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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君不醉 第248章 镇墓之物

    皇子府内,三皇子赵锦旭斜倚在鎏金圈椅上,指尖拨弄着翡翠扳指,眸中掠过一丝冷意:“太子这步棋下得妙啊 —— 一道圣旨、一个空有虚名的清夷郡君,换得三员重臣,吏部尚书王璬、户部侍郎林景泽、工部侍郎林允泽,哪一个不是实权在握的人物?”

    秦审言说道:“太子此人,计谋确实高明,心思也细腻,那王家和林家也算高门,声誉最为要紧,若那王瑜带着污名下葬,王、林两家都颜面无光。往后也会被亲族旧友耻笑。你看前几日林府哪里有人前去吊唁,这圣旨一下,清夷郡君一封,堵了众人之口,谁还敢在传那闲言碎语?祭拜的人都多了起来。这太子可不似滇亲王那般平庸,着实不好对付。”

    赵锦旭指尖碾过翡翠扳指上的缠枝纹,冰裂般的冷光在瞳孔里碎成细鳞。他忽然低笑出声:“舅舅莫要慌神 —— 太子能用清誉当钩饵钓重臣,咱们便撒实权作网罗人心。”

    鎏金麒麟纹的椅边被指节叩出轻响,他修长的指腹划过兽首衔环的纹路,“王璬掌着官员考成,林景泽握着江南盐引,这两人面上风光,实则都是扎手的刺猬。”

    “哦?” 秦审言捏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青瓷盏底在案上碾出细响,“殿下且说说看。”

    “吏部尚书王大人,” 赵锦旭忽然摘了扳指,在掌心转得如流风回雪,“近年连驳三道恩荫奏疏,堵了多少勋爵世家里的‘贤才’入仕路?”

    他屈指弹了弹扳指,清音泠泠撞在博山炉的青烟里,“至于林景泽...岳父是湖南巡抚又如何?去年他硬要彻查扬州盐税,动了多少人的私盐漕运?扬州盐商哪个对他不是恨之入骨。”

    “那林景泽...” 秦审言忽然开口,茶盏底在案上碾出细碎的声响,“扬州盐商们最近可是动作频频。前日里,竟有三位盐运使联名上折,参他‘苛待商民,阻挠盐政’。”

    “这两人,” 他指尖轻点宣纸,墨痕便在烛火下泛出幽光,“一个断了勋爵的仕途,一个绝了盐商的财路。如今满朝文武,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只等他们稍有差池,便要一拥而上,将他们撕成碎片。”

    秦审言搁下茶盏的动作骤然凝滞,“林景泽刚被盐运使参劾,王璬又在廷议时呛了万尚书、驳了副都统,” 他捻起案上密折,指腹碾过朱砂批注处,“此刻强拉他们入局,怕是会被反咬一口。”

    烛芯突然爆出灯花,赵锦旭垂眸拨弄扳指上的缠枝纹,冰裂冷光在睫羽下明明灭灭。

    “那便除了他们,舅舅可知为何盐商要选在此时发难?” 他忽然抬眼,瞳孔里浮动着博山炉的青烟,“前些日子,太子府的幕僚刚从扬州转运使衙门出来 —— 那些盐引上的朱砂印,怕早就蘸了东宫的墨。”

    “王璬堵了勋贵的门路,太子便许他‘澄清吏治’的虚名;林景泽断了盐商的财路,东宫便递上‘整顿盐政’的梯子。” 他突然将密信拍在案上,信纸震落的金粉簌簌落在 “官员考成舞弊” 的密报上。

    秦审言盯着信纸上 “太子党羽” 四字,茶盏里的残茶突然晃出涟漪。“殿下是想……”

    “欲教他们瞧瞧,” 赵锦旭以扳指碾过密报朱砂批红,翡翠冷光将 “构陷” 二字映得泛蓝,“且看追随太子能否保得自身周全。”

    檐角铁马铮然作响,他遥望着宫墙漏出的半轮冷月,指尖翡翠扳指正压在密信封口火漆上。“半月后御花园赏梅宴,着御林军李将军在宫门口,‘恰巧’于王尚书轿底搜出‘通敌’密信 —— 至于林大人……”

    他忽作低笑,扳指在月光下转出冰裂纹光。“扬州盐商所赠‘贺礼’,该着大理寺卿‘顺路’一查了。”

    “王璬‘通敌密信’需钤兵部火漆,林景泽‘贪墨账册’当夹两淮盐引 —— 须教御史台言官只道抓着太子党贪墨铁证。”

    窗外更夫敲梆声起,三更梆子惊飞檐角宿鸟。赵锦旭将密信卷作纸捻,塞入翡翠扳指缠枝纹隙:“李将军掌京畿卫戍,查‘通敌’乃其本分;大理寺卿得父皇信重,查‘盐引舞弊’更是‘公私分明’。”

    他以玉冠挑起窗棂冰棱,寒光顺棱线滴落密折封口:“待这些‘铁证’现世,自有仇家欲置彼等于死地,教他们在梅树下斗个你死我活。” 冰棱断裂脆响中,他眸中闪过与扳指同源的冷冽,“而我等…… 只消候着拾取他们坠地的印绶便是。”

    王瑜下葬之日。卯时三刻,天际浮起淡青色的雾霭,梅林深处的新冢前,允泽握着王瑜生前最爱的翡翠镯子,指尖在冰凉的玉石上摩挲良久。

    “三爷,镇墓之物……” 阴阳先生话音未落,允泽已将镯子放入墓穴,却在覆土时忽然瞥见草丛中闪过一抹绯色衣角。他心中警铃大作,佯装悲痛掩面,余光却死死锁住那道身影 —— 是三皇子跟前的婢女挽月。

    允泽双拳紧握,心中念头百转。王瑜生前未育子嗣,他不允族中子侄过继,让王瑜贴身丫鬟平娟充任继女打幡摔盆,惹得众人非议,他却充耳不闻。

    此时挽月现身,只怕是来查探虚实,看有哪些高门前来送祭。

    既敢踏入此处,行窥探之举,便休怪他不客气。他近日正憋了一肚子邪火,只苦于寻不着由头往三皇子府撒气,如今这机会可是送上门来了。

    允泽悄悄退后,避开众人,身形却如夜枭般旋进西侧梅林。那抹绯色方要离开,腰间突然缠来一道冰凉锁链 —— 是允泽暗藏的九节软鞭。

    “三皇子府的犬类,倒学了鬼蜮伎俩。” 他足尖轻点,旋身至那人身后,鞭梢如灵蛇缠上对方手腕,猛力往回一扯。但闻 “扑通” 一声,挽月单膝触地,鬓间金步摇跌落尘埃,叮咚碎作几片鎏金暗影。

    挽月忽的旋身出掌,指尖寒芒闪过 —— 竟是藏着淬毒细针。允泽侧身避过,眼底怒意翻涌如墨,挥鞭如铁索缠上她脖颈,猛地压向身后梅树。

    听得挽月喉间发出咯咯异响,允泽方冷声道:“何人差你来探墓?王瑜生前,可是三皇子指使那帮贼子将她掳去?不敢朝我动手,便去欺辱柔弱女子,三皇子府当真是寡廉鲜耻!”

    “林三爷可恨错了人,哭错了坟……” 挽月扯出染血的笑,唇角勾起诡谲弧度,“指使洪五爷掳走林三奶奶的…… 是四皇子恭亲王。” 话音未落,她忽然咬破齿间毒囊。

    允泽瞳孔骤缩,扣住她下颌的手青筋暴起,尚未及问话,却见黑血已从她口鼻涌出。

    他怒意难遏,踢了那瘫软身躯一脚,抬眼时,却见暮色里白幡翻涌如惨白蝶影,在坟头晃出一片凄迷。

    允泽指尖发颤,撕下挽月裙角碎帛,狠狠堵住她溢血的唇。忽而又扯开她罗衫广袖,挽月虽未断气,却已浑身毒发,唯余眼尾惊惶颤动。

    “既替三皇子做耳目,便给王瑜陪葬罢。” 他冷笑,声如冰裂,“三皇子的人扒了她的衣衫,我便扒了他细作的衣裙 —— 也算替她清还这口怨气。”边说边解开身上孝布。

    言罢将那浑身赤裸的女子拦腰折起,用染血罗裙裹作一团,再以孝布层层缠裹,麻绳细细捆扎,最后扛在肩头朝墓地走去。

    “三爷,时辰到了。” 平娟的呼唤从墓前传来。

    允泽抬步走出梅林,肩头物件微微蠕动。惊得景泽脱口问道:“这是何物?”

    “方才见梅林里有只狐狸。” 他垂眸望着怀中挣扎的 “猎物”,面色冷如霜雪。“捕来镇墓罢。”

    说罢将那团白布掷入墓穴,听得底下传来闷哼,却只淡淡挥手:“填土。”

    阴阳先生嘴角微搐,执罗盘之手青筋隐现,指腹将那青铜盘磨得发烫。他瞧得清楚,那白布下哪是什么山野狐貉?可抬眼瞥见允泽负手立在梅影里,一脸阴郁盯着他。

    阴阳先生喉结滚了滚,他忽而松开罗盘缎带,口中念念有词:“葬在荣华池,长居富贵门,灵魂归佛字,千古德犹存......”

    待一切结束后,允泽拍了拍衣襟上的土,任由松强替他披上玄色大氅。

    一行人,悲悲戚戚踏上马车,返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