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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不负,凌云志 第182章 云无法

    话挺猖狂,但挺适合他。

    两个走下城门楼,却听见街头巷尾都在喊着一句。

    “高度弑君!”

    冉玉反应了一会:“高度……”

    这个名字他七月还是八月听过。

    安爻县令高栩独子——高度。

    这个人能弑君?他敢弑君吗?

    冉玉向前几步,想要将这流言听清楚一些。

    暗处有人架起了弩箭,看着一身红衣的少年,眼神里满眼都是恶意。

    他在恨。

    凭什么?

    凭什么他高度就要没爹没妈,你冉玉却功成名就?

    凭什么你就能意气风发的位极人臣,他高度就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藏一辈子?

    秋天的季节里,洋洋洒洒下起了大雪。

    刚才见到的那一道天光不翼而飞。

    城门前不知道是谁的血,不知道是哪些人的血,地面被染成了红色。

    酒肆的旗杆被火撩过一样,乌漆麻黑,乌鸦就在焦黑的旗杆上盘旋。

    ";高度弑君!";

    安昌守备突然拔刀。

    刀光擦着两人耳畔掠过,钉入身后柱子三寸。

    半截蛇身还在扭动,信子堪堪舔过后颈。

    ";让陛下受惊了。";

    他单膝跪地时甲胄发出碎冰相撞的声响:

    ";午门箭楼已全部换防,十八架床弩对准承天殿……”

    对准哪里?

    冉玉向前又走了几步,回头问周合:“他说床弩对着承天殿?”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

    周合瞳孔骤缩。

    在日后的许多年里,他将永远记得那支弩箭的模样。

    三棱箭镞泛着孔雀胆的幽蓝,桦木箭杆上刻着北兰皇族的鹰纹。

    白鹇翎在穿过冉玉心口时溅开血花。

    少年人的脸上还带着等他回答的神色。

    可等待之后,他在嘴角摸到了一片紫红的血腥气。

    看了一眼暗箭飞来的方向,是一张熟悉的脸。

    ……高度啊……

    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抬头又看了一眼天色。

    ——这是,他要付的代价吗?

    白雪纷纷扬扬而下,在墨色的世界里,好像白雪也成了墨色。

    远处有行人抱着头,急匆匆的往回跑。

    ——他要回家了吗?

    冉玉倒下去的那一刻还在心想。

    ——可在这个世上,他冉玉原本也有家。

    ";护驾!";

    谢普的银针在烛火上发黑。

    ";是牵机引。";

    周合一身玄色:“不要和我说是什么毒,我只问你,能不能救。”

    谢普在犹豫。

    谢不肉在他身边帮忙,听见周合的话,他再一次探了探冉玉的脉象。

    脉象浮散无根,至数不齐,脉力不匀,轻取有散漫之感,重按则无。

    就像水中漂浮的杨花,散漫而无根蒂,稍用力按就感觉不到脉的搏动了。

    谢不肉不想相信他。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医术全部都是胡乱学的,实际上根本就是个花架子。

    要不然……

    不久前还在劝他和沈决不要吵架的少年,那个鲜活的少年,他欠了三十年小点心的少年……

    怎么会呢?

    谢晋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能救。”

    谢普有些犹豫:“你要用九仙散,可那对他没用了。”

    谢晋笑道:“你的九仙散对他没用,我的九仙散,能保他一条命。”

    谢家家主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说:“怎么,难不成,所谓的气节比一条命还要重要?”

    “医者仁心啊,你先保他的命……其余所有的事情,都要建立在他还有一条命的程度上。”

    周合医术这方面九窍通了八窍,一窍不通,只能感觉到这三个懂医术的人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是药材的问题?”他试着插话:“未央宫还有不少,什么千年人参万年何首乌,随便你们怎么用。”

    还未来得及登基的帝王大手一挥:“我只要他还能活着。”

    谢晋似笑非笑,看看自己眼前的弟弟:“阿普,你还要再纠结什么君子节气吗?”

    谢普闭了闭眼。

    “药方给我。”

    谢晋在袖子里摸出来给他,看着周合说:“有些药材只有谢府有,我回去一趟。”

    周合没说话。

    谢晋也不管他,径直出了承天殿。

    谢不肉想说些什么,犹豫了半会把注意力放在了冉玉身上。

    他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冉玉懂。

    只能祈求冉玉快一点醒。

    ……

    但冉玉现在听不见他的心声。

    他眼前飘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他们两个人都是飘着的。

    “你是谁?”他开口询问。

    这人满头华发,却是和他一样的少年模样。

    那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我是谁?”

    像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让他喃喃自语:“我是谁……啊?”

    那一刻,眼前的人仿佛站在了天山之巅,远隔千山万水的跟他说:

    “我是现任第九人间主——顾……”

    他语气一顿,转而说道:“差点忘了,我的名被人抢了,就先叫我的字,我字长清,尔可唤。”

    这人好像突然从天边回来了一样,脸上古井无波,但灵魂有些跳脱。

    “当初你我还见过的,怎么……”

    他“哦”了一声:“忘了你记不住。”

    顾长清又疑惑了:“不过你怎么又来了?我没叫过你啊?”

    他不等冉玉回答,自顾自的又“哦”了一声:“原来是被人放了暗箭啊……”

    “算了,来都来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想问的,趁着现在我还有兴趣,快点问,要不然我可就后悔了。”

    冉玉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的。

    比如为什么非得是他冉玉?

    为什么?

    他想质问神明,为何将自己困厄于枷锁?

    可他在神明的眼底,看见了四万八千多年的时间长河。

    于是他选择说一句:“辛苦”

    神明轻轻一笑。

    像是冰雪初融,凛凛作响。

    他说:“你就不怪我?将你的人生改的一团乱?”

    顾长清脸上挂着已经流露出的真情实感。

    你可以恨我。

    恨我的人有很多。

    如果,这能够让你活下去的话。

    但少年说:“神也曾是苍生”

    神明转身,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那一双眼同来时一样,不见半分怨恨。

    唯剩对冰雪无情的悲哀。

    神明突然拉起他的手向前,说: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等到你的所有都已经无憾,我再带你去看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