力而扭曲的脸,眼中充满了惊骇和自责。她意识到是自己后退的那几步引发了灾难,而孟屿为了救她……

    “孟屿!大力!发生什么事了?” 不远处传来胡一菲的呼喊声,她和曾小贤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快来人!救命!孟屿和大力掉下去了!” 曾小贤的破锣嗓子带着哭腔响彻林间。

    几秒钟后,胡一菲、曾小贤、吕子乔、关谷、唐悠悠、秦羽墨、张伟全都冲了过来,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孟屿大半个身子悬在断崖外,仅靠一只手死死抠住一截树根,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悬在半空、摇摇欲坠的诸葛大力!

    两人身下的土层不断剥落,那截树根在巨大的拉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

    “我的天啊!”唐悠悠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快!快想办法!”关谷急得直跺脚。

    “孟屿!坚持住!”胡一菲目眦欲裂,立刻扑到崖边,试图去抓孟屿的手臂,但距离不够!

    “绳子!有没有绳子!”秦羽墨声音发颤。

    “绳子……绳子……哪来的绳子啊!”张伟急得团团转,语无伦次,“皮带!用皮带!快解皮带!”

    吕子乔反应最快,一边疯狂地解自己的皮带一边吼:“快!都解皮带!连起来!”

    曾小贤、关谷、张伟手忙脚乱地开始解皮带。胡一菲也毫不犹豫地抽出自己的腰带(她穿的是户外裤,腰带很结实)。

    然而,时间不等人!

    就在众人慌乱解皮带的几秒钟内,孟屿抠住树根的那只手,因为承受着两个人巨大的重量,指关节已经发白、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那截树根在持续不断的拉力下,发出了更清晰的、木头纤维断裂的“噼啪”声!松动的泥土不断从孟屿身下和大力悬空的身体旁滚落!

    大力清晰地感受到孟屿手臂的颤抖和力量的流逝,也看到了他脸上因剧痛和极度用力而扭曲的表情。她抬头看着他,雨水(或是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混着泪水。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决绝:“孟屿……放手!不然你也会掉下去的!”

    “闭嘴!”孟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凶狠得像护崽的猛兽,死死盯着她,“抓紧!不准松手!”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大力往上拉一点!这个动作让那截树根发出了更加令人绝望的呻吟!

    “皮带!皮带连好了!”吕子乔和胡一菲终于把几条皮带(加上张伟贡献的一条数据线)匆忙打了个死结连成了一条“绳索”。胡一菲抓住一端,另一端奋力抛向孟屿:“孟屿!抓住!”

    然而,就在皮带抛出的瞬间,孟屿抠住的那截承载了太多重量的树根,终于不堪重负,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撕裂声,彻底断裂了!

    “不——!!!” 胡一菲的嘶吼和众人的惊叫同时响起!

    失去唯一支撑点的孟屿,只来得及在坠落前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大力猛地往自己怀里一拉,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紧紧护住。

    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抱在一起,朝着陡峭、布满碎石断枝的坡底滚落下去!身影瞬间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只留下滚落的土石声和一片死寂的惊恐!

    “孟屿!大力!” 胡一菲的吼声撕心裂肺,她毫不犹豫地就要往坡下冲!

    “一菲!别冲动!下面情况不明!” 曾小贤死死抱住她的腰。

    “放开我!救人!” 胡一菲双眼赤红,拼命挣扎。

    “快!快想办法下去!找路!” 关谷急得满头大汗。

    唐悠悠已经哭出声:“怎么办……那么高摔下去……”

    秦羽墨脸色惨白,但强自镇定:“报警!快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张伟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没……没信号!一点信号都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刚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白桦林,此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令人窒息的恐惧。阳光依旧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亮众人心头沉沉的阴霾。

    陡坡之下,一片狼藉。孟屿和大力滚落在一片相对平缓但布满湿滑苔藓和碎石的空地上,停止了滚动。

    孟屿垫在下面,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和剐蹭。他仰面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额角有一道刺目的血痕正缓缓渗出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他的左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胸口急促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闷哼。他的外套多处被尖锐的石块和断枝划破,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

    被他死死护在怀里的诸葛大力,情况稍好,但也摔得不轻。她挣扎着从孟屿身上撑起,顾不上自己浑身的疼痛和擦伤,第一时间扑到孟屿身边。

    “孟屿!孟屿!你醒醒!”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颤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她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孟屿的颈动脉——跳动虽然微弱,但存在!这让她稍稍找回一丝理智。

    “呼吸存在!脉搏微弱但规律!意识丧失!头部外伤,疑似脑震荡!左臂畸形,疑似闭合性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撕裂伤!”

    专业的判断如同本能般从她口中快速报出,但声音里的恐惧和哽咽却无法掩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在孟屿染血的脸颊和衣襟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她是孟屿唯一的希望。她迅速观察环境:坡度太陡,上方同伴无法直接下来救援,通讯中断。孟屿的伤势不能轻易移动,尤其是头部和骨折的手臂。

    她立刻行动起来,她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层t恤下摆(速干面料,相对干净),用力按压在孟屿额角流血的伤口上。

    对于疑似骨折的左臂,她不敢贸然复位。她在附近找到两根相对直且结实的短树枝,再次撕下衣服布条,小心翼翼地避开骨折部位,将树枝固定在手臂两侧进行临时制动。

    她脱下自己的外套(也划破了,但尚能挡风),盖在孟屿身上。然后,她极其小心地调整孟屿的体位,让他保持侧卧位(复苏体位),防止呕吐物堵塞气道,同时尽量保护受伤的手臂。

    然后一边持续按压止血,一边朝着坡顶方向大声呼喊:“我们在这里!孟屿重伤!需要紧急医疗救助!一菲姐!听到吗?”

    声音在寂静的林间回荡。同时,她死死盯着孟屿的脸,观察他的呼吸、脉搏、瞳孔反应(对光反射稍迟钝),并不断呼唤他的名字:“孟屿,坚持住!孟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回答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孟屿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

    大力手上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她的手臂因为持续按压而酸痛颤抖,眼泪混合着汗水不断流下。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可能失去他的巨大恐惧。

    “孟屿……不要有事……求你……”她低下头,额头抵在孟屿冰冷的手背上,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坡底低低回荡。

    这一刻,什么数据、什么研究、什么理性,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挚爱的女孩,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抓住那一点点微弱的生机。

    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张苍白染血的脸,和那微弱却支撑着她全部希望的呼吸。

    坡顶的胡一菲等人听到了大力的呼喊,知道人还活着,但“重伤”两个字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胡一菲强迫自己冷静,指挥众人分头行动:吕子乔和关谷沿着陡坡边缘寻找相对平缓可以下去的小路;曾小贤和张伟继续尝试找手机信号和呼救;她和秦羽墨则大声回应大力,给予支持和信息,同时疯狂地寻找一切可以用于救援的材料(如更长的藤蔓、更结实的树枝)。

    白桦林的光影依旧静谧美好,但在这片美丽的森林深处,一场无声的、与死神赛跑的战役正在上演。

    时间在诸葛大力指尖的按压和孟屿微弱的呼吸间缓慢流淌,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巨石。坡底的光线因树冠遮挡而显得晦暗不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苔藓和淡淡的血腥味。

    大力额角的汗水混着泪水,不断滴落在孟屿染血的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她手上的临时止血布早已被鲜血浸透,黏腻湿冷。

    “脉搏…85次\/分…呼吸频率22次\/分…浅快…” 她一边机械地重复着按压止血的动作,一边用颤抖却清晰的声音报出监测数据,仿佛在进行一场只有她和昏迷孟屿的生死答辩。

    每一次数据的波动都牵动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孟屿,你能听到吗?坚持住!救援马上就到了!” 她不停地呼唤,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早已不复平日的冷静,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与祈求。

    坡顶上,胡一菲的怒吼和指挥如同定海神针:

    “吕子乔!关谷!找到路没?!”

    “曾小贤!张伟!爬到那棵最高的树上去!再试试信号!吼也要把声音吼出去!”

    “羽墨!看看附近有没有更结实的藤蔓或者长树枝!快!”

    混乱中,秦羽墨的冷静发挥了作用。她发现不远处有几根被风吹断、碗口粗的白桦木枝干,长度足够。“一菲!这里有木头!够长够结实!可以当担架或者滑杆!”

    “好!”胡一菲眼睛一亮,立刻和秦羽墨、还有勉强压下恐惧的唐悠悠一起,奋力将沉重的木干拖到崖边。

    就在这时,吕子乔和关谷终于在一处植被稍稀疏、坡度稍缓(但仍超过60度)的地方,找到了一条勉强可以称之为“路”的下降通道。

    “这里!一菲!这里能下!就是太陡太滑!”吕子乔朝着上面大喊,脸上被荆棘划了好几道口子。

    “没时间了!下!”胡一菲当机立断。

    她将拖来的两根长木干并排用腰带和撕下的衣服布条紧紧捆扎,做成一个简陋的“担架床”。然后,她将“绳索”(几条皮带和数据线连成的)一端牢牢系在坡边一棵粗壮大树上,另一端甩给下面的吕子乔。

    “吕子乔!你在最下面接应!关谷,你在中间策应!曾小贤、张伟!跟我一起在上面拉绳子!羽墨、悠悠,你们负责稳住担架,听我口令往下放!”

    胡一菲的指令清晰有力,不容置疑。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格斗训练场,化身铁血教官。

    胡一菲、曾小贤(咬着牙)、张伟(使出吃奶的劲)死死抓住绳索的上端,身体后仰,用体重对抗着下方巨大的拉力。

    吕子乔抓住绳索下端,用脚抵着湿滑的陡坡,一点点艰难地向下挪动,寻找着落脚点。

    关谷在吕子乔上方不远处,一手抓着绳索,一手扒着岩石和树根,既是保护自己,也是防止吕子乔意外滑落。

    每下降一米都异常艰难,松动的石块和湿滑的苔藓随时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绳索深深勒进掌心,汗水(或血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吕子乔的呼喊声从下方传来,指引着担架下降的方向和角度。

    “慢点!再慢点!左边有块凸出的石头!避开!”胡一菲在上面指挥,声音紧绷。

    “担架!稳住!别晃!”秦羽墨和唐悠悠用尽全力稳住沉重的木担架,一点一点地沿着绳索和吕子乔开辟的“路”向下放。唐悠悠的眼泪还没干,但眼神无比坚定。

    当担架终于艰难地降到坡底,落在吕子乔和关谷身边时,时间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大力!担架来了!”吕子乔喘着粗气喊道。

    诸葛大力看到担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孟屿依旧昏迷,情况危急,任何不当的移动都可能加重伤势,尤其是头部和骨折的手臂。

    “小心!头部和左臂必须固定!不能有任何晃动!”她嘶哑着声音,强撑着疲惫和恐惧指挥。她迅速解下自己扎头发的发带(弹性较好),和关谷一起,极其小心地将孟屿的头部固定在担架一端,避免颠簸。

    她又找到几根柔韧的藤蔓,在吕子乔的帮助下,将孟屿受伤的左臂连同临时固定的树枝,紧紧地绑缚在躯干上。

    三人合力,用尽全身力气,才将昏迷不醒的孟屿小心翼翼地挪到了简陋的担架上。整个过程,大力一直紧握着孟屿冰凉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仿佛那是连接她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纽带。

    “固定好了!拉!”吕子乔朝着坡顶大吼。

    坡顶的胡一菲等人听到信号,立刻开始发力!绳索瞬间绷紧!

    “一!二!三!拉!”胡一菲喊着号子,脖子上青筋暴起。

    曾小贤和张伟脸憋得通红,使出浑身力气。

    秦羽墨和唐悠悠也加入进来,帮忙稳住绳索和担架的角度。

    担架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每一次拉动,都伴随着担架的晃动和下方吕子乔、关谷、大力心惊胆战的惊呼:“慢点!稳住!左边高了!”“小心石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擂动的战鼓,打破了林间的死寂!紧接着,几声嘹亮而熟悉的吆喝声穿透了紧张的气氛!

    是之前帮助过他们的那位牧民巴特尔大叔!还有他的两个同伴!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般冲到了坡顶!原来,胡一菲他们在寻找救援材料时,张伟终于在一个稍高的土坡上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信号!

    他立刻拨通了酒店前台的电话,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出事地点和情况。酒店方面第一时间联系了熟悉当地地形、正在附近放牧的巴特尔大叔!

    “长生天保佑!我们来了。”巴特尔大叔看到眼前的景象,二话不说,翻身下马。他和同伴经验极其丰富,立刻接手了救援。

    “这样拉不行!太慢!太危险!”巴特尔大叔一眼看出问题,他用蒙语快速指挥同伴。三人解下马鞍上备用的、更长的套马索和结实的毛毡毯。

    他们将绳索重新、更专业地固定在树干上,并在担架的关键受力点增加了固定。巴特尔大叔亲自下到半坡,指挥着拉拽的角度和力度。

    他的一个同伴留在坡顶,和胡一菲等人一起拉拽绳索。另一个同伴则牵着马,随时准备接应。

    在牧民们专业的力量和沉稳的指挥下,担架的上升变得平稳而快速!几分钟后,沾满泥污和血迹的担架终于被稳稳地拉上了坡顶!

    “孟屿!”胡一菲第一个扑上去。

    “快!上马!去医院!”巴特尔大叔没有丝毫耽搁,和同伴一起,极其小心地将担架上的孟屿抬起,横放在一匹最为温顺强壮的骏马宽阔的马背上,并用毛毡毯和绳索做了更稳妥的固定。牧民大叔亲自牵住缰绳。

    “姑娘,你上来!扶着他!”巴特尔大叔对满脸泪痕、摇摇欲坠的大力喊道。他看出她是伤者最亲近的人。

    大力被胡一菲和秦羽墨扶上另一匹马,紧紧跟在载着孟屿的马匹后面。巴特尔大叔一声吆喝,三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林外疾驰而去!胡一菲、吕子乔等人也立刻跳上剩下的车(陷住的车暂时放弃),紧跟着马匹的方向。

    海拉尔市人民医院。急救室门外的红灯刺眼地亮着。

    长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寂静。

    诸葛大力靠墙站着,浑身泥污,衣服多处破损,额角和手臂的擦伤只是被护士简单处理了一下。

    她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上面还残留着孟屿的血迹和泥土。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等待的煎熬。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孟屿扑向她、抓住她、坠落的瞬间,回放着他苍白染血的脸和微弱的呼吸。所有的数据、逻辑、理性都崩塌了,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能有事。

    胡一菲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曾小贤脸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

    吕子乔、关谷、唐悠悠、秦羽墨、张伟都沉默地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疲惫。空气中只有胡一菲沉重的脚步声和仪器隐约的滴答声。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表情严肃。

    “医生!他怎么样?!”所有人瞬间围了上去,心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摘下口罩:“伤者情况暂时稳定了。头部ct显示有轻微脑震荡,需要密切观察。

    左臂尺桡骨中段闭合性骨折,已经进行了复位和石膏固定。全身多处软组织挫裂伤和擦伤,失血较多,但未伤及重要脏器和血管,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呼……”所有人都长长地、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唐悠悠捂着嘴,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次是后怕和庆幸的泪水。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如同被抽走所有力气、几乎站立不稳的诸葛大力身上,“脑震荡的恢复需要时间,可能会有头痛、头晕、恶心甚至短暂记忆障碍等症状。

    骨折也需要静养。最重要的是,他在昏迷前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和力量透支,身体非常虚弱,需要绝对静养和精心的护理。家属呢?”

    “我是!”大力几乎是扑到医生面前,声音嘶哑而急切,“我是他……我是他女朋友!我能做什么?我能进去看他吗?”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狼狈、眼神却带着惊人执着的女孩,语气缓和了一些:“他现在还在麻醉苏醒期,需要安静。等转入普通病房,会通知你进去。你是第一发现人吧?处理得很及时,尤其是头部和骨折的固定,为后续治疗争取了宝贵时间,做得很好。”

    听到医生的肯定,大力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一股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身体晃了晃。秦羽墨和胡一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他需要休息,你也需要。”医生看着大力苍白的脸和手臂的擦伤,“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他醒了,更需要你的照顾。”

    深夜。单人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孟屿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额角的伤口被纱布覆盖,左臂打着厚重的石膏,身上连接着心电监护仪的导线,屏幕上跳动着规律的波形。

    诸葛大力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换上了秦羽墨临时买来的干净衣服,脸上的污渍和伤口也清理过了,但眼底的疲惫和残留的惊悸清晰可见。

    她没有睡,只是那样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里。她的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他没有受伤的右手上,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微弱的但真实存在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孟屿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被不适感困扰。他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茫然的,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和陌生的环境。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床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上。当看到大力那张写满担忧、疲惫却在他睁眼瞬间迸发出巨大惊喜的脸时,一丝极淡的、虚弱的笑意在他苍白的唇角艰难地勾起。

    “……大力……”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像破旧的风箱。

    “孟屿!”大力猛地站起身,凑近他,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吗?恶心吗?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题急切地涌出,她的手紧张地抚上他的额头,试探温度。

    孟屿缓缓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他的视线扫过她额角的创可贴和手臂的擦伤,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自责。

    “你……没事?”他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就这简单的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大力心中强行筑起的堤坝。

    所有的恐惧、后怕、自责和劫后余生的巨大情绪洪流汹涌而出!泪水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我没事……我没事……”她用力摇着头,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害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是……是你有事……你吓死我了……”

    她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伏在床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孟屿看着她痛哭的样子,想抬起手摸摸她的头,但虚弱的身体和打满石膏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他只能用目光,用那只被她紧握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和心疼。他轻轻地、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大力的哭声顿了一下。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看到他眼中那熟悉的、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光芒。

    “别哭……”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在……就好……”

    这句话,如同暖流,瞬间熨帖了大力冰冷恐惧的心。她看着他苍白却写满关切的脸,看着他即使重伤虚弱,醒来第一时间确认的依旧是她的安危……心中翻涌的,是前所未有的、超越所有数据分析和逻辑判断的震撼与情潮。

    她慢慢止住哭泣,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她重新坐直身体,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她依旧握着他的手,力道轻柔却无比稳固。

    “孟屿,”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像在立下誓言,“从现在起,换我守着你。数据分析、行程规划、风险评估……这些都暂停。

    我的唯一任务,就是确保你安全、平稳、彻底地康复。我会记录你所有的生命体征数据,学习所有必要的护理知识,协调最优的康复方案。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休息,然后好起来。”

    她的眼神清澈而执着,褪去了之前的惊慌和无助,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决心。那不再是研究员对项目的严谨,而是一个女孩对挚爱生命的郑重承诺。

    孟屿看着她,在那双熟悉的、此刻却闪耀着前所未有光芒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比呼伦贝尔的星空更璀璨的东西。他无法说话,只是再次,用尽此刻全部的力气,轻轻地、坚定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窗外,草原的夜色深沉。病房内,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平稳的滴答声,像生命重新奏响的乐章。

    灯光下,一个女孩紧握着男孩的手,目光如炬,无声地守护着她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呼伦贝尔的第三天,以一场惊心动魄的断崖之劫开始,最终在医院病房的静谧微光中,沉淀下最深重的恐惧,也淬炼出最坚韧的守护与最滚烫的誓言。

    这场意外,如同草原上最猛烈的风暴,摧毁了一些东西,却也让他们看清了彼此心中最不可撼动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