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盗笔:从大清开始的盗墓生涯 > 第422章 旧事簿·1985

盗笔:从大清开始的盗墓生涯 第422章 旧事簿·1985

    张海桐端着碗。

    碗里映着他的脸,映着房梁。房梁泛出一层老旧的灰色,然而在碗里,他们都是糖醋水的颜色。

    这位长辈继续说:“走过远路的人,说话都这样。”

    张女士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出声。她说:“爸,他都说了很远呀!肯定是走远路的。”

    她爸摇头。

    她妈说:“别插嘴,喝你的水。”

    张女士也不生气,低头继续自己的喝水大业。

    她爸又说:“歇一歇,等太阳落下去一点再走吧。”

    张海桐摸了摸鼻梁。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整个咽喉到肺腑都很痒。

    好像犯了口腔溃疡一般,有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张海桐瞬间紧张起来。

    他立刻摆手,说:“我该走了。”

    张女士劝道:“天气这么热,你在大路上走受不了的。”

    张海桐却笑了。这是他们见面以来,张海桐露出的第一个带有正面情绪的表情。他指了指院子里那两筐白茅草。“没事的,我跟你们一样。受得了。”

    他放下粗糙的瓷碗,对两位长辈说了谢谢。而后看向张女士,也说了谢谢。

    说完,又说了一句:“谢谢。”

    张女士愣了愣,爽朗摆手。“一碗水而已。”

    张海桐咳了一声。

    张女士立刻放下碗。“你不会真中暑了吧?”

    张海桐往后退了两步,说没事。

    他转身要走,步履匆匆。不过出去两步,手臂一重。

    ……

    张女士手里攥着清凉油。

    眼看张海桐要走,心里兀的一紧。她立刻去抓张海桐的手臂,还往回带了一下。

    被她拽住的张海桐像是受到惊吓,猛的回头看她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藏着怎样的情绪呢?

    张女士心口一颤。

    她说:“路上热,你拿着这个。”

    那是一瓶清凉油,瓶身被张女士攥的发热。

    张海桐握在手里,瓶身棱角硌着肉。

    张女士听见他又在说谢谢。

    她想说不用谢,不用那么客气。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

    这个年轻人仿佛被烫到了一样,转身匆匆离去。

    小狗不停叫,围着张女士的裤脚打转。又抬头去看张海桐,追出去几步,又跑回来蹭张女士的裤脚。

    客人离开,主人家多少要送一段路。

    张女士按着规矩跟出去,却见张海桐越走越快。通往外面的路只向前,他走得快,却走的不太稳,像一只飞走的病鸟。

    张女士不走了,站在原地看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松树林里。

    小狗汪了一声,爪子去扑张女士的裤脚。张女士低头看它,伸手把小狗捞起来抱在怀里。

    “小狗儿小狗儿,你叫什么呀?你怎么这么爱叫呀。”

    “小羊回来你叫,我回来你也叫。怎么就叫我们,不叫他呢?”

    “你也不认识他呀。”

    “小狗儿你怎么不追呀。”

    “你是个坏狗,长大了怎么看家呀。”

    “小傻狗。”

    “这么笨,被狗贩子拐跑了怎么办?”

    “要是碰见狗贩子,你就叫。我和爸一定来追,知道吧。傻狗,以后不要乱叫,要聪明。”

    张女士转身往家里走,手上胡乱揉着狗头。小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又低头蹭张女士的手。

    张女士与张海桐背道而驰。

    一个去往松林外的地方,一个回家去了。

    ……

    张海桐下意识攥着手,清凉油紧紧钳进掌心。脏腑里的痒意越来越明显,直到鼻腔里流出一股热意。

    他随手一抹,掌心出现刺目的红。

    他仍旧向前走。

    红色流出鼻腔,流出嘴角。

    压抑许久的咳嗽在老房子消失在视野后终于爆发,好像要把肺咳出来。

    窒息感几乎淹没所有感官,扎喉咙的糖醋水在胃里翻江倒海,腐蚀着胃壁。

    舌尖残余的甜涩混着血的味道。

    除了受伤,他从来没流过这么多血。

    从前那些血都来自于皮肉,现在的血从身体内源源不断的往外涌,争先恐后的。

    像一条河。

    炽阳暴晒着他,满是尘土的黄泥路也炙烤着他。

    路边绵延不绝的红薯藤像一片绿色的海洋,热风一吹便泛起绿色的浪。

    张海桐放下袖子,不停的擦拭血液。

    阳光好像蜜水一样流淌,落进冷绿的红薯藤里。

    红薯藤命贱,好养活。

    随便往土里一扎,迎风就长。

    张海桐抬头望天,目之所及,天地倒悬。

    他像一颗被踢倒的石子,滚落路边,滚进田地,滚进红薯藤。它们长得太旺盛,枝繁叶茂、连绵不绝,交织成巨大的网。

    张海桐滚进去,躺在绿叶里,像被水淹没。

    绿荫如许。

    他是一只失去了发条的木偶,松散的躺在无边无尽的绿色里。双眼微阖,直视苍天。

    天是油画棒平涂的蓝,是一望无际的海。云是天的浪花,被风推着流淌。

    那只小瓶子静静地躺在张海桐手心,被红薯叶盖住。

    血在那张假装他人的脸上干涸、凝结,如同大漠黄沙里干涸的河流,只剩下红色的矿物,死气沉沉的横亘在大地上。

    那天他睡了很久,直到深夜,在繁星璀璨的夜晚醒来。

    夜空太辽阔,星星数不清。萤火虫也像坠落凡间的星辰,悠然的在空中荡漾。

    张海桐就这么躺着,看了很久,直到彻底醒来。

    他坐起来、爬起来,缓慢的爬上长满野草的山坡,回到黄泥路上。

    星光将这条路照成白色。

    张海桐在这条路上走出去很远很远。

    ……

    年轻的张女士不梳辫子。

    张海桐记事起没在老房子睡过觉。

    只有张海桐知道,这次见面后,他的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巨变。

    原本还算平稳的健康状态忽然糟糕,吐血成了一种讯号。

    过程本应该更慢一些,但他亲自来看了。这是时间的惩罚。

    ……

    洁白的病房里。

    窗户被护士打开。

    细叶榕在窗外缓缓摇动叶子。

    张海桐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没有张女士的喊声,也没有橘红色的天和地。他做梦的时候,衣服被护士解开换过,做过一些治疗。

    病房的窗户装着细叶榕和一小块天空。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在1985年的四川,他在河边睡觉,被十六岁的张女士捡回家,讨来一碗水。喝完就上路,倒在红薯地里,在满天繁星中离开。

    目光流转,他看见床边的张海楼和张海侠。

    现在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