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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不负,凌云志 第213章 云各方

    冉玉有些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见我的玉了吗?”

    碎掉的池中鱼,还有他的廊下燕。

    沈决再一次翻了一个白眼。

    但冉玉好不无辜好不可怜,他怎么能把气撒到这个人身上呢?

    只能自顾自的生着闷气说一句:“一个修好了在你枕头底下。”

    冉玉坐直身子推了推身后的鹅。

    “你压着了?”

    鹅晃晃他的猫猫头,用藏起爪子的肉垫扒拉扒拉冉玉,然后两只爪子一搭,硕大的脑袋往爪子上一放,就要沉沉睡去一样。

    冉玉摇头:“你给我看看,看完了我再睡。”

    鹅头上的耳朵动了动,最终把自己都头送到冉玉手底下给他揉了揉,这才从床头换到了床尾。

    在被猫猫暖热的床头上,赫然放着他心上的玉。

    冉玉对他的玉失而复得很开心,虽然只有廊下燕,但并不影响他开心的心情。

    脑袋上时隔久远再次翘起来了一撮毛,冉玉小心的将廊下燕收了起来,珍之又珍的重新藏了起来。

    藏在他的手心里,藏在他的心口里,藏在所有人都知道他藏在了那里,但没人敢去动的地方。

    他问沈决:“怎么……不见另一个?”

    沈决对他这个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你把刚才那股子运筹帷幄的气势拿出来,我就相信你没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

    他甚至口中念念有词的说:“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冉玉:……

    他只能乖乖巧巧的在原地做好,重新拿出他曾经镇压全场的气势:

    “沈兄长,要不然请高人来看看吧。”

    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个样子……

    真的,请高人看看吧。

    ……

    不过说起高人……

    冉玉突然想起来施芜寄存……不是,暂时安置在那荒山上的一群道长了。

    他突然问沈决:“当初登基那一日,我把三十里外那一处地方划给战死沙场的将士了,但我记得我……以前还有道长在住?这件事情解决了吗?”

    沈决神情有些复杂:“那一座荒山啊……”

    他将无意识流露出的情绪收了收:“解决了啊,没费多大功夫,甚至于那群道长亲自动手,将原本建起来的院子拆了。”

    “他们说既然这是你说的,那你肯定就有你的用意在里边,他们相信你,而且,他们说你就算全然是私心在其中,单单一个战死将士安魂之处的名头,都足够了。”

    道长们很好说话,哪怕事先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们这里未来的用途,也没人告诉他们这里拆了之后他们要何去何从。

    但他们一听这里未来香火供的是谁,原本摆好的阵势就收了起来。

    领头的道长只说:“福生无量天尊”

    他身后的道长也说:“慈悲”

    拆房子用了不到七天,在这之上重新修建墓园也用时不多。

    这项工程结束在京华十九年的年末,轩和元年的年初。

    而且是轩和元年一月初一。

    那天下着大雪,原本应该等雪停之后再进行动工,可道长们不语,只是一昧的干活。

    于是这项工程在一月初一的酉时彻底落成。

    山下是万家灯火,人们相互庆祝秋收没有受到影响,而今年雪大,未来定是又一个丰收年。

    山上灯火亦是长明,但唯剩一位道长。

    他之前有着这些时间以来在此的所有人。

    他们一身道袍,相互作礼道别,没说别的话,还是只说:

    “福生无量天尊”

    “慈悲”

    其余道长装备齐整,手中提着一个灯笼纷纷下山。

    当时有人问他们:“大过年的,道长怎么不在家中过年?”

    “是啊道长,大冷天的有什么事情要过年的时候出去啊?有什么事不能过年之后再说?”

    道长又是不语,只是温和一笑:“先前不下山,是因为此处尚未彻底建好,魂魄无处可归,但现在既已建成,那便不能再多加推脱。”

    “吾等惭愧,不曾作出什么贡献,也只好……”

    带着客死异乡不得归家的游子归家。

    归家。

    归家!

    归家!!!

    于是沙场上的忠魂,埋骨他乡的忠魂,在他乡做客多年,终于可回自己的家了。

    他们的名字,出生年月,被一个一个从战场之中带回,回到了安昌之外的那座山上。

    虽然有些名字时隔久远可能无迹可寻,但——

    有江上舟和周觅。

    只要有人上战场,他的名字必然会被纸张所记录。

    一个一个的名字,又或者,有人本来就没有名字。

    但有人称呼他们,有人记得他们。

    像是“二狗”“大树”“小树”“大毛”“三毛”“彩娟”“翠花”这样的名字,看起来很俗。

    也确实很俗。

    但却是他们在世间留下的唯一遗物。

    甚至是一些记不住名字的人,一些平凡的人,一些位高权重的人。

    都在这场归家的路上,点亮了一盏明灯。

    但总有一些害群之马,觉得前人战死全部都是因为有女子在其中。

    他十分大言不惭,说如果不是女子身处军营,将士们定能无往不利,百战百胜。

    现在还想和将士们一同接受香火供奉,真是恬不知耻!

    同样,也有一些暴脾气的,顺着发言找到了他家,问他那高达八十岁的老母亲,对于女将的香火怎么看待?

    八十岁了老母亲很老了,拄着拐杖坐在凳子上,半晌没听明白这些人说了些什么。

    “香火……啥香火嘞?”

    来人拉长了声音,用形象而又生动的语句和这位老母亲解释了一通:

    “你儿子觉得你不该入土为安!日后祭祀的时候也不该进祠堂!你进了祠堂就是糟蹋了他们家的香火和气运!”

    老母亲:……

    老母亲一下子返老还童,精神矍铄的提着手中拐杖把她儿打了满头包。

    “亏恁说得出来!恁读书读到狗肚子了去了?!人家保家卫国上战场,你咋净干恁些背后捅人刀子的事嘞!”

    “恁说人家不该受香火,恁倒是打出来一个功绩证明恁是对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