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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守夜人 第235章 过路车

    正说着,远处渡轮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鸣,惊得他差点把手机甩进湖里。满滩鸥鸟\"轰\"地炸开,翅膀扑棱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咕咕\"叫,活像打翻了装满闹钟的鸟笼。他手忙脚乱捂住耳朵,对着手机扯着嗓子喊:\"听见没!大自然给咱放礼炮了!这欢迎仪式比村口秧歌队还热闹!\"

    路人抬手挡了挡刺眼的朝阳,手机屏幕在他掌心里泛着冷光。听筒里传来的沙沙声混着电流杂音,穆策的声音像是从幽深古井里飘出来的:“问下过路人,往金银潭走。”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喉结不安地滚动着。对方的语气冰冷刺骨,仿佛能穿透屏幕。“别磨蹭,潭底的异动越来越频繁了。”穆策的声音突然拔高,吓得他差点将手机摔在地上。他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嘟——”电话挂断的瞬间,他呆立在原地,望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跳如擂鼓。一阵晨风吹过,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伸手摸向脖颈那道凸起的纹路——那里烫得惊人,温度还在不断攀升,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皮肤下燃烧。他抬头望向金银潭的方向,远处的潭水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雾气缭绕间,隐约传来阵阵低沉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古老而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 。

    穆策阴冷的话音刚落,路人猛地抬头,警惕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他喉结剧烈滚动,睫毛不安地颤动,晨光在他紧绷的下颌投下一道颤抖的阴影。晨雾如轻纱般弥漫,空旷的堤岸寂静得可怕,唯有一只白鹭划破水面,惊起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他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能抵御空气中弥漫的诡异寒意。

    沥青路面在雾霭中蜿蜒向远方,像一条沉默的巨蟒。几株歪脖子柳树在薄雾中摇晃,枯枝如同垂落的鬼手。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自嘲:“呵,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信号都绕道走,哪来的过路人......”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堤岸回荡,尾音被晨雾吞噬,显得格外孤寂又凄凉。风卷起他凌乱的衣角,却卷不走他眼底越来越浓的不安与恐惧。

    路人垂眸盯着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边缘,指腹在钢化膜上划出细碎的沙沙声。导航软件骤然亮起的冷蓝光,将他眼下的青黑衬得愈发浓重,瞳孔里倒映着猩红的路线标记,像被毒蛇吐信时沾染的血色。\"金银潭\"三个宋体字下方,蜿蜒的导航轨迹扭曲盘绕,活脱脱是盘踞在屏幕里的巨蟒,11.5公里的直线距离旁,三颗闪烁的湖泊图标如同毒蛇头顶的毒牙。

    喉结剧烈滚动着咽下干涩,他突然扯松领口的纽扣,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指尖颤抖着放大地图,卫星影像里银白的水网如蛛丝般纵横交错,将陆地切割得支离破碎,每一道纹路都像是某种神秘符咒。晨光透过指缝落在屏幕上,那些湖泊却泛着诡异的冷光,像是无数只窥视的眼睛。他猛地将手机倒扣在大腿上,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湿了裤管,恍惚间又想起部队里50公里急行军时的酣畅淋漓,此刻攥着手机的手却重若千钧——那些训练场上的泥潭沟渠,哪及得上眼前这暗藏杀机的深渊?

    “直线距离?”他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带着血丝的冷笑,虎牙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金属外壳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挤压声。将手机狠狠揣回口袋时,冰凉的触感顺着布料爬上腰间,像是毒蛇贴附在皮肤上吐信。

    晨雾如同被无形的手搅动,骤然翻涌起来。远处山峦的轮廓在雾气中扭曲变形,渐渐化作张牙舞爪的巨兽,连初升的朝阳都被染成诡异的暗金色。他喉结剧烈滚动,脖颈处青筋微微暴起,无意识地用拇指反复摩挲颈后那块发烫的胎记,粗糙的指腹将皮肤磨得发红。

    忽然,他挺直脊背,军靴重重碾过满地霜花,碎裂的冰晶在鞋底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寒风卷起他半旧的外套下摆,露出腰间泛着冷光的匕首。“看来这次,得给这些水鬼们好好打个招呼了。”沙哑的声音裹着森然笑意,尾音消散在雾气里,惊起芦苇丛中几只白鹭,扑棱棱飞向更浓稠的雾霭深处。

    晨阳挣扎着攀上云层,橘红色的光晕却驱不散路人眉梢凝结的霜。他在公路边来回踱步,鞋底反复碾过碎石,把一小片地面踩出深色的潮湿痕迹。领口的第三颗纽扣早已扯开,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干燥的喉结像块卡着的玻璃碴,每吞咽一次都扯得皮肤发疼。

    左手机械地朝着柏油路上掠过的车影挥动,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颤。每当有车辆呼啸而过,他都会猛然挺直脊背,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迸发出近乎祈求的神采;可当看清对方没有停靠的意图,整个人又像被抽走筋骨般颓然垮下,肩膀垂得几乎要碰到膝盖。发梢垂落的汗珠滚进衣领,在后背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目光死死盯着公路尽头,仿佛要用眼神将下一辆车从雾霭里拽出来。

    晨雾还未散尽时,第一辆停在他面前的,是辆链条锈得发红的二八自行车。骑车的老汉将褪色的草帽檐压得几乎遮住眼睛,皱纹如沟壑般纵横的脸上爬满老年斑,浑浊的眼珠却在帽檐阴影下闪着精光。他粗糙如枯树皮的手指颤巍巍伸进驮篮,摸出个铝制水壶,壶身布满凹陷的磕碰痕迹:“后生,这路荒,润润喉。”说话时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带着浓重的乡音,壶嘴还沾着些许茶叶碎末。

    紧接着,一辆排气管突突冒烟的老旧摩托轰鸣着刹住,车斗用麻绳捆着歪斜的竹筐,里头挤着三个裹花头巾的大婶。超载的车身左右摇晃,铁皮车斗吱呀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戴银镯子的手突然从晃动的人堆里伸出来,塞给他一袋热气腾腾的玉米饼,还伴着爽朗的吆喝:“娃子拿着!婶子自家蒸的,路上别饿着!”玉米饼的香气混着柴火味,在晨风中飘散。

    最喧闹的当属那辆蓝色小卡车。铁皮车厢里坐满了裹蓝白格子头巾的村民,车斗挡板用铁丝勉强捆着,随着颠簸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满脸胡茬的司机探出车窗外,黝黑的脸上沁着汗珠,歉意地咧开嘴:“对不住啊兄弟,车斗坐满了!”话音未落,副驾的老汉突然用力推下一个冰镇矿泉水瓶,瓶子在滚烫的路面上蹦跳着,撞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柏油路上洇出深色水痕。

    滚烫的汗珠顺着眉骨滑进眼睛,蛰得他猛地眯起眼,却又突然仰头笑出了声。干裂的嘴角扯出细小的血痕,咸涩的汗水混着笑意滑进喉咙,竟在胸腔里漫开一丝甜意。他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指腹蹭过沾着玉米饼碎屑的唇角,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轻笑,惊得路边草窠里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远处渡轮悠长的汽笛刺破晨雾,惊起成群白鹭掠过泛着银光的湖面。他握紧还带着体温的矿泉水瓶,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鞋面晕开深色的水痕。望着自行车远去的锈红车影、摩托颠簸的歪斜尾灯,还有卡车扬起的漫天尘土,胸腔里涌起莫名的酸胀。那些带着泥土气息的善意,像石子投入深潭,在乡间公路上荡开层层涟漪,恍惚间,他看见自己映在路面上的影子,被朝阳镀上了金边。

    喉结剧烈滚动着咽下哽意,他低头摩挲着瓶身的水珠,冰凉触感混着掌心的温度。原来在被诅咒的血脉之外,这荒芜人间仍有温热的星火,正以最质朴的方式,将整片原野点亮。风卷起他凌乱的衣角,却卷不走此刻眼底跳动的光亮,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身暖意,朝着金银潭的方向大步走去。

    晌午的太阳像块烧红的烙铁悬在头顶,沥青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将远处的景物都熏得模糊不清。路人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指腹刚离开皮肤就又沁出细密的水珠。帆布包的粗布带子早已被汗水浸透,顺着他的肩膀又往下滑了半寸,勒得锁骨生疼。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扯了扯肩带,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一口黏腻的唾沫,望向远方的眼神里满是焦躁与疲惫。

    就在他调整好背包,抬脚要继续往前走时,身后突然传来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尖啸声。那声音像是指甲狠狠刮过黑板,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转身,瞳孔因震惊而骤然收缩——一辆白色面包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冲来,车头扬起的气流掀动了路边的杂草。司机似乎这才发现前方有人,猛地踩下刹车,车身剧烈震颤着向前滑行,轮胎在滚烫的路面上擦出长长的焦黑印记,迸溅出的火星像金红色的雨点般四下飞散。浓烈的橡胶焦糊味混着滚烫的尾气扑面而来,呛得他下意识捂住口鼻,连连后退几步。

    面包车在前方二十米处剧烈摇晃着停下,金属底盘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路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引擎突然发出一声轰鸣,红色的倒车灯在刺目的阳光下格外刺眼。那辆车竟开始急速倒退,车轮卷起的灰尘裹着滚烫的砂砾,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裤腿和鞋子上。他僵在原地,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双手死死攥住帆布包的带子,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锈迹斑斑的白色面包车斜斜刹在路面,车身多处凹陷的铁皮还挂着干枯的藤蔓,后保险杠用铁丝歪歪扭扭地吊着,随着惯性剧烈晃动。车窗玻璃布满泥点,雨刮器留下的扇形痕迹里积着半干的泥浆,褪色的车身贴着层剥落的广告纸,隐约可见\"城乡货运\"的字样。

    车身与他的运动鞋几乎只剩一指宽的距离,泛着油光的黑色轮胎上嵌着尖锐的碎石,边缘还沾着暗红的泥土。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摇下,生锈的金属齿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浑浊的玻璃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路人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车内,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衬衫紧贴在发凉的脊背上。

    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黑色墨镜,镜片蒙着层灰雾,下颌紧绷得能磕碎核桃,脖颈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他骨节粗大的右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缝间还沾着黑色机油,猛打方向盘的动作带着股狠劲,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来将他撕碎。车门被大力推开,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金属碰撞声惊飞了路边梧桐树上的蝉,震落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也惊得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车窗摇下的刹那,一股裹挟着廉价烟草焦糊味的热浪扑面而来,混着机油与汗酸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驾驶座探出个铁塔般的汉子,褪色的迷彩短袖卷到手肘,露出晒得发亮的古铜色小臂,臂弯处还缠着圈褪色的红绳。他歪戴着顶沾满泥点的棒球帽,帽檐下一双眯起的丹凤眼闪着狡黠的光,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能夹死苍蝇,露出的大白牙却亮得晃眼,还沾着几粒没剔净的韭菜。

    “老乡!”汉子扯着破锣嗓子,探身时安全带勒得胸口鼓鼓囊囊,露出半截挂着毛主席像章的钥匙串,“金银湖咋走?导航在这地儿跟喝多了似的,直打转!”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屏幕上纠缠的路线红得刺眼,定位点像只无头苍蝇般疯狂跳动。手腕上褪色的电子表滴滴作响,表带缝隙里还卡着几片草屑,显然刚从某个荒地里闯出来。副驾上堆着几个蛇皮袋,露出半截农用锄头的木柄,随着车身晃动不时磕在铁皮上,发出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