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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春衫 第408章 圣意

    盛娇似乎没察觉到她们的惊愕,又道:“太子为国征战,替温川殿下不平,替整个大安荡平东楼,又在凶险的战事中受伤,还不愿告知陛下,免得陛下担忧。这般纯孝仁善又心系大安天下的太子,何错之有?”

    语毕,她眯起眼眸浅笑。

    平川公主与曹樱菀面面相觑,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那个叫宝心的告诉你的吧?”平川公主嗤笑,“好好,我到今日才知晓,原来你才是个狐狸。”

    盛娇笑而不语。

    此刻,宫城内。

    皇帝刚从朝堂上抽身。

    眉间紧蹙,浑身笼罩着阴沉的怒气。

    流民安抚好后,接下来就是要调查流民出现的原因,以及来自哪个州县。

    可得到的消息却令人震惊。

    松州知州因此事殉职,老百姓一下子没了替他们说话喊冤的人,又受饥寒交迫所逼,群情激愤,大家联起手来一齐动身,前往京城告状。

    他们原本不是流民。

    只是这一路奔波,不是流民,也成了流民。

    打了胜仗固然值得高兴,可搞得民不聊生,老百姓甚至不惜豁出性命,也要拖家带口地北上,这就让皇帝的脸面挂不住。

    匆匆直奔东宫,刚走到半路上,却见东宫的近侍太监迎面而来,一下子跪在皇帝跟前:“陛下,太子殿下今晨起高热不退,病得人都糊涂了。”

    “可有传太医?”皇帝吃了一惊。

    “太医已经到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打消了皇帝心中对太子的愤怒。

    归根结底,东宫是他的嫡长子,他寄予厚望。

    皇帝赶到魏长山的床边,见儿子烧得迷迷糊糊,口中还在呢喃着:“济粮,借调,别让青黄不接的时节难住了老百姓,切记切记……”

    才刚听到这两句,皇帝怒火全消。

    是啊,太子又有什么错……

    他领军打仗,出征前线,去了最危险的地方。

    贵为太子,原本他可以不去的。

    如今受了伤还惦记着松州百姓,做太子到这份上,足矣。

    皇帝传唤来了太医,又细细询问了太子的伤势,在东宫足足陪了有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回紫云殿的路上,皇帝问冯天护:“事关你弟弟,这事儿你怎么看?”

    冯天护拱手道:“陛下,弟弟是亲眷,也是家事;但松州济粮一事为公,关系到陛下的国政与社稷,怎能一概而论?微臣恳求陛下,秉公处理,给那些老百姓一个公道。”

    皇帝长叹:“还得是你,最得朕心。”

    几日后,天气略有回暖。

    宫中传来旨意,打开国库粮仓救济松州流民,由吏部、户部操办,务必安顿这些流民顺利返乡。

    百姓们所诉之事,所控之人,旨意上也有了明确的说法。

    冯府。

    “什么!?”冯成康怒地差点跳起来,“明明是我主动请辞了官职,为何旨意上要说是陛下罢免了我?!”

    “你取得了战事胜利不假,但你也害了松州百姓!若无流民入京,一切都好说!可、可你怎就这般糊涂?!”冯钊也被气得不轻。

    叮嘱万千,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

    “从前这样做的又不是没有,儿子又不是开天辟地第一人!从前肇庆之战,太柏之战,不都是这样的吗?为何就我不成了?”

    冯成康只觉得冤得慌。

    冯钊当然明白儿子说得没错。

    这种事情本就是上行下效的,前头有了先例,后面的人才有样学样。

    别的不说,就说肇庆一战,当地死了多少老百姓,其中有多少是征兵战死,又有多少是缺粮饿死的,谁也说不清楚。

    反正最后朝廷拨款赈灾,那些赈灾的银两一层层剥下来,能到老百姓手中,用在老百姓身上的,恐怕不足三四成。

    都是心照不宣的东西,偏偏冯成康成了个出头鸟。

    偏偏遇上了松州这一群死磕到底的老百姓。

    冯成康的脸色极其难看,阴沉可怖。

    一个是主动请辞,一个是被罢免,同样是没了官职,但其中的差距有多大,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明明几日前他还是急流勇退谓之知机的明白人,受到不少同僚的夸赞。

    如今可好,他功过相抵,成了被罢免官职的罪人。

    也就是陛下隆恩,念及他在岭山作战不易,才网开一面。

    冯钊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事已至此,你先在府里好好思过,写一封罪己书明日呈上去!”

    “我没有错!”

    “你怎么没错?!违背圣意,若陛下当真计较起来,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那是太子的意思,是太子吩咐我这样做的!”

    话还没说完,冯成康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冯钊这一下没有留手,力道之大,震得他掌心发麻。

    冯成康半张脸都肿了,上头多了几道鲜红的指痕。

    “这事儿已经盖棺定论,太子让你做的这样的话给我烂在肚子里!”冯钊眉眼阴霾,恨恨叮嘱,“听明白了吗?”

    冯成康这会儿也冷静下来。

    他咬着牙,用力点点头。

    “你还年轻,往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冯钊又安抚几句,“待太子登基,你一样能被重用,不要争一时之气,反坏了长久之计,你可明白?”

    冯成康呼吸都在颤抖,还是认命地又点了点头。

    后头厢房内,下人刚刚过来跟朱氏回话。

    听完后,朱氏先是愣了片刻,随后轻轻嗤笑,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玉嬷嬷赶紧劝着:“太太,仔细叫老爷听见了。”

    “他这会子哪有功夫上我这儿来?外头的事情就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朱氏眼泪都笑出来了,也顾不上寻帕子了,干脆就用袖口拭了拭。

    “好呀,我还说那小子得了陛下青眼,往后前途无量呢,这下可好了——呵,等太子登基,我看是有的等了。”

    朱氏一阵痛快。

    “太太,横竖也是咱们府上的二少爷,若他能得势——”玉嬷嬷劝着。

    朱氏却飞快打断了她:“若他能得势,又能给我几分好处?冯成康不像他大哥,还能顾念家中父母长辈,顾全整个冯家的将来与脸面,他来日得势,没踩我一脚就算不错,还指望他把我当亲生母亲一样供起来么?”