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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争雄 第123章 受了重伤

    陈吉发嘴里大声喊着,马头转向行营方向。胡乱不知所措、又失去了范永斗指挥的范家护卫很快被陈吉发突破,他带着李六,将包裹中的火药尽可能点燃,扔到行营中堆放各种物资的帐篷上。

    顿时,大火将半个草原映红了天。

    范永斗这时候才顺了口气,他爬起来,抓着火铳,向陈吉发跑的方向开了一枪,又拿来仆从装好的,再开一枪,直到开了七八枪,才停下来,吐了口血沫子。

    “娘的,哪里蹦出来的孙猴子?真他娘的厉害!”

    护卫们看着满地的狼藉,不知该如何接范永斗的这句感慨。

    “组织人手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账房赶紧组织清点损失,抢救粮草。”

    随着他恢复了理智,很快又安排好了抢救工作,但,他忘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东主!”有个斥候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漠南蒙古的斥候发现这里了!”

    “什么!”

    范永斗手中的火铳掉在草地上脸色煞白。

    “那群鞑子,如何有这个胆量的?”

    “许是方才火药爆炸的动静太大了,他们来看看情况……”

    手下尝试解释,但范永斗挥了挥手,阻止了他。

    “派人去沈阳,通知台吉,今年上半年没有多的粮草了。求他给范氏多些时间,范某定会联合口内粮商,给他筹集今秋打草谷的粮食。”

    “那这里……”

    “漠南蒙古虽然废,却不是我们现在能抗衡的。通知下其他商家和蒙古的伙伴,撤退了。把行营物资都散开,让那群蒙古鞑子尽情的抢。”

    范永斗此时这番举动,虽然看起来损失很大,却是保留了范氏商队在草原上的根基。他当断则断,用行营的物资迁延腐败不堪的漠南蒙古,安全退到了口内。

    此时,作为接应的边军游击,听闻这个变故,瞪大了眼,不可思议。

    “行动出了岔子,行营暴露了。”范永斗简单交代几句,“如今青黄不接,也收不上粮食。范某回介休一趟,多组织几个兄弟,下次断不会有如此差错。”

    “你说,他们仅只两人?”

    “原本损失也没这么大,是火药爆炸引来了漠南蒙古部落。既然行营断然保不住,那就只有放弃。”

    “你可知,这上下有多少人的银子?”

    “知道,所以范某回介休,也是筹银子。亏损都算范某的,盈利都是台吉和各位官爷的。”

    那游击听了这个话才勉强点点头。又想起先前的事情。

    “通缉令发了,不过你的人也描述不太准确,只能尽力而为。此事本官会尽快上报,你先去筹银子吧。”

    且不说范永斗和一干边军如何应对这副烂摊子,陈吉发腹部受伤,那火铳弹丸伤了肝脏,流血不止,跑出去没多远,就支撑不住,只觉得天旋地转。

    “李……李六……我好冷……你,你按我说的,给我止血……”

    李六慌了神,也不知道该如何做,陈吉发咬紧牙,抽出匕首刺入腹中,用手指将弹丸胡乱抠了出来。李六看的目瞪口呆,连忙上前帮忙,也不慌神了。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庙里陈吉发那番话,掉下了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包中有银夹子,我出门准备的止血工具……用那东西夹住破损的血管……”

    陈吉发眼前已经黑了,完全分不清光线和星月,只能凭着本能指挥。李六手忙脚乱将陈吉发肝脏上的那个孔洞内四个出血点夹住,却又不知道下步怎么做了。

    “公子,公子,在做什么?公子,你醒醒呀!”

    陈吉发已经躺在地上,双瞳涣散,没有反应了。

    李六只觉得心头突然空落了一块,难以言语的悲伤充斥着脑门,竟然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那边还有人。”

    有马蹄声夹杂着生硬的汉话迅速靠近。李六心惊,知道不能久留,将陈吉发扶上马,将两匹驮马赶走,吸引了那群人的注意,自己带着陈吉发小心翼翼的避开蒙古人,向南边赶去。

    李六不比陈吉发,有系统地图,而且夜间本就看不清,这摸黑转了个把时辰,他只能依稀看到北方的火光,分不清位于何处了。

    但周围总算安静了下来,没有蒙古牧民,也没有了商队的护卫。李六将陈吉发拖到风化巨石下的沙穴里,抱着他冰冷的身躯捂着,感觉陈公子虽然伤重,但止血之后并没有继续恶化,似乎有股生机一直在支撑着。

    李六心中惊喜,白天辨明方向后,就带着陈吉发继续往南。

    茫茫戈壁,即便李六用陈吉发教他的辨识方法,沿着河谷寻找水草,可到了这天下午,他还是迷路了。

    好在,前方有个蒙古包,周围二三十头牛羊,三四匹马,是个不大的家庭。

    李六不敢同那些大的部落和人多的蒙古家庭打交道,害怕被黑吃黑,但当他观察片刻,发现这个帐篷的主人是一对年轻的牧民带着个姑娘时,便主动现身攀谈。

    倒是将那家人吓了一跳。

    不过,幸运的是,这家人似乎是内附的蒙古牧民,会说汉话,交流起来没有语言障碍。

    “你是什么人?我们是大同镇认可的牧民,部落就在不远。”

    男人先表明了身份,还半威胁说他的本家部落就在附近,便是害怕李六是强盗。这番说辞倒是更让李六放心,他扔出一枚银裸子。

    “朝廷公差,来草原公干。大人受了伤,要借你们这里整理补给。某会给钱。”

    那男人还是不太情愿,但他的妻子是个有善心的,带着女儿已经将陈吉发从马上扶下来了。

    男人有些不高兴,拉着女人用蒙古语说了些什么,那女人语速很快,说了些话,又摸了摸半大的女孩的头,男人便不说话了,转而过来找李六。

    “你有没有关系能办到通关文牒?我的妻女想去大同镇定居。”

    李六其实啥都不懂,但他觉得陈吉发无所不能,于是答应道:“我家大人是朝廷命官,你救了他,这都是小事。”

    男人并不信,朝廷命官跑到草原做什么?

    “你可有凭据?”

    李六哪有什么凭据,但他记得陈吉发从张家口出关的时候,有个通关凭证,于是拿出来,递给男人。

    男人不识字,李六也不识字,于是就很尴尬。那女人将纸接了过去,她不懂通关凭证上写的“通州游商王某”,却认识通红的宣府镇公章。于是又将男人拉过去说了半天,这家人总算同意李六在此休整。

    其间,那个女孩就盯着陈吉发,等两个大人准备将人抬进帐篷的时候,女孩已经将陈吉发脸上擦干净了,而且揭开了腹部的伤口,露出狰狞的内脏。

    男人手上立时就顿住了,女人忍不住捂住嘴。

    “这么重的伤?还能活吗?”

    “能。我家大人命大。”李六也不确定,不过这时候他必须表现得自信,“与狼群搏斗留下的。”

    “骗人,俺同狼群打了一辈子交道,肯定不是。你们汉人的火铳大概能有这个威力。俺小时候部落里的阿叔去打秋风,回来就是这个样子,半天就死了。”

    谎言被揭穿,李六也不恼,嬉笑道:“我家大人有钱,你尽管服侍他。去关内安居也可以,不过这两年大同镇也不太平,总打仗。”

    “俺知道,可总比这里好。”男人还要再说,女人拉了他一把,让他闭了嘴。

    蒙古人通常是男人说一不二,这男人处处听这个女人的,明显有些怪异。再看那个丫头,对血腥和伤员竟然毫无畏惧,胆子比两个大人还大,就更让李六起疑。

    但他想着,只要救好公子,后面的事情自有他来分析处理,用不着他想东想西的。

    女人带着女孩给陈吉发浆洗清理,男人带着李六到草原上打猎。他本不放心将陈吉发单独留下,男人却非常强硬。

    “要说不放心,该是我家妻女更不放心。你若是有歹意,我到何处后悔去?”

    李六没办法,只有跟着男人出门,到天色晚的时候才回来,这会,陈吉发居然已经醒了。

    陈吉发觉得自己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见到了没有他捣乱的那个时空,五月份皇太极的大军如约而至,杀了漠南蒙古措手不及。此后他们佯装在张家口外攻了几下,便收了范家和其他走私商人的孝敬往西去了,以收留漠南蒙古逃奴的借口,对大同镇开战。

    后金先是于七月初攻克了得胜堡,然后迅速向南进发,攻克灵邱县城、保安州城。这其中自然有兵贵神速的原因,但在重兵云集的宣大地区如此孤军深入,显然是有人提前露了明军的底细。

    而且,自这场战斗开始,由于孔友德等汉奸部队的火器营加入,后金军队攻城拔寨能力得到极大提升。前面几次入寇,后金对边塞县城、州城往日都只围而不攻,历史上崇祯七年的入侵,却连下两地,颇有些练军的味道。

    然而,光怪陆离中,陈吉发的出现却打断了历史进程。后金行营的暴露,物资的损毁,虽然经过各级边军的粉饰沆瀣一气,皇帝和朝廷对此依然无所警觉,但东西没了就是没了,而且漠南蒙古得到了没烧完的物资,反而比历史上强了些。如此一来,陈吉发所看到的历史,就变成了七月份后金入侵大同镇的行动拖延了数月,到了九月份才象征性的在得胜堡前晃了下,并未夺取关城便匆匆撤退。

    虽然在这片光怪陆离中,陈吉发没能看到改变之后的后续历史,但无论如何,他孤胆深入漠南的这次冒险,算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