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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守夜人 第163章 想入伙

    钨丝灯在头顶发出垂死般的滋滋电流声,仿佛老旧的喉管里艰难地吞吐着最后一口气。玻璃泡壳表面爬满蛛网状的裂痕,每道纹路都像极了老人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那些岁月刻下的沟壑里,藏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故事。橘色的钨丝在电流冲击下剧烈震颤,时而爆出细小的火星,如流星般划过幽暗中,转瞬即逝。明灭间,整个屋子浸在忽明忽暗的光晕里,阴影在墙面与天花板上扭曲变形,仿佛置身于阴阳交界的混沌之地,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凝滞。

    那忽闪的光线,像极了老人浑浊瞳孔里将熄未熄的光,微弱却固执地跳动着。每当钨丝亮起,照亮老人布满老年斑的面庞,松弛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筋微微起伏;而当光线暗去,他又仿佛融入黑暗,只余轮廓模糊的剪影。灯泡垂下的铁链随着电流声轻轻晃动,带动光影在屋内摇曳,老旧的吊扇叶片积着厚灰,每转动一圈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搅得光晕忽明忽暗,给整个屋子笼上一层诡谲的面纱。空气中弥漫着钨丝灼烧的焦糊味与陈年灰尘的气息,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神秘,让人脊背发凉。

    任卿踮着脚取下墙上的老茶杯,月光顺着她扬起的下颌线流淌,在修长的脖颈绷出优雅的弧线,仿佛将月光织成了一条剔透的纱巾。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专注的神情让唇角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细线,发间茉莉簪子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抖落几缕甜香。青瓷杯被她白皙的指尖捏住杯沿,杯底经年累月的茶垢在月光下泛着幽褐色,那些凝结的纹路如同年轮,无声诉说着无数个孤寂的夜晚。

    当她手腕轻抬,银铃骤然发出声响,铃舌撞击内壁的声音空灵又飘渺,像是来自幽冥深处的低语。这声音仿佛穿越了忘川河上弥漫的薄雾,与记忆里黄泉河畔摇曳的忘忧草沙沙声重叠,带着股说不出的诡谲韵味。每一声轻响,都像是无形的丝线,在空气中勾勒出神秘的符咒,又像是招魂的引信,在寂静中召唤着沉睡的亡魂。银铃表面刻着的符文在光影中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动作闪烁冷冽的银光,仿佛有某种神秘力量在其中流转,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她微微侧头,发丝滑落肩头,露出颈侧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专注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而神秘的仪式。她将茶杯倒扣在掌心轻轻摇晃,茶垢与杯壁摩擦的细微声响,在这凝滞的空气中格外清晰。随着动作,她腕间银铃的声响愈发急促,像是在回应某种未知的召唤,整个屋子的氛围也随之愈发凝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有什么神秘的存在破土而出。

    柳黎半跪在斑驳的瓷砖地上,膝盖陷进那块磨得发亮的防滑垫里,垫面的纹路早被岁月啃噬得模糊不清,像极了被鬼爪抓挠过的残垣。她垂落的发丝扫过灶台边缘的油渍,指尖缠着浸透香灰的红线,每道褶皱都嵌着暗红的咒纹,随着指节转动煤气灶旋钮,腕间的狼牙吊坠撞出闷响,仿佛在给这场仪式打拍子。

    \"咔嗒——\"幽蓝的火苗猛地窜起,瞬间照亮她眼尾那颗朱砂痣,红得近乎妖异,像是用黄泉血点染而成。她歪头将碎发别到耳后时,骷髅耳钉在火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凝视着幽冥深处,每道反光都像极了黄泉路上飘忽的鬼火。火苗舔舐着砂锅底部,发出贪婪的噼啪声,与她哼唱的不知名曲调混在一起,在狭小的厨房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当砂锅盖子被掀开的刹那,白雾裹挟着八角桂皮的辛香汹涌而出,却在触及她脖颈处的引魂索时诡异地扭曲成漩涡。那由白骨与红绳编织的锁链泛着磷光,将蒸汽切割成诡异的形状,宛如无数只惨白的手在浓雾中抓挠。

    胡大爷的胡子率先捕捉到这股气息,花白的胡须根根倒竖,惊得老人下意识后退半步,腰间铜铃发出急促的嗡鸣,铃身的云纹泛起青光,与灶火的幽蓝交织成一片光怪陆离的结界。柳黎却只是勾唇一笑,舌尖抵住虎牙,任由白雾在她周身翻涌,仿佛这蒸腾的热气,正是她从幽冥深处唤出的阴魂。

    \"师父尝尝这花雕醉鸡,骨头都酥透了!\"任卿跪坐在竹席上,腰板挺得笔直,活像尊精雕细琢的白玉观音。她用瓷勺舀起颤巍巍的鸡肉,琥珀色的汤汁顺着勺边滑落,在碗里漾出层层涟漪。发间茉莉簪子随着动作轻颤,抖落的花瓣飘进汤里,倒像是给这道菜添了道仙气。她睫毛低垂,眼尾泛着温柔的笑意,这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年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下凡送温暖。

    柳黎可没这么斯文,一屁股挨着胡大爷重重坐下,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跟着跳起踢踏舞。她抄起筷子,夹起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肉块还没放进老人碗里,酱汁就\"啪嗒啪嗒\"滴在胡大爷围裙上:\"大爷您别看我手粗,炖肉的功夫可不输饭店大厨!这肉炖了整整三个时辰,入口即化,比您的铜铃还响当当!\"说着还冲老人挤挤眼,把胡大爷逗得直拍大腿。

    路人靠在掉漆的门框上,手指像啄木鸟似的无意识抠着墙皮,墙灰扑簌簌往下掉。他看着任卿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轻给师父擦去额角的汗珠,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稀世珍宝;柳黎又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山楂糕,包装纸都还带着体温:\"吃油腻了来块这个,保准比孟婆汤还管用!\"醋意顿时像发酵的面团在他胸腔里疯狂膨胀,酸得他牙根直痒。

    \"哎,真是人情冷暖呀!\"他故意拖长调子,酸溜溜的语气活像打翻了十八缸陈醋,\"合着我在这儿就是个透明人呗!\"话音刚落,就换来柳黎一记眼刀,那眼神锋利得能削铁如泥:\"少贫嘴,快去把你师父的烟斗拿来!再磨蹭,连骨头渣都不给你剩!\"她边说边往胡大爷碗里又添了块糖醋排骨,酱汁溅在老人胡子上,活像撒了把星星点点的金箔。

    胡大爷被糖醋排骨塞得满嘴流油,腮帮子鼓得像偷吃坚果的小松鼠,胡子上还沾着亮晶晶的酱汁。他笑得露出豁牙,缺了门牙的豁口漏着风:\"我说今儿左眼咋跳个不停,敢情是小路带了两个贴心小棉袄!\"话音未落,就打了个带着肉香的饱嗝。师父虽板着脸,可任卿给他捶背时,烟袋锅里的火星都比平时亮了几分,袅袅青烟在头顶盘旋,倒像是在替他偷偷乐。

    路人看着二老吃得红光满面,连打饱嗝都带着蜜饯香,心里直犯嘀咕:这俩丫头平时连碗泡面都懒得煮,今儿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难不成这顿宵夜,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想到这儿,他警惕地眯起眼睛,活像只竖起耳朵的狐狸,偷偷观察着二女的一举一动。

    夜风吹得窗棂哐当响,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敲打这栋老旧居民楼,连墙上歪斜的\"福\"字都被震得跳起了摇摆舞。任卿和柳黎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瓷碗碰撞声清脆悦耳,在狭小的厨房里奏出一首即兴离别曲,听得墙角打盹的狸花猫都竖起了耳朵。

    临走时,柳黎像只挂树懒似的勾着胡大爷的肩膀,指尖把老人腰间的铜铃拨弄得叮当作响:\"明儿还给您炖莲藕汤!加双倍桂花,甜得您梦里都笑醒,说不定还能梦见年轻时的老相好!\"胡大爷乐得胡子都翘成了天线,脸上的皱纹里能塞进半斤桂花蜜,缺牙漏风地直乐:\"好丫头!再这么哄老头子,我可把压箱底的桃木剑都掏出来送你!\"

    任卿则化身人形挂件,抱着师父的胳膊轻轻摇晃,发间茉莉簪子像只调皮的蝴蝶,在老人袖口上蹦迪:\"下次教我们画符嘛!保证比上次学得还认真,绝对不会再把''驱邪符''画成''招鬼符''啦!\"师父绷着的脸瞬间破功,嘴角疯狂上扬,连烟袋锅里的烟灰都激动得簌簌抖落,活像在跳抖肩舞。

    二老笑得合不拢嘴,此起彼伏的\"好好好\"声在屋里回荡,吵得吊灯上的灰尘都集体蹦迪。路人被晾在一旁,活像根被遗忘在角落的老冰棍,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三人上演温馨大戏,心里直嘀咕:合着我才是这个家多余的\"电灯泡\"呗?

    楼道铁门\"吱呀\"一声合上,清冷的月光瞬间倾泻而下。刚踏出楼道,路人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运动鞋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伸手按住斑驳的墙,把两人圈在中间,路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三人,将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一幅扭曲的剪影画。他挑眉,眼神里满是警惕:\"说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这么殷勤,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柳黎被逗得前仰后合,她突然踮起脚,在路人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指尖残留的红烧肉香气若隐若现:\"小气鬼!帮你在长辈面前挣表现还不乐意?看看你师父和胡大爷那开心样,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她眨着杏眼,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笑容微微颤动,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任卿立在两盏路灯的光晕交界处,银纱般的月光斜斜地掠过她肩头,将发梢凝着的夜露都染成碎钻模样。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手指探入绣着并蒂莲的丝绒兜时,指尖先轻轻勾住符咒边缘,像是怕惊醒什么沉睡的灵物。泛黄的符纸被抽出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朱砂绘制的引魂阵突然泛起涟漪般的红光,宛如活物般在夜色中脉动。

    \"金银湖的事,我们想入伙。\"她抬起头时,月光正好照亮她眼尾的泪痣,像一滴未落的血珠。柳黎不知何时凑到她身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符咒:\"怎么?看见某人独自冒险,心疼得睡不着觉?\"话音未落,任卿耳尖瞬间染上薄红,却仍稳稳托着符咒,任红光在掌心流转:\"别胡说。不过是...\"她突然伸手扣住路人的手腕,指尖的凉意混着茉莉香袭来,\"听说湖底镇压的千年水鬼会吞魂,少两个人帮忙,你怕是要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路人挑眉刚要反驳,喉结还没来得及落下,柳黎已经像只灵活的野猫般欺身上前。她晃动着骷髅耳钉,金属冷光扫过路人发烫的耳尖,指尖精准地戳中他泛红的脸颊:\"得了吧!刚才谁眼巴巴看着我们给师父捶背,醋坛子都快翻到太平洋去了?\"她故意拉长语调,尾音带着蜜糖般的黏腻,\"我看某人眼睛都快瞪成铜铃了,生怕我们把他师父拐跑!\"

    说着,柳黎歪头撞了撞任卿的肩膀,发梢扫过对方颈间的银铃:\"依我看啊,某些人就是想光明正大护着——\"话音未落,任卿眼疾手快,用符咒轻轻拍了下她手背。朱砂绘制的引魂阵在夜色中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墙面上,扭曲成妖异的形状,仿佛有无数只手在疯狂舞动。\"正事要紧。\"任卿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发间茉莉簪子随着动作轻颤,抖落的花瓣飘进符咒红光中,瞬间化作缕缕青烟。

    她转向路人时,月光恰好落在她眼底,温柔的笑意里藏着锋芒,像极了裹着蜜糖的匕首。\"这符咒能引动湖底阴气,不过...\"她指尖划过阵眼处跳动的符文,符咒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红光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手腕,\"得有人当诱饵。敢不敢?\"她故意凑近,茉莉花香混着符咒特有的硫磺味扑面而来,眼尾泪痣在红光中显得愈发妖冶,\"要是害怕,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哦?\"

    柳黎在一旁抱臂轻笑,腕间的狼牙吊坠随着动作轻轻撞击,发出细碎的声响。\"我可提前说好,\"她晃了晃手指,\"当诱饵的人,到时候被水鬼亲上一口,我们可不负责捞啊!\"路灯突然闪烁两下,符咒的红光与月光交织,在三人脚下勾勒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法阵,仿佛通往幽冥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